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童年
桃园镇，是蜀北绵州市的一个小镇，这里山清水秀、民风淳朴。
镇上有个算不上大的丝绸厂，可麻雀虽小，五脏却俱全。它带动的经济效益和提供的就业岗位却是很大的。
镇上的大部分人都在这厂子里上班，而周边的百姓多以养蚕为主，最后收的茧又卖给丝绸厂。整个桃园镇全年的gdp，有百分之六十被养蚕产业链占了。
它虽叫桃园，却看不到一棵桃树，究竟因何而得名，不得而知。
金善玲家住在桃园镇上街的一个四合院里，这个院子里住了四家人，一家姓金，另一家姓易，还有两家吴姓的。
年少的金善玲是一个活泼好动的女孩，性格好，人也挺热心。大人们对她的印象特别好，孩子们也很喜欢她。
程烨枫幼时被寄养在外婆家，虽然有表哥易稼轩作为玩伴，但多数时候还是同其他小孩一样跟着金善玲。这是因为金善玲不会像易稼轩那样嫌弃他，同样的游戏他和易稼轩一组，输了易稼轩就会吼他、骂他笨，甚至有时候直接不带他玩。
而跟金善玲一组，即使输了金善玲也不会怪他，只会宽慰他没关系，下一次我们一起赢回来。可话是这么说，但在以后的游戏中他们赢的次数少之又少，以至于程烨枫十分的沮丧。往往这时候，金善玲便会组织小孩玩一些他们擅长的游戏，安抚程烨枫幼小的心灵，还会拿出自己的好东西给他哄他开心。
他儿时的记忆里多数是关于金善玲的，记得她学习好，很勤快也很热心，对自己也很好，但她也很调皮捣蛋。
盛夏的清晨，阳光温柔地洒向地面，唤醒了树上的知了，开启了新一天的歌唱表演。微风轻拂着河边的杨柳，宛如少女曼妙的舞姿，荷塘上空的蜻蜓活泼得像一群小孩儿，一会儿在空中盘旋，一会儿向下俯冲立于荷花上……
真是热闹又快乐的夏天！
金善玲带着程烨枫跟着一群同龄人正在裸露着的河床边捕捉鱼虾。
有的用小滤网捕捞，有的则用自己的遮阳草帽捕捞。收获倒不小，可全是一桶小虾米。
虽如此，小孩们却是兴致勃勃。
有闲情逸致的说回去后要养在水缸里。
有好吃嘴儿的说回去之后要把它们裹上面粉油炸。
有心软的说太小了要放生。
……
众人纷纷各抒己见，唯独好吃嘴儿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只晓得吃，胖不死你个死肥猪！”
“有你什么事？你个尖嘴猴腮的玩意儿！”
小孩子之间的争吵往往就是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引起的，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服谁，说不过的就直接动手给干起来了。
有帮着穿同一条裤子的兄弟一起干架的，也有劝架被揍的，还有站在远远的不敢动的。而金善玲则是属于被殃及池鱼的。
她原本站在河边，本能地想躲远一点，可还没来得及撤退，后背就受到突如其来的冲撞力，给她撞得踉跄几步，以跳水的方式掉进河里。
站在远处的程烨枫看到金善玲掉进河里，吓得大声尖叫，他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将易稼轩拽了出来，急切又大声地请求他救救姑姑。
众人听闻有人掉入河中，原本挥出的拳头猛地僵在半空，打架之事瞬间抛诸脑后，众人作鸟兽散。
一些胆小怕事之人，生怕牵连到自身，转身便逃之夭夭；年龄稍长些的，则纷纷跑到河边，绞尽脑汁想要将金善玲救上岸来。
好在金善玲掉落的地方是一片浅水区，河水只淹没到了她的膝盖处。然而，由于突然入水导致重心失衡，身体完全湿透不说，还被水呛得不停咳嗽。
易稼轩迅速找来一根长树枝，伸向金善玲，将她拉了上来。其他孩子们也赶紧围过来，关切地询问她是否受伤。
“看看有没有受伤？”易稼轩说。
金善玲没回他，落水后的惊慌失措感一点也没消退，她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气愤地问。“刚刚是哪个王八蛋把我撞下去的？”
“不是我姑姑！”
“不是我！”
众小孩矢口否认。
“撞你那个已经跑了！”这时程烨枫道。
“什么？居然跑了？”金善玲气急，“是谁呀？”
程烨枫不再说话，却有几个比较小一点的孩子举报道：“是小桃子，我看见了！”
“小桃子？”金善玲这才想起那个爸残疾，妈跟野男人跑了，营养不良、瘦瘦弱弱，整天做别人小跟班的男孩儿。
“嗯！都怪他！是他把姑姑撞下去的。”被骂死胖猪的小胖义愤填膺地说道。
“小胖，可真有你的啊！你真是把卸磨杀驴演绎得淋漓尽致啊！小桃子平时不都跟着你的吗？”金善玲问，“再说了，刚才是谁先动的手？”
小胖不说话了。
“芝麻大点儿屁事都能打起来，真是一群不讲道理的小屁孩儿！以后不跟你们出来了。”金善玲气呼呼地说，可她却好像忘了自己除了辈分是其中最大的，但年龄却不是。她自己也是小屁孩儿行列中的。
金善玲虽然有些狼狈，但并无大碍。
这时易稼轩提议道：“既然衣服湿了，那就先回家换一身吧，不然容易感冒。”
“轩哥哥说的是，玲姑姑快回家换衣服吧！”大家纷纷点头说道。
金善玲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也没再教训这群小屁孩儿，起身回家了。
一场捕捞活动就这样不欢而散。
午后，炙热的阳光如同烈火般烘烤着大地，大有不把地面烤熟誓不罢休的势头，让人感到窒息和难耐。墙角的大黄吐出长长的舌头，大口喘着粗气，不畏酷暑依然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大人们都在午休，而那些没有午睡习惯的小孩子们，则纷纷聚集到了金善玲家里，一起观看暑期热播的电视剧。
在这群孩子中间，有一个来自隔壁院子贺家的小男孩，名字叫做贺磊。他是所有孩子中年纪最小的一个，长得白白胖胖的，十分可爱。他那圆润的脑袋上留着一款稍长的锅盖头，使得他的脸蛋看起来更短更圆了。齐眉的刘海上，有一颗淡淡的眉间痣，时隐时现，宛如在默默呼唤着重见天日的时刻到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金善玲突然间就心血来潮想要给贺磊的头发换一个全新的造型。还说干就干，拿起她妈妈剪布料的剪刀，然后摆出一副非常专业的样子对贺磊小朋友说给他换个新发型。
小孩儿通常都不会太在意自己的发型到底好不好看，再加上贺磊本来就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所以并没有反对，还十分配合地任由金善玲在他头上胡作非为了一番，最后锅盖头变成了参差不齐、狗啃式的碎发。
看着自己的“杰作”，金善玲不仅没有丝毫的愧疚之情，反而还由衷地觉得很有成就感。只见她恬不知耻地自我陶醉道：“嗯……虽然技术有待提高，但第一次无师自通地剪出这样的发型实属天才型的人才。”说完还不忘提示其他小孩认同自己的天才行为。
然而，小伙伴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夸赞她的话。而金善玲却自得其乐地觉得他们这是默认了自己的观点。
傍晚时分，倦鸟乘着夕阳的余晖盘旋在鸟巢附近叽叽喳喳地轻声低语，像是在提醒孩童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当金善玲正心情愉悦地哼着小曲儿，在厨房帮着她姐姐金燕准备晚餐时，邻院儿的贺家媳妇儿带着小贺磊毫无征兆，却又是在情理之中地找上门来。
“林姨！”因贺家媳妇儿娘家母亲和善玲妈妈同姓，平日里两人关系十分要好，甚至拿林芳茵当她的亲姨，只见贺家媳妇儿一脸焦急地问道：“善玲在家吗？”
林芳茵手里拎着菜篮子，笑容满面地站在门口回答道：&34;在呢，正在厨房帮忙做晚饭呢! 丽丽，怎么啦找善玲有什么事儿吗&34;
贺家媳妇儿皱起眉头，语气有些不满地说道：&34;姨，我家磊磊到底哪里惹到善玲了你看看她干的好事!&34; 说完，她一把将贺磊拉到林芳茵面前，给她展示金善玲的“杰作”。
林芳茵看着大气不敢出的小贺磊，只见他紧紧抿着嘴唇，满脸委屈，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他皮肤白白的，右眉间的那颗痣因没了刘海而格外显眼。原本被刘海遮挡得严严实实的，此刻却毫无遮掩地暴露出来。
而那一头乱七八糟、参差不齐的头发，简直就像一张破烂不堪的状纸，仿佛正在向全世界宣告着“肇事者”的罪行。
“这头发……”林芳茵不可置信道：“是善玲剪的？”
一旁的贺家媳妇肯定地点点头，说道：“是啊，我特意问了好几个小孩，他们都说就是善玲给磊磊剪的头发。”
此时，“肇事者”金善玲在厨房里听了个七七八八，气得咬牙切齿。在心里把这帮不讲江湖道义的小混蛋玩意儿骂了个狗血淋头。
“又闯祸了？我说你整天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做点正经事吗？！”金燕一边把已经削好皮的青笋递给金善玲清洗，一边无奈地摇头叹息。对于她那伤脑筋的妹妹，实在不知道该再说她点儿什么好。
金善玲瞟了金燕一眼，没去理会她的话。她伸手接过青笋，拧开水龙头，一个不留神强大的水压如同泄愤般地冲出来，水花四溅，金善玲胸前湿了一大片。
被殃及池鱼的金燕微怒道：“把水关小点！你干嘛呢？！”
金善玲没心思管金燕，却依言将水流调小一些。
接着，两人又听到贺家媳妇愤愤不平地控诉道：“她再怎么也比磊磊大了六七岁吧，怎么一点分寸都没有？！以后是想当理发师，先拿着我家磊磊练手啊？！”
金善玲心道：这可冤枉死我了，我的梦想里可没有这一项。之所以会想着给贺磊剪头发也是因为他那大锅盖头，谁大热天儿的顶着个锅盖头啊？
“金善玲！”正当金善玲胡思乱想之际，林芳茵转身把菜篮放好，大声喊出正在厨房里的“肇事者”。
金善玲慢吞吞地从厨房走出来。还没等林芳茵开口质问她，她倒是先礼貌地叫了贺家媳妇一声丽姐姐，乖巧得根本不像是那个调皮捣蛋的人。
“丽姐姐，今天我看磊磊热得满头是汗，担心他会长痱子，所以一时冲动就自作主张帮他把头发给剪了。真对不起呀，可能剪得不是很好看”金善玲低着头，有些愧疚地解释道。”
“你还知道自己剪得不好看啊！”贺家媳妇儿忍不住提高了嗓音，面露愠色地道，“你看看你把我家磊磊剪成什么样了！明天他还怎么出门见人呐？”
“丽丽，你先别生气！”林芳茵连忙过来打圆场，安慰道，“要不我带磊磊去正街那边找个理发店修剪一下，或者干脆直接给他剃个寸头，你看成吗？”
“姨，寸头不好看！”贺家媳妇道。
金善玲接下话说道：“哪里不好看啦？你瞧瞧人家小枫的寸头，多精神帅气啊！我”
那句，我原本就是想按照小枫的发型剪的还没说出口，贺家媳妇儿打断道：“小枫的脸型瘦小，什么发型都适合他。”
“小枫的脸型那么瘦小精致，当然什么发型都能驾驭得了咯！”贺家媳妇儿没好气儿地反驳道。
是啊，长得好看的人什么发型都可以驾驭的了，金善玲无法反驳她这句话。
见金善玲不说话，林芳茵又道：“磊磊的发量挺多，皮肤也白，额头露出来也会很好看的，寸头绝对会很适合他的，尝试一下吧？”
“姨，我也不是说非得要你怎么样。就这孩子暑假这么长时间在一起玩儿，今天剪头发，明天……”
“我保证以后绝不再剪他头发了！”金善玲之所以很讨人喜欢，那便是她从小就很会察言观色的行事风格，别人生气时，她绝不会在那时去触霉头讨骂，就算有什么事，她也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去说。
这倒不是她圆滑，按照我们平常所说的很有眼力劲儿吧。
她打断贺家媳妇儿的话，举手保证道，“包括手指甲，脚指甲。他的哪哪儿都不碰！”
贺家媳妇实在无语，看着金善玲这么有诚意的保证，原本的怒气已消得差不多。
鉴于她认错态度端正，林芳茵又是个通情达理、好脾气的邻居，贺家媳妇儿也没有过于刁难。在一番客套的推拒后，最终接受了林芳茵给贺磊的一袋零食。然后带着自己宝贝儿子去剪寸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