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别太小看我,这点人脉我还是有的。该利用时就利用。”成功挤了挤眼:“哦,这个,你交给那只猪,治晒伤的药。”成功从口袋里掏出中药包。
宁檬心里面堆积了许多问题,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脱口而出的是:“我……想换个工作。”
“你干吗不自己给她?”
这一刻,宁檬鼓起了全部的勇气:“同事从马来西亚给我带了点咖啡,很不错。”
成功把车停在小区门口,他走路送宁檬到公寓楼下。两个人静静地走,挨得很近,宁檬能触碰到成功的衣袖,闻得见他身上隐隐的药水味。
“下次好不好,病人在等呢!”成功没动,只是嗓音沙哑了。
“哦,想去哪里,需要我帮忙吗?”成功问道。
这个念头在宁檬脑中盘亘了有些日子。她和小艾、诸航同样学的计算机专业,小艾现在在驰骋美工部很受重用,前几天又涨薪水了,诸航就更别提了。她也是被公司以计算机人才招聘进去的,刚开始,还沾点专业的光。后来,不知在哪个场合发了光,被公关部经理看中,把她要了过去。公关部的工作,说起来很光鲜,与客户接洽,酬劳不低,奖金不少,其实吃的就是青春饭,卖的就是姿容、口才、酒量。不知道喝醉过多少次,吐得不像个人样,在餐厅的洗手间,看着镜中头发散乱、眼神迷离的女人,自己都被吓着了。有些不老实的客户,还得集中精力,用微笑化干戈,斗智斗勇。
成功吃了一惊,他仔细地想了想,前年十月没有什么特别的病人,也没发生医疗事故、纠纷什么的。“他要那些东西干什么?”
成功虽然没说爱她,可是也没说不爱她呀!机会在于把握,不适合等候。有多少人的爱情之路是一马平川?婚姻都是苦尽甘来。
宁檬呆住——这是某个玛雅预言?
成功没有说话,前年十月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吗,他能想起来的,就是帆帆是前年十月出生的。
他觉得今晚的自己有点残忍,和宁檬戏来戏去这么久,人家当了真,他却在装傻,这非常不厚道。但是怎敢不装傻,这一上去,就不再是游戏。不是游戏,那他怎么定位她,他没想好。男欢女爱,没有法律规定必须要结婚。他在宁檬眼中看到的是,她期待的不只是爱,而是婚姻。这个,他现在给不了她。给不了,就必须摆正态度!
夏夜天黑得慢,约会定在七点。宁檬没让成功来接,自己打车过去的。刚下过一场雨,街道干净透亮。雨后的晚霞照在路面上,使街道明亮得有些耀眼。穿过马路的时候,宁檬看见成功正推开餐厅那扇有些厚重的木门,背影很有型、挺拨、潇洒。
“前年十月你们妇产科的档案资料。”副院长回道。
吃海鲜配红酒,因为成功要开车,只倒了一点,给宁檬倒了半杯。菜一道道上来,富丽堂皇地摆了,看着就是很好吃的样。成功热情周到地替宁檬布菜、倒酒。当宁檬被芥茉辣出眼泪时,他忙不迭地递纸巾,问长问短。席间,他说趣闻,逗宁檬笑。
他们站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下,茂密的梧桐叶遮住了灯光与星光。尽管黑,但他们彼此看得见。她眼中闪动的情感,他可以完完全全看得清。是的,她想要表达的情意都在里面。透过黑漆漆的夜,他能读出来。
“你谍战剧看多啦,国际大盗跑这偷一堆废纸?我觉得是个神经病,成理事,你说对吗?”另一个管理员看向成功。
宁檬捂住脸想,我都干了些什么啊,没留半点儿后退的余地,下一次,如果他不打电话来,她该找什么理由再找他呢?
“出什么事了?”成功颔首。
“不想见,太丑!叮嘱她别懒,不然没有效果。”
一阵风穿室而过,星光被乌云遮住,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宁檬闭上眼,她听不见,听见了也笑不出来。为什么别人的幸福那么容易,她的却这么难?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成功真的把车开回了医院。急诊大楼前停了辆警车,成功熟视无睹。现在的马路杀手特别多,每天都有车祸发生。脑外科与骨科的病房,人满为患。
真的没有那个命吗?宁檬眼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男女,觉得上帝只造男人和女人,不是让他们做伴侣,而是做主仆。不然怎么会无力地认为,自己的幸福与快乐掌控在另一个人手中。
“没有,他应该预先采好点的,并没有乱翻,只取走了他想要的东西。”其中一个警察看出成功的疑惑,说道。
她的呼吸悄悄乱了。
“嗯,路上开车小心!”宁檬都不敢再看成功,狼狈地逃进了电梯。
从停车场出来,他想着去一趟办公室,看看单惟一的那个经理今天的人流手术是谁做的,再问问当时的情况。
给成功打这通电话,宁檬差点把手机给捏烂了。辗转反侧,寻寻觅觅,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贼心不死。成功这样的男人,不是过个村换个店就能遇到的。见识过成功的魅力,其他的男人根本无法入眼,不谈厮守百年了。所以宁檬即使明知前路艰险,还是说服自己又一次逆流而上。
“木瓜炖鱼翅,椒盐对虾,刺身拼盘……”成功点了一堆生猛海鲜,朝宁檬笑笑:“我也老样子!”
“最近怎样?”成功替宁檬拉开椅子,礼貌斯文得像初次见面。
“上去吧!”成功向她伸出手去,露出一个普度众生的微笑。他的手放在她的头顶上,轻轻拍了拍。
“我们也很想知道。”警察说道。
只是宁檬羞惭的样,看着让他有点心疼。成功又骂了一句。
医院的档案室不同于别的档案室,纯粹就是存放资料,谈不上秘密。小偷跑错地了?
宁檬的心怦然加速,掌心都出了汗。
“不像是偷鸡摸狗的小毛贼,你瞧这门锁,仿佛是专业工具撬的,都没什么损伤。警察说了地上没有脚印,也没留下指纹。不会是国际大盗吧?”管理员蹲下来,端详着。
宁檬脑海里一片慌乱,这样的成功让她不知如何招架。“就那样吧!你呢?”她掩饰地接过服务生递来的菜单,假装很认真地看着。一缕头发落在肩前,她用食指缠来绕去。
电梯缓慢上行,她听到自己的心跳有多快,她知道成功还站在楼下,会等到她房间的灯亮起,才会离去。他总是这么温柔、体贴。温柔,如同一张网,将她牢牢圈住。可是,他的温柔却不愿只属于她。
餐厅是成功选的,小资情调浓郁,到处是绿色的植物,藤蔓攀爬。天花板上有七种颜色的灯,灯光流溢,光束温柔荡漾。气氛安静,背景总是经典音乐。流行音乐让人浮躁,经典音乐却有助于洗涤心灵。空气里可以闻到茶和饭菜缭绕的香味,就餐的人浅浅微笑、轻声交谈。
副院长叹了口气:“晚饭时间,档案室失窃了。”
唯一损坏的是门锁。
妈的!成功对着天空低咒了一句。每一次说谎,他都会这样。
“他想要什么?”成功纳闷。
专业一天天生疏,脸色日渐憔悴,青春慢慢流逝,心疲累不堪,不用别人提醒,宁檬自己也觉得恐慌。她想要一份受人尊重的工作,一份稳定的收入,在北京有一个保障。
宁檬看着成功,目光温和,表情真挚,不像是敷衍,但,这不是她想要的。如果是朋友,不该问问为什么要换工作,现在的工作做得不开心吗,有没有有受什么委屈。他没有问,什么都没有,可能以为她给他打电话,就是想找他帮这个忙,而他很给她面子。
电梯从顶楼下来,等了很久,两个警察从里面出来,负责总务的副院长陪着,三人的脸色都很沉重。
成功走进去,果真只有妇产科前年十月的资料柜大敞着,柜门没有锁,管理员工作做得细致,标签写得非常清晰,要想找到很方便。
宁檬房间的灯亮了,橙黄色的,阳台外面有一个铁制的花篮,里面长着兰草。他知道那是塑料的,一年四季,碧绿得失真。
“不用,我自己会留意的。”宁檬勉强一笑。
副院长随警察过去做笔录,成功转身直奔顶楼档案室。档案室内,两个管理员面面相觑地站着,显然也没回过神来。
宁檬感到心尖有点发凉,不禁妒忌起诸航来。从前,成功也是这样揶揄她、调侃她、捉弄她。什么时候起,成功对她的态度变得这么正经了。正经的成功,就像穿了套厚重的盔甲,再锐利的矛,都戳不|穿他的心。
音乐似有若无,美酒醇正芬芳,对面的男人赏心悦目,宁檬的心却像抓不住似的,一个劲地下沉,不知沉向哪个深渊。
期待很久的一顿饭,结果吃得寡然无味。埋单出来,成功说晚上要值夜班,得回医院看看。宁檬到嘴边的“去哪里坐坐”的话,一点一点又咽回肚中。
小艾打来了电话,她没接。小艾又转拨座机,声音幸福满怀。“宁檬,帮我出个主意,我婚礼找谁来证婚。马总行吗,他是我最敬重的人。可是不太好意思开口,他可是大忙人。如果让猪去说,他大概不会推辞的。猪今天发了张照片给我,她和她儿子去游乐场了。看着看着,我也想生个娃……哈哈!”
宁檬又搬了一次家,现在的家是精装修的单身公寓,设施齐全,宁檬又花了心思布置了一番,她还想买只可爱的吉娃娃。小艾来参观过,说:我觉得你是准备单身到老,你瞧瞧,这屋子哪个地方需要个男人。
宁檬!成功看着这个名字,薄唇撇了下。不是刻意,在上海分开后,他们一直没有联系,彼此都忙吧!他转身走到了露台的另一侧。单惟一没有打扰他,把保鲜盒装回袋子,她知道成医生不会吃这些的。她自嘲地吐了下舌头,悄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