第四节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山抹微云,天粘衰草,画角声断斜阳。
乐工都已做好准备,只等苏年锦吩咐。
“天啊!天啊天啊!”夏芷宜仰天长啸,“老天爷!你看我一眼呐,看我一眼啊!我很缺钱啊!特别缺啊!呜呜呜!”
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茫茫。
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有余香。
众人都在不知所以时,庆元帝却猛地一惊。
苏年锦皱了皱眉,难道这里也有这种舞蹈么……
“哎呦……”夏芷宜方才听苏年锦分她一半金子,一个激动忍不住竟然肚子疼!这一会好痛苦,夏芷宜忙拉着鸳儿问,“哪里有茅房?哎呦我一激动一紧张就肚子疼,大爷的!”
“是。”
“来人,来人,宣太医!”庆元一手攥住皇后,摇着她道,“雪儿,雪儿?你能听得懂是不是?你能听得懂是不是?”
慕宛之吃了一口酒,想起下午时与她的对弈,唇角微微一笑,这女人的记忆力,当真是好……
月色正浓。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庆元听后心中一动,大概是被词句所感染,刚想开口,却见身侧皇后却忽地哭出声来。
只是话音未歇,底下的人便啧啧起来,“啊?这是要重唱一遍刚才的曲子吗?那还有什么意思?”
庆元双目也微微湿了起来,只盯着皇后看了好大一会子,见她仍是不停的掉眼泪,再没有其他动作,才重新坐回位子上,手掌将她的指尖握的更紧,缓缓道:“这次表演,朕宣布,苏氏第一,赐玛瑙一百串,珍珠千颗,黄金万两。”
是非成败转头空。
若说秦语容的唱词清和秀丽,那么苏年锦的词却在清和与秀丽中,透着一股子哀伤。
苏年锦提着裙摆缓缓上了台,一步一步迈上台阶的时候,心也跟着渐渐沉下去。之前完全没准备,难道要即兴来一曲吗?
正看表演的苏年锦却有一瞬怔了,只见那鹅黄女子们排成一列,从最前面的那个女子开始,不断伸出手指展在外面,后面的展幅更大,再后面就比前一个伸出的弧度更长,一个一个全部展开之后,从最前面看,第一个鹅黄女子竟然成了——千手!
苏年锦也不顾底下人的质疑,只用眼神再次示意乐工开始。
众人一惊,连着庆元帝都惊讶在那,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啊?茅厕……”鸳儿连忙扶着她,“奴婢带你去。”
“啊?”
韵改而韵致不改,才是才情的显现。
“皇上万福。”苏年锦低身谢礼,眉心却皱了一皱。
她今日着了一件素白色的长锦衣,腰间宫绦坠地,走起路来轻盈灵秀,斜插的花木簪子更让她显得清雅,和着风浅月凉,婷婷袅袅。
孤村里,寒鸦万点,流水绕东墙。
暂停征辔,聊共引离觞。
众人都缓缓安静下来,只等着看眼前的这个女子到底有什么样的表演。
鹅黄色女子们摆出各种姿势,形如环,如月,如波光,如山色巍峨,美轮美奂叹为观止。
伤心处,高城望断,灯火已昏黄。
柳眉樱口,细瓷如水,浅浅唱出来的字词像一个个从湖央里挑出来的。吴侬软语绵绵脉脉,加上时不时隔山望水旖旎出来的腔调,真真有闺秀之韵,仿似一转弯,古屋黛河氤氲着水气,紫藤长廊拢簇着书香,荷香四溢映着厅堂就这样映入眼来。盈楚婉媚,文气清雅。女子的闺怨与薄愁,也在这无限的风景里,变得更加相思成殇。
琵琶声再度响起,如方才一样轻灵婉转。
魂伤。当此际,轻分罗带,暗解香囊。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请,再弹一遍刚才的曲子吧。”苏年锦上了台,观察了一下四周,而后吩咐乐师道。
众人一度吃惊,这么一会功夫,苏氏不仅和出来了《满庭芳》,而且还在仅仅改了几个字的基础上改了韵,改了味道,果真不一般……
“快点快点。”夏芷宜低着头曲着身子艰难地迈步向台后走去。
“天啊!”夏芷宜方才表演累得身上裙衫都湿透了,却什么都没赢来……
谩赢得青楼,薄幸名狂。
夏芷宜刚要吃惊地叫出声来,却见台上忽地走上一群黄衣女子,簇拥在一只高五丈宽三丈的打鼓前,水袖婉转,舞姿曼妙,让人眼花缭乱。
歌喉嘹亮,如月色洒满大江,银灰一片。
正怔愣间,忽有女子从天而降,戴玉钗,着白衣,眉心一朵海棠花痣,大红绫缎飘飞,疑如仙来。
无人在意身边动静,只被台上的表演吸引住目光,谁都不肯松神半刻,那台上女子,简直美极!
皇后哭了!
苏年锦下台就听到夏芷宜的哭腔,上前一笑,“我分你一半。”
皇后却忽地安静下来,睁着两只无神的眼睛看着他,眼泪却一直流一直流,顺着脸颊悉数都淌在他的手心里。
太医在一侧没敢动,这时候让一切都安静下来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