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论吃
无用猛地一拍胸口，傲然道：“吹什么牛？哼！那可是珍馐饮馔无双谱！你给我好好听着，这将来必定是旷古烁今之作，定然会在武林中传颂！到时候，就算你抱着师叔我的大腿求我传授一二，那也晚了！”
“现在便给你透露几样预计会列名其中的江湖至味，让你先过过耳瘾！”
“就比如那彭蠡炙鱼羊、百濮炮松鹅、姑射山醉醇鸡、柏人烟白豕、云梦灿月蚌、鲛人滴涯具……”
哎呀！一想起那彭蠡炙鱼羊，我这口水就止不住地念想啊！”
雨画微微露出带着微笑的酒窝，说道：“师叔！你都语无伦次啦！是好想念吧！”
无用佯装不悦，喝道：“你这见识浅薄且语文造诣极差，真可谓是夏虫不可语冰。师叔我在此简直如同对牛弹琴，牛都不如耳。”
“想念的层次与等级都太过低级，好念想那是好到让你念念不忘的痴想，你可明白？”
“人若没有什么好念想的东西，哪怕你是武林至尊，很快也会觉得厌世了。”
无用接着口中哼哼唧唧地道：“食物若要列名于我的珍馐饮馔无双谱之内，那条件可谓是极为严苛。”
首先，在入口之前，那香味须得从鼻尖径直冲向头顶百会穴，瞬间令神魂归体，且其形、其色、其香要能引人垂涎三尺，使人升起急切咬下的欲望。”
“入口之后舌头一含，便能感受到那清香醇鲜或是腴美细致，此乃食物的初鲜味。”
接着经过牙齿咀嚼，随着痛快大嚼而笑颜逐开，让人吃得眉毛上下翻飞，这便是食物的滋鲜味。”
“食罢之后，腮帮子发酸兼肠胃大畅，腆着肚皮，内心快活无比，身子却懒洋洋的想动却动不了，频频呼喊‘岂不快哉’，这就是食物的余味。”
“几日之后会朝思暮想，味蕾有恋爱了的感觉，这便是食物的韵味。”
“唯有这种销魂之食，方可列名于我的九州八境珍馐无双谱。”
雨画微微摇摇头道：“生平极少有过开怀大嚼而吃得腮帮子发酸的痛快。”
“只要滋味不错，吃得舒服又开心，我便觉得是极致美食了。”
“而且就算是名列天下第几，对我也没什么差别，因为那只不过是别人的看法，丝毫都不能左右我。”
“若没有在味蕾上给我留下深刻记忆，就算是天下第一，对我也没什么意义。”
“就如同那传颂中九州八境最为美丽的女子，若未曾相遇，我定然不会将她放在心底。”
“这些美食之道，待我年老之时，兴许追求的劲道，不会弱于师叔。”
“但此刻我所想的尽是，如何才能不负青春。”
无用故作一脸鄙夷的表情，长叹一口气道：“瞧你这小子，再难入口的食物，都能吃得津津有味，可谓饥不择食，活像个饿死鬼投胎转世，一点饮食风雅的情趣都没有。”
“偏偏还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好似唯有医术和武技方是上流，其他皆是旁门左道。”
“没想到你这般浅薄，早知道就别带上你，害师叔格调都被拉低了许多。”
“别看你现在长得一副勾魂摄魄的俊俏模样，令姑娘见了就为之瘫软。”
“可那无情的岁月就如同霜刀雨剑，迟早你的脸上也会变成风干橘子皮，小白脸就成了老鄙脸。”
“若你还是这般没有情趣，姑娘见了你就不再瘫软，而是拔腿就跑。”
“娘们见了你，不再涎水直流，而是双腿紧紧并拢。”
“你就只能闭门坐关修炼去了，到时候可别说师叔没有点醒你。”
“如此没有风雅情趣的人，真真生活无趣，哪个娘们儿跟了你，哪个倒霉。”无用说完还边摇头。
雨画微露出微笑的酒窝道：“师叔！你出身桑蜕贵族，赏风吟月理所当然，但对一个下一顿在哪里都不知道的野孩子来说，能温饱就很好了，岂能讲究什么情趣。”
无用轻描淡写地道：“不管是渔樵耕读，都能找寻到自己独特的饮食之味。”
“饮、食乃是人生大事，灵魂栖息之所托。”
雨画微从容不迫道：“但在我灵魂中栖息的是武术和医道。”
无用抿了抿嘴唇道：“你这臭小子，就是喜欢和我抬杠，像你这一种人简直如凤毛麟角般罕有，师叔最怕你们这种满口仁义道德的人。”
“你只对山光水色、武技、诗歌、药材有着极度的向往，但其实连酒跟食物也都是有温度有感情的，可别当一个浅薄之徒。”
“人生也不能只当武林至尊，若酿出天下第一的美酒，我就是酒林至尊。”
“九州万民如果食不知味、饮难滋喉，久而久之，灵魂就会变得枯槁，觉得厌世，难道师叔我有说错吗？”
“普天下的人心，多半只求吃饱饮足睡好，就已经十分满足。古言医人先医心，你连体察人心都不懂，还妄想要为人诊脉，夸言悬壶济世，简直笑掉师叔大牙。”
“当初在彭蠡泽畔时幸亏你装傻，不然足少阳经脉的伤势让你这庸医胡治一气，肯定要变瘫痪，我的一生就毁了。”
雨画微掩嘴笑道：“师叔！最后我还是没有毁了你的一生。倒不知道是谁，让一个叫桑绿的可怜弱女子，等了足足半生。”
无用老脸微微泛红道：
“我呸！桑绿这名字我从未向你提及过，你怎会知晓？”
雨画微微轻笑一声：“师叔每日酒足饭饱之后，夜半三更只要呼噜声一停歇，就会冒出桑绿二字，神态猥琐至极，感觉师叔正在行那让姑娘鬓发不整且衣衫凌乱之事，直弄得方圆十多丈之内禽鸟绝迹。”
“若是那些禽鸟会模仿，恐怕桑绿二字也会朗朗上口。”雨画微说完，自己也忍不住捧腹大笑。
没想到被雨画微说是猥琐，无用出奇地没有反击，却是急忙岔开与桑绿相关的话题道：
“真受不了你藐视饮馔之道，不断大放厥词，师叔只好将亲身尝过的极致美味，稍稍透露一二，好开开你的眼界，让你心服口服。”
“首先闪亮登场的便是百濮炮松鹅，这松鹅可是分为白露松鹅与霜降松鹅。”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用炮制之法，居然一个清香鲜甜而淡爽软糯，另一个清逸香远而鲜沁心脾，可以说是各有千秋，令人大为惊叹。”
“但更令人拍案叫绝的是百濮炮松鹅竟然吃得出鸟语花香，这真是前所未有的奇闻，令我眉毛顿时上下翻飞，可以说是天下一绝了。”无用口沫横飞地说：
“那可是软骨鹅脂在牙齿间咀嚼迸裂的快感，在嘴里欲仙欲死的缠绵，你这口中寡淡之人是不可能懂的。”
“师叔！只不过是一只松鹅，你用这般天马行空的词语形容，似乎有点扯啊。”
“感觉你已然是个童贞中年男子，却还喜欢这般心猿意马地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