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我送你吧。”
“难道三哥真就不作为了吗？”
“不必了，姐姐也歇歇吧，小儿吓得不轻。”
“四爷您慢些，小的知道了。雅间早已备好，上好碧螺春马上就来。”店家应了一声，脸上堆着笑意又转眸看向慕宛之，“三爷还是老样子，雨前龙井来一壶？”
黄昏时节的京都泛着一层茉莉的香气，金黄的光晕洒在鳞次栉比的房屋与酒肆间，伴着吆喝与叫卖声，让人一下子掉进嘈杂的闹市中，行来走往，好不欢快。
苏年锦紧紧握着书页，将头扭向一边，“妾身不舒服，就不送爷了。”
“你又何必如此。”见她如此刻薄，慕宛之语气亦冷了两分。
“我觉得她知道那晚的丫鬟是谁。”慕疏涵自信地点点头，“相信我。”
“呵！”慕疏涵屏着气，咕咚咕咚又连喝三盏茶。临窗有风，拂着他的发丝如墨玉一般，“太子送了帖子，让明日中午去他家里喝酒。”
“父皇说得很决绝了，如若我们再反抗，只能失去的更多。”慕宛之叹了口气，凛冽的眉峰挑出一味无奈，“能留一半给我，也是多了。”
苏年锦忙要下床，却被他一把按住，“好好歇歇。”
“不太好吧。”慕宛之慢条斯理地饮了口龙井，齿间悬着香气，“五弟也去。”
“她？”慕宛之一愣，“怎么想着要喊她？”
“怎么这样说？”苏年锦一下子皱起眉头来。
“那爷的意思是什么？”苏年锦眉头拧得愈发紧，“我口不择言也好，满腹心机也好，是让秦姐姐受了委屈？”
“可是二哥嗜杀，这大家都知道啊。”慕疏涵撇撇嘴，气得浑身冒气，只得拿扇子不停地扇，“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二哥一点都不适合做太子。”
一辆马车忽地停在翠毓茶楼门口，马夫抬了凳子，便见有二位玄袍公子依次走下，面如冠玉眉似泼墨，周身漾着清朗之气，引得周围路人啧啧称奇。
苏年锦临走时看了看还在哭的慕潇吟，眼眸微垂，遂踏出了门槛。
慕宛之屏息看了她半刻，摇头一叹，终是出了门。白袍尚未走远，就听门口处飘来一声，“明日四弟约你吃茶，出去散散心吧。”
“三哥你倒是等等我。”慕疏涵合了扇子跟在后面，扯嗓子就是一喊，“上去给我要壶碧螺春，我现在就想喝这个，败火。”
“爷现在才回来？”苏年锦笑了笑，“我炖了莲子汤，让允儿端过来吧。”
慕宛之点了点头，随缓步走向蒹葭阁。
“先不喝了，我待会还要去书房。”他半坐下来，借着三尺烛影看着她，“今日见了小儿，她向我抱怨你对她娘亲不好。”
“不碍事不碍事。”苏年锦一瘸一拐地退了两步，惨笑了笑，“妹妹先回去了，改日再和姐姐聊天。”
京都长街。
“父皇也太欺负人了，三哥你流血拼命换来的军队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送出去了。”慕疏涵一落座就骂骂咧咧，一杯子碧螺春一饮而尽，“也不知道是太子求的父皇还是父皇心甘情愿。”
“父皇那么疼爱皇后，太子又是他们唯一的孩子，现在皇后疯癫，父皇当然要多照顾一下太子。”
她怔怔望着那消失的白影，凄然一笑。
“回王爷，主子不小心烫伤了。”允儿低了低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小人之心……
“小儿向你撒娇你便信，又将妾身置于何地？”苏年锦冷冷一笑，颓在床上，“爷还是去照顾秦姐姐和小儿吧，现下小儿也好了，王府中的事情大可都交予秦姐姐管理。”
刚入府就被一个四岁小儿摆了一道，如若他知道了，一定会敲着她的脑门坏笑一声傻丫头吧。
允儿给苏年锦换了药刚要下去，便见慕宛之负手信步走来。月牙白裳隐着风流俊逸，还有脸上一抹尔雅的神情。
“管理王府的事情我没有让语容做是因为她还要照看生病的小儿，没有任何其他意思。如果你专门去向她炫耀我将这件事情交给了你，我也觉得大可不必。”
蒹葭阁在楼之尽头，倚着窗外一株木槿树，春日木槿花瓣依稀落在阁之周围，再有阳光铺洒其上，竟晕出一丛淡淡的粉色。
走前一位公子面色略冷，下来便有店家引着上楼。那店家诚惶诚恐，低头弓腰尽显卑贱。
“受宠？”慕宛之一笑，“还谈不上吧。”
“这么不小心。”慕宛之随即步入屋中，看着卧在床头看书的苏年锦，“可是还疼？”
“炫耀？”苏年锦心底忽生出一股闷气，“爷是说妾身故意去向秦姐姐显摆自己受宠吗？”
阁左放着江南山水屏风，案几上燃着苏和香片，角边置着笔三支，墨二两。
“那我更不去了，那个杀人狂魔，比太子还爱杀人。”慕疏涵耸耸肩，“你自个儿去吧，顺便说一句，这茶肆里的茶好喝，我赶明能喊你家年锦小主来这喝茶么？”
“我……”慕疏涵被惊得一愣，声音也弱下来三分，“事实而已……”
午后的风夹着一丝凉意，让她后背莫名一抖。
“本无大碍，是允儿那丫头看着有些红肿，才逼着让上了些药粉。”
“分明是要炫耀！”慕疏涵一咬牙，“我才不去。”
“不可胡说！”慕宛之猛地将茶盏敲在桌子上，砰的一声脆响。
“现在唯有——”慕宛之紧紧看着他，半晌才从齿牙里咬出字来，“等。”
“你这是生的哪门子气？”慕宛之缓站起身来，静静看着她，“小儿并没有说你什么坏话，如若你拿小人之心度人，本王也无话与你说了。”
慕宛之淡漠地白了他一眼，冷袖端了茶，“随你。”
“也给我了。”
“怎么了？”他眉间紧了一个川字。
夜里无星，春风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