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颜舞径自站了一会儿，说了句：“莫名其妙。”又顿了顿“咦”了一声，“庄严呢？”
俩人握手，颜舞感觉到这位先生手温和而有力。他并没有打算在楼下停留，同颜舞握手后便对丽萨交代：“我在楼上，白夜来了，让他来见我。”
两人还在对话，一个声音近乎简单粗暴地插了进来：“跟我上去。”
“淋湿了。”白夜却回答得文不对题。
“不，难得他有这样的兴致。”那人声音低沉浑厚，十分好听，他很快发现了颜舞的存在朝她看过了，礼貌地对她点了点头。
晚饭时分楼上的那位白萧然绅士也慢慢地走下楼来，那般的打扮，很像是旧时上海的老克拉，世面、光鲜、摩登。
心里隐约地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
真是从来没有这么好事过，鬼使神差地又跑去敲白夜的房门。
不知道为什么，当她说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她忽然又觉得，这个人大概是知道她的。一般而言，颜舞在察言观色方面还算在行，这大约也与她的成长经历分不开。
“你换好衣服下来吃饭吧，我给你弄点吃的。”她说。
“这位是白萧然先生。”丽萨明明说的是英语，可她却有个奇妙之处，能够十分准确地发出中国人人名的音调，而不像是平常的老外那样多少都会有些平仄不分。
颜舞也赶紧打了招呼。
“白先生好，我是颜舞，是另外一位白先生……的助理。”
颜舞走过去，很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雨衣用极小的声音对他讲：“您哥哥来了。”
雨滴顺着被颜舞握出的雨衣的褶皱深深浅浅地流下来，起初地面上一小片一小片的水连接起来形成了一大滩的水渍，浸湿了她的拖鞋。她这才惊觉，把手里的雨衣放在架子上，再将这一地的狼藉清理干净。
不过还好，白夜适时进门。
等她明白过来想要去反驳的时候，那人已经一阵风似的进了相邻的房间。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颜舞今日对这句话认识颇深。
“你们难道还不认识？”丽萨看看俩人，有些奇怪地问。
颜舞的眼里带着一丝惊异的神情，将手里的热水递给白夜。
这句话绝对是命令式的。
她去厨房倒了一杯冰水本想直接拿上去，忽然想到昨天晚上她起床，那杯热水……
白家的家教一定非常好，颜舞吃饭时正坐在白萧然的对面，他一举一动都非常有分寸，细嚼慢咽，整个过程中都未发出任何的声音，他换了身衣服，但并非居家服，白衬衫的领口处系着黄黑暗格的领结，更显得这个人气度雍容。整个就餐的过程中他未发一言，颜舞吃饭比较慢，到最后餐桌上就剩下他们二人。
那人的手指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着桌子，眼睛没有看颜舞却又好像等着她的回答。
唔，虽然气质上有某种相似的地方，但是他们两个看上去是完全不同种类的人呢。
白夜此刻正半眯着眼睛瞧了她，看得她更加窘迫，在那样莫名的打量的眼光中无所遁形，她半晌才说了两个字：“什么事？”
这么重复地敲了五遍，里面的人才打开门。
今天白夜迟迟没有出现，最后回来的工头带来话，说白夜让大家先吃，不要等他。
“动作真慢。”他略显嫌弃地将水杯接了过去。
这么快就谈完了？
谁知她刚背过身去，就听到他冷哼一声：“今天是怎么了，谁都能来做我的主。”
“呃，”他这一开口，语气却是懒洋洋的，像是卸了铠甲的战士，恢复了普通人的扮相，跟平时很不一样，颜舞的喉头耸动了一下，又退了一步，才问：“那个，我是想问你，庄严呢？”
他终于发现了她的异样和小动作，蹙起眉头：“你在怕什么？”
颜舞摇摇头，想了想又说：“但是看长相觉得他同白夜有些相似。”
颜舞此时终于想起他为什么看起来眼熟，他和白夜在五官上似乎有很多相似之处。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其实也不是有意的，就这么敲出了一种节奏感颇强的韵律。
颜舞扫了一眼只觉得面红耳赤，只能尽量地调整自己，看着他的头部往上的位置。
他未走，颜舞也就一直陪着。等他用餐完毕忽然抬头问颜舞：“在列车上发生的事你应该知道吧？”
“饿了吗？”颜舞发现他的另一只手正扶在胃部，此时窗外的天空又响起了一声惊雷，难以想象柔软的云朵之间的碰撞也会有这种坚韧的力量。雨势越发大起来，他从膝盖以下都还是湿的。
他手里拎着黑色的雨衣，不断落下来的水在地上蔓延，形成一个个的小水潭。
“那当然了，基因是很强大的东西，他是白夜的哥哥。”
明明是被她打扰到了，只见那人下面只围着一条白色的浴巾，上身裸着，整齐的腹肌清晰可见，以及人鱼线……
白夜抬手，颜舞又退了一步。
颜舞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这么快速，是行军澡么？
丽萨点头应了，目送他上楼，才又对颜舞说：“你原来不认识他啊？”
“给我弄杯水喝。”白夜并不介意，语气平淡地吩咐颜舞。
颜舞怔了怔，白萧然已经先一步转身走上了木质的楼梯。
颜舞噤声，很认真的将车上的情境又回想了一遍，自动删去了那些尴尬的场面，老实回答：“不知道。”
“你好。”这位白萧然先生，显然也并不是位多话的男士，但是却主动向她伸出手来，以示友好。
这般的绅士风度，让人印象深刻。
颜舞走回来把那杯冰水倒掉，看着炉子，十分耐心地在灶上煮起水来。等她端水上楼去时，白夜正从白萧然的房里走出来。
有种刚沐浴过的清爽味道扑面而来，隐隐地还夹杂着无法洗去的葡萄的香甜气息。
这种气氛太让人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