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 吞财计
“如果再大力些,伤了脊髓和脑子,这人可就废了。就算是活过来,单吊着一口气,跟院里的花花草草有什么分别?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赵大夫医者仁心,很替乔氏担忧。
玉容一脸紧张,催道:“您快别吓唬咱们了,大夫人她到底有没有性命之忧?”
赵大夫摇头不语,给乔氏换了只手,继续把脉。
玉容屏住呼吸,连喘气都不敢了。
把脉是个细致活,细微的声响都可能影响判断。
只见赵大夫微闭双眼,轻捋胡须,眉头一点一点皱了起来。
他睁开眼打量乔氏的面色,甚至不客气地用两指撑开乔氏的眼睛察看。
可她依旧一动不动,睡着了一样。
赵大夫迟疑起身,叹了口气去了外间。
花珍殷勤跟了过去,内室只余下玉容和她的丫鬟云见。
玉容一颗心不停地往下坠,一时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悲伤、无力,还有挥之不去的挫败感。
原以为自己重生一回,知道了人生的走向,便可以改变自己和她人的命运,谁知乔氏竟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甚至说,乔氏现在的境遇,比上一世还要悲惨。
难道命该如此?
即便是重生一回,也难逃将死的命数?
玉容四肢冰冷,脑中一片空白。
沉默片刻,她陡然生出几分不甘,想要去找赵大夫问个清楚,求他务必救活乔氏。
谁知,她刚要转身,衣裙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了。
玉容下意识低头察看,惊讶地发现竟然是乔氏的手指,正虚弱地抓着她的裙摆。
玉容大喜过望,刚想喊人,抬头却见乔氏偷偷冲她眨眼睛。
玉容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一不小心喊出声,惹来其他人。
她冲云见使个眼色,那丫头伶俐,转身出去守在了门口。
“没吓着你吧?”
乔氏这才睁大眼睛,抱歉地拍了拍玉容的手背,压低嗓子问。
玉容委屈巴巴嘟着嘴道:“您差点就把我吓死了。”
“抱歉对不住你了”,乔氏赔笑,“我要是不装死,肯定过不去老太太那一关。”
想起刚才在施禅院,谢老太太暴怒的神情,玉容叹口气:“您就是装死,也过不去她那关。她扬言要让谢茂川去皇城司解释清楚,顺道撤案把徐琅放出来。”
乔氏狡黠一笑:“她引以为傲的嫡孙谢茂川,有那个胆量去皇城司找莫副使对质吗?”
俗话说,知子莫若母,养母、继母也都在列。
乔氏看着谢茂川长大,深知他的脾气秉性。
阴谋过甚,阳谋欠缺,跟皇城司那帮糙汉,根本没法比。
玉容捂嘴轻笑,帮乔氏掖好被角,坦言道:“您这么说他不太好吧,帮着外人看轻自家人?”
“帮理不帮亲,他欠着莫家人的情,自然矮人一等。到时候你跟他若起了分歧,我也站在你这一边。因为,你是好人。”
乔氏感激地拍了拍玉容的手背,“今天这事儿,真是万分感谢,将来我与婉纭能逃出虎口那一日,必忘不了你的恩德。”
“谢就免了,你们都好好的,我就知足了。”
玉容说得含糊。
只要乔氏和谢婉纭活得好好的,谢茂川便只是一个空壳探花郎,没有银钱去攀附权贵,将来也没机会陷害玉家。
玉容的“不求回报”,惹得乔氏差点掉下眼泪。
外边赵大夫开好了方子,花珍自告奋勇跟着去抓药、煎药。
玉容把云见留下照顾乔氏,独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弦月高挂,秋辉清冷。
玉容顺着连廊疾走,眼看到自己院门口时,方才松了口气。
可是,刚一转弯,却被站在垂花门口的黑影吓了一跳。
定睛细看,方认出那人竟是谢茂川。
她拍了拍胸口,稳下心绪,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今日下值跟同僚喝了两杯,回来得晚了。”
空气中传来淡淡的酒气。
玉容心头起了防备,刚想把他支去萤灯那里,就听谢茂川说道:“我有些话同你说。”
“什么话?”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屋里细谈。”
谢茂川侧身,冲玉容比了比手。
玉容无奈,侧身而过,默不作声往正房走。
谢茂川不疾不徐,跟在她身后。
他只字不提今日乔氏大闹徐府的事儿,可见等下要说的事儿,比这个还要厉害。
玉容细思量,大约猜到了他此行的目的。
黑暗中,她轻蔑的眼神闪过,曼步轻移,走向正房。
越靠近正房,谢茂川的脚步越犹疑。
刚才在施禅院,老太太的叮嘱让他备感压力。
“乔氏大闹徐府,丢了谢家的人不假,却也耽误不了你的前途。老婆子我之所以大动肝火,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谢老太太眉头舒展,嘴角上扬,神情得意。
“咱们正好拿这事儿作筏子,逼迫她把这些年攒下的体己钱拿出来。你既入了仕途,没有银钱铺路怎么往上走。
她既是你的嫡母,为你的前途出钱出力,也在情理之中。”
谢茂川一脸为难:“孙儿只怕张不开这个口。”
谢老太太扬手,很不在意:“这有何难,过两天我跟她说,保管她乖乖吐出来。另外,还有一项事儿要交给你去办。”
谢茂川惶恐:“什么事儿?”
谢老太太勾了勾手,附到谢茂川耳边,小声道:“玉家陪送的嫁妆价值万钱,那些铺子和良田留在玉容手上,只怕她年纪小不懂经营,再给荒废掉。
今日她同乔氏做了错事,我并未批评她一句,算是把这个把柄交给你。你等下就去同她说,借故发火,让她把铺子和良田交出来,让周连代为打理。”
“这……不妥吧。”
谢茂川脸上发烫,嗫喏道:“她刚嫁进门,万一误会咱们谢家落魄,搜肠刮肚盘剥她的嫁妆,可如何是好?”
“怎么说是盘剥呢,她人都是你的,那些嫁妆自然也是你的。你是谢府嫡孙,以后便是一家之主。咱们家能否重整威风,可全靠你了。为了你的前途,莫说区区嫁妆,就算玉兆臣亲自为你铺路,都是理所应当的事儿。”
“话虽如此,终究我跟她才刚刚新婚,传出去会惹人笑话的。”
谢茂川此时尚存一丝廉耻,生怕玉家不满,惹得他在官场上名声扫地。
“笑话?将来你大权在握,享不尽的富贵荣华,谁还敢笑话?这世上只有落魄户,要什么没什么,徒留一张嘴,才会惹人笑话。”
谢老太太也曾是豪门贵女,却因经历过谢家由盛到衰,如今满脑子王权富贵。
见谢茂川犹豫,她又劝道:“玉容既嫁你为妻,自然做好了扶你直上青云的准备。难不成,她还能存了和离再嫁的心思?”
她拍一拍谢茂川的肩头,“语重心长”诱劝:“乖孙儿,男子汉大丈夫,当行事果决,莫要优柔寡断。当初祖母不惜豁出去这张老脸,托我几十年的老姐妹保媒,方才跟玉家结了这门亲事,为的不就是你能借势,带着咱们谢家重振门楣嘛,难道你忘了咱们的初心?”
谢茂川的迟疑,在谢老太太的劝导声中,消失殆尽。
他深吸两口气,沉声道:“家族荣耀,孙儿一刻也不敢忘。”
谢老太太倍感欣慰:“那就好。我的茂川是做大事的人,日后必会封侯拜相,权倾朝野。”
祖孙俩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