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冷寂
寒风拍着塑料门帘“啪啪”作响，炽白阳光被云层挡了个彻底，上天同云，雨雪雰雰。
崔楠倒吸了一口凉气，被崔父盯着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浑身都是令人抵触的压抑感，压抑的让他想跟着发颤，心脏好像被一只手抓住了，怎么都喘不过气来。
冷风瑟瑟的往人身上扑涌，沾满了寒意，瞬间将人击打的凉透。
“那会儿…他多大啊？”崔楠张嘴结巴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不明显的哑意，嗓子连同心脏一般堵得慌。
“十来岁吧，还小呢。”崔父揉了揉耳垂，抵着烟盒又抽出一根烟，给崔楠递过去。
两人对视着着吞云吐雾，烟雾袅袅间，刚刚好掩盖住崔楠眼底的露出的迷茫。
“他没再上学了？”
“初中就来这了，应该是。”崔父说完停了好久，手指弹了弹烟灰又顿了几秒才继续道“不过也能想到，他家情况本来就不好，没男人赚钱说实话真撑不住，他妈又在家呆久了，出去啥也做不来，没几年就改嫁了。”
店内沉默了好久，崔楠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想到自己的生活觉得幸福过了头，又觉得压的慌，而且越来越沉了。
“挺难的。”崔楠说着低下了脑袋。
他不敢想象，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受了那么大的刺激，他的生活……该是怎样。
“说起来小淇当时没人管。”
“你妈有想过把他带咱家里面，可是他不愿意，没办法，实在没办法。”
崔父的尾音里带着颤抖，崔楠轻啧了一下，想着陈淇幼时的模样吐了口烟没有说话。
二人静静的看着店内，低垂着脑袋，一同保持沉默。
“活着就挺幸福，健康就挺幸福，爸爸不求你什么。”崔父难得这么严肃一次，崔楠不自在的点了下头，继续沉下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
“你看，又去那家店了。”
崔父忽然出声，手指着对面后侧的一家店里，崔楠顺着指尖看过去。
说远也挺近的距离，恰巧能将对面看的清清楚楚。
刚刚上药时还龇牙咧嘴的人此时又搬着几个大箱子下了车，重物几乎全部压在了他右半边肩膀上，一只手扶在上面，另一只手撑在腰后侧，半歪着身子，蹒跚的步子朝店里挪。
很不让人省心。
很不乖，崔楠想着站了起来。
冷汗几乎罩湿了整件白色毛衣，不透气的搬运服里因为抬手而露出的腰腹轻轻颤抖着，窄细的腹部极速的上下起伏，将陈淇的阵阵低哼隐藏在走上铁制楼梯时的每一个步伐声中，隐隐约约，无人发现。
一滴滴汗珠顺着额角落下，水流与遮挡视线的发丝融为一体，陈淇恍恍惚惚的看着明暗交织的楼梯，几乎是以最后的精力告诉自己，搬完这批就结束了…
腰侧随着每一个迈步都带着疼意，几近放射到肩、臀部，将疼痛不断放大，似乎浑身都在疼，疼的剧烈而隐秘。
快速前行两步，陈淇用近乎于扔的方式将两个大箱子放在了楼梯口，响动推着灰迹漂浮，细密可见。
闷声低咳了许久，陈淇倒吸着凉气将双手按压在后腰侧，双手缓缓用力撑起身子直至直立，腰腹部随着动作得以放松，撑着的肩胛骨却因为变化而散出了酸疼的僵意。
还是舒服的，佝偻的肩膀难得直立一次，陈淇晃了两下肩膀和脑袋，扶腰像孕妇行走般慢慢朝楼下晃。
因为工作完成而隐秘的快乐，陈淇不由抿唇轻轻扬起嘴角，腿脚轻快的蹦在楼梯上处处表达着愉悦，却在看到楼梯拐角处熟悉的身影时骤然消失了。
他懵了，懵的被吓的瞬间立在了原地，甚至忘了动。
“搬完没。”崔楠问。
“完了。”陈淇能听到自己几若无声的嗡嗡，不由脸红而懊恼的大声重复道：“搬完了。”
“那走吧。”
生拉硬拽的动作瞬间将陈淇带的向前跃了两步，崔楠站在原地等了两秒，却看陈淇还是没有动。
“傻了？”崔楠低声问到，手按在楼梯扶手上，也没打算听到答案，边叹气边三两步迈上去，抓着陈淇的胳膊就朝自家店里走。
临走前陈淇只来得及回神，及时把自己手里握着的账单扔在店里的收银台上。
快速行进中几乎每一步都会带动起腰间的隐痛，陈淇挣扎的闭住眼，手上使力把崔楠的手朝回拽了拽，却见崔楠也只是慢了一点。
最终他只得放弃任跟着崔楠向前走。
疼…
腰疼…
放开我，我有点难受…
身体的疼意直直作祟，陈淇的嘴却像是被缝起来一样，好几次想要说出口又和着分泌的唾液一起被咽回肚子里。
放弃吧，就这样疼着吧，他想着，呼吸越来越急促，疼意也越来越重。
带回店里时，手里被抓着捏了三百块钱，陈淇低头愣愣的看着手边多出来的东西，推拒的把钱塞回给崔楠手里。
他红着眼小心翼翼的看着崔楠，没有说话。
“腰刚上完药就去搬东西，不疼了？”崔楠说着又要给陈淇塞进口袋，崔父也在一旁如同搅屎棍一般应和。
“不行不行。”陈淇满脸涨的通红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一直摇着头。
“搬一次东西赚几块钱你那么积极，被坑了三百块钱倒是挺大方。”崔楠随便找着理由想塞钱，抬头却才注意到陈淇的眼睛早就红的像个兔子，似乎要浸出水一般，里面藏满了怯意。
满身抗拒的不知所措，可怜的紧。
算了。
崔楠也没再说什么，抓着陈淇的手又拾腾了一顿，好歹是捏住钱塞进了他的裤口袋里。
“乖一点。”
崔父看到崔楠的成功连忙竖起了大拇指，陈淇羞赧的笑着，三人却再次相顾无言。
陈淇不自在的坐了会便又要走，说是要回去交差。
窗外仍下着大雪，但二人确实想不到可以把他留下来的理由。
大雪萧瑟落在蹒跚而行的背影上，短短几秒，赤橙交织的道路已是白茫一片，好像没有人来过。
之后几日送货的人又变了好几个，总之在崔楠帮忙看店时，是再没有碰到过陈淇。
也好，休息休息吧…崔楠望着店内几个搬货的人瞎想。
毕竟挺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