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好算盘
玉容哼了一口气，面热心冷，曼声道：“莫家儿郎守疆卫土，马革裹尸，乃是大义。纵然莫副使行事张狂些，也当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你这话什么意思？”
谢茂川迫不及待插话，“莫家再大义，不过是普通将士而已。你父亲乃戍边的元帅，比他们高上好几个等级，难道你还拿他束手无策吗？”
所以啊，在谢茂川眼里，哪有什么家国大义，他的聪明才智都用在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上头。
在旁人眼里本该深受敬重的莫家人，到他嘴里反倒成了狂徒。
一旦他觉得对方侵犯了自己的利益，便毫不犹豫摆出官威，以势压人。
他跟史书上记载的那些奸佞谄臣又有什么分别！
他心术不正，早该看出来的，上一世究竟是被什么眯了双眼，竟被他蒙蔽了十八年。
玉容满心懊悔，冷下脸来，耐心解释：“我想其中必然有误会，大家开诚布公谈一谈，兴许能商议出个两全的法子。”
“这事儿没得商量。”谢茂川一口咬定。
“夫君为何如此笃定，毕竟事关江表妹和两个孩子的前途，难道不需要问问他们的意见吗？”
谢茂川越是护着江柳心，玉容越是铁了心要把她推到人前。
让世人评断那个躲在暗处的女人，到底是好是坏。
谁知不等谢茂川开口，谢老太太抢先搪塞玉容：“柳心一妇道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能有什么主意，还不是全凭咱们做主。”
“我以为，她既然是个母亲，就该为孩子们考虑。事关两个孩子的前途，她终须站到人前给孩子们正名。”
“眼下两个孩子还小，等到合适的时机，自然会考量。”
谢茂川分明在糊弄玉容。
什么是合适的时机？
不过是等玉容接受现实，点头答应把两个逆子记在她的名下，便可让他们名正言顺成为谢家子孙。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什么才是合适的时机呢？”玉容沉沉双眸望着谢茂川，明明含着笑意，却让谢茂川看得后背发凉。
他哑然闭口，调转视线，假装没听到看向窗外。
玉容扬声道：“我年轻，虽然尚未做母亲，可有些道理还是懂的。江表妹既然是孩子们的亲娘，就该为了孩子们的未来多考虑。既为莫家人，却不登莫家门，将来如何走到人前去？科考、做官、议亲、娶妻，无论哪一项都需要名分加持，孩子们总不能一辈子像老鼠一样活在暗处。”
她抬眸环视屋内，故作轻松问道：“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萤灯跃跃欲试，抢先回应：“大少奶奶说得没错，我想表小姐一定能够体会您的苦心。”
玉容点头：“那就劳烦你去一趟施禅院，把表小姐他们母子三人请来，咱们商议个结果出来，免得回头莫副使再登门时，没有应对的法子。”
谢茂川刚想制止，就见萤灯伶俐地蹲了一福，一溜小跑着已经往后院去了。
萤灯早就对江柳心恨之入骨了，只是以前她是个通房丫鬟，人家是青梅竹马，她敢怒不敢言。
现在玉容进了门，看似不是一个会察言观色的主儿，有事没事竟往大爷和老太太肺管子上戳。
萤灯心里乐开了花，她打算暂时抱紧玉容这根大粗腿，借她的手扳倒江柳心，等日后羽翼丰满，再把玉容斗倒。
一个侯府贵女，不屑于在床第间讨好男人，她便不可能得到男人的宠爱。
萤灯自认在床第间已经拿捏住了谢茂川，此时斗志满满，气势汹汹直奔江柳心和孩子们住的院子。
施禅院后院，江柳心坐立不安，不时朝外张望。
知闲和惟止两个人桌前对坐，手里握着书，心早飘到了外头。
两人对视一眼，闲闲开了口。
知闲：“听说前厅有姓莫的男人闹事，老太太匆匆往前院去了，也不知道处理好了没有。”
惟止：“之前从未听说跟莫家有什么牵扯，那人何故跑来闹事？”
知闲摇头，谨慎地望向江柳心。
江柳心以前从未跟孩子们提及旧事，毕竟不光彩，原以为只要她不提，两个孩子便可以永远不用面对这样的烦恼。
只消表哥跟姓玉的女人说通了，便可把两个孩子记在正房名下，从此后，他们便是谢家名正言顺的子孙。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姓莫的小子竟闯来闹事。
相安无事十多年，这股邪风吹得蹊跷。
她心里隐约有不好的猜想，却不敢表现出来，冷声呵斥两个孩子，道：“早就告诫你们，安心读书，莫关心外头的琐事，今日竟敢公然议论，难道想吃板子不成。”
知闲吓得吐了吐舌头，埋头继续做起了样子。
惟止不服气，他偷听到了老太太跟周连家的对话，知道姓莫的登门，跟他们母子三人有关系。
况且，今日的母亲实在反常，焦躁丝毫掩饰不下去，全写在了脸上。
直觉告诉他，要出大事了。
“母亲，我们跟姓莫的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直喇喇问出口。
江柳心身子一颤，心思百转，却依旧不敢说实话。
“没关系！”
“没关系，那姓莫的狂徒为何登门要人？”
他梗着脖子追问，丝毫不顾江柳心的难堪。
知闲暗暗在桌下踢他，使眼色让他闭嘴。
惟止心里早就怀疑了，此时问出口，断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哥哥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咱们跟谢家子孙不一样，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知闲一听，当场愣住。
他们兄弟俩在谢家就像个笑话，老太太对他们宠爱有加，引得二房三房的儿孙们拿他们当做眼中钉。
私下里曾发生过争执，含含糊糊听到些风言风语。
他们不像别人，可以站到人前堂堂正正说自己是谢家子孙。
老太太心肝肉似得娇惯他们，可娘亲却从不敢率真承认他们姓谢。
今日姓莫的登门大骂，扬言要把他们带走。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若他们兄弟当真跟那狂徒有血缘关系，他便要跟了那人去。
就算被人骂，总好过偷偷摸摸见不得人般苟活着。
惟止气哼哼站起身，一脸严肃追问：“娘亲，我跟哥哥的亲爹是不是姓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