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她心中极喜爱这个爹爹
赵晋拧起眉心，语气满是难以置信。
但很快，他便想起，他女儿在台阶上摔倒磕到脑袋才差点没缓过来。
赵晋抬手朝她后脑勺上摸去，果然，她的后脑勺上肿着一个拳头大小的包。
莫不是人缓过来了，但脑子却被磕坏了？
赵晋扶着自己的女儿 ，让她靠坐在床头，然后转头吩咐站在床边的张嬷嬷，“去请府医过来！”
“哎，老奴这就去。”张嬷嬷揩了一下眼角，转身快步朝外走去。
“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赵晋轻声问道。
后脑勺的那个包的存在感太强，疼得她不敢直接将头靠在床头，她伸手摸了摸那个包，瓮声瓮气道：“头疼。”
接着，他又试着问了赵琬许多前事，赵琬一概不知。
“嗯，不怕，府医快来了。”赵晋轻声安抚。
赵府前院，府医庄楚阳正打包行李准备跑路。
他只是个江湖游医，当初赵府贴告示求天下名医时，他为了过得更好一些便揭了赵府的告示。
赵府的生活确实不错，但赵府的小姐却是个病秧子，而赵大人寻求天下名医就是给这病秧子小姐看病的。
他努力了几年，这病秧子小姐没有一丝好转。
今日病秧子小姐不慎摔了一跤，更是一命呜呼了。
病秧子小姐死了，他怕赵大人迁怒他这个无能的府医，便想着及早收拾行李，赶紧跑路。
谁知正打包着行李，一转身却瞥见张嬷嬷疾步朝他住的房间走来。府医连忙将打包到一半的包袱丢进柜子里，反手关上柜门，一脸心虚地问刚刚进门的张嬷嬷道：“张嬷嬷，你怎么来了？”
张嬷嬷停下脚步，弯腰喘了口气，“嗨呀，庄大夫，小姐醒啦！老爷让我喊你再去给小姐瞧瞧！”
“小姐醒啦？！”庄楚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方才，他明明看着她断的气，怎地又醒了？
“是啊！小姐醒啦，只是好像有些不认人，大人让你赶紧去瞧瞧！”
话落，庄楚阳眼睛眨了眨，将这件事消化了一瞬。昔日他做学徒时倒碰见些个死了之后又缓过来的人，但做大夫之后，还事还是头一回遇到。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又可以在赵府苟着了？
伸手拎过药箱，庄楚阳招呼张嬷嬷，“走吧。”
原本外男不适宜进姑娘家的闺房，但赵家小姐天生体弱，每日都要找大夫看上好几次，况庄楚阳也是父亲辈的人了，赵晋对他也就没有那么多忌讳，允许他给赵琬看诊时进她的闺房。
庄楚阳从药箱中拿出脉枕，对赵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赵琬伸出枯瘦的手腕，将手腕搭在脉枕上。
庄楚阳凝神诊脉，愈诊神色愈古怪。
“难道我诊脉的基本功也退步了？！”庄楚阳忍不住在心中暗问。
赵琬的脉象一改往日的虚浮，脉软而长，不沉不浮，竟有长寿之象？
摔了一跤便有这样大的变化，他行医这么多年可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
“庄大夫，我女儿如何了？”赵晋见庄楚阳神色几度变换，不由有些焦急。
庄楚阳面色缓了缓，沉吟片刻，对赵晋拱手行礼道：“大人，小姐昔日的病症似乎在慢慢痊愈……”
“哦？庄大夫此话当真？”赵晋乍听此言，又是惊喜又是疑惑。
“小姐昔日脉象虚弱无力，可方才在下替小姐诊脉时，小姐的脉象软而长，这正是病症痊愈之象啊，在下恭喜小姐、恭喜老爷。”
赵晋缓缓吐出一口气来，眼眶中带着湿意，连连说了几个“好”字。
可旋即，对上赵琬茫然的眼神，他又想起女儿失忆的事。
“庄大夫，琬儿磕到了头，似乎忘记了许多前尘旧事，甚至连我这个父亲也不记得了，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闻言，庄楚阳凝眸朝赵琬看去，少女模样枯瘦，但眼神却很是清澈，且清澈中还带着些许茫然。
庄楚阳抬手伸出一根手指，“小姐，这是几？”
“一？”赵琬微微蹙了细眉歪头应道。
庄楚阳抬起另一只手，再伸出两根手指，“那再加这些呢？”
“三？”
“那小姐还记得我是谁吗？”赵晋将那一根手指调转方向，指向自己。
“不记得……”赵琬撇嘴。
庄楚阳默然点头，命都捡回来了，当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大人，依在下看，小姐当是磕碰了头，患了失忆之症，但她只是忘了人事，旁的理智并未受到影响。”
“但磕到头这件事可大可小，小姐还需小心养着才行，在下这就给小姐开副方子，以助小姐早日康复。”
赵晋点点头，似是想起什么，又问庄楚阳道：“庄大夫，明日原本是我启程去徽州赴任的日子，依你之见，琬儿可否同行？”
他被朝廷外放徽州，原本早当出发，可因着女儿的病情已耽误不少时日，明日是朝廷定给他的最后时间。
“无碍。”庄楚阳道，“大人吩咐人将马车上的坐榻铺软和一些，马让车行稳一些便可。”
“好，那便听庄大夫的，劳烦庄大夫随行照顾小女了。张嬷嬷，你随庄大夫去取药煎药吧。”
庄楚阳、张嬷嬷应声退下。
此时赵晋才注意到角落里还跪着的两个丫鬟，今日便是她们没有服侍好琬儿才叫她从台阶上跌了下去。
赵晋原本想重罚她们，但琬儿此番却因祸得福，这大约应了玄清大师的那句“她或许有别的造化”，赵晋心中的怒气已经消了大半，只沉声警告两个丫鬟道：“念在你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我不与你们计较，但往后你们服侍小姐时再有什么纰漏，老爷我定不轻饶！”
两个丫鬟连忙磕头，“多谢老爷，多谢老爷，奴婢一定好好服侍小姐！”
赵晋替赵琬将碎发挽到耳后，温声道：“琬儿，你先歇着，爹爹得去看看下人们东西收拾的如何了。”
府中原本在打包明日出发徽州的行李，女儿这里出了意外他便急急赶了过来，想来府上也是一团糟，他得亲自去看看才行。
赵琬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这个自称爹爹的男人。
他一身灰色衣袍，花白的头发全部束至头顶，只用一支木簪固定；脸上并没有多少皱纹，但须眉皆有些花白，眉心处也有显眼的“川”字纹，想来定是常年劳心所致；清癯的面容，饱含慈爱的眼神，赵琬虽不记得他，但她心中却极喜爱这个爹爹。
她靠着床头滑躺到床上，然后翻身趴在枕头上，朝赵晋甜甜一笑，道：“爹爹，去吧。”
赵晋从没见过女儿这般活泼过，这才是不受病痛折磨的少年人该有的样子。
他深信玄清的话，对于女儿的变化他也并不起疑，他心中只有心酸、欢喜。
于是，他离去之后，先去妻子的牌位前给她上了一炷香。
“娘子，感谢佛祖保佑，咱们的琬儿因祸得福，她身上的顽疾已经开始痊愈了！你九泉下且安心等着，等为夫看着琬儿成家，有疼爱她的夫君、孩儿之后，为夫就下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