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不会怪你的
“阿爹，这个姐姐能换多少个肉包子呀？唔……”
邹氏直接冲过来，捂住姜金宝的嘴巴，面带尴尬，慌忙解释。
“大丫头，金宝他还小，张着嘴巴胡说的，你可千万不要当真。”
“对对对，金宝他胡说的，我们就是想你了，才会让你回来的。绝对想过要卖了你。”
姜石恶狠狠地瞪了姜金宝一眼，生怕小儿子说漏嘴，好不容易骗回来的姜鸢转身跑了。那他明天拿什么给别人交货。
姜鸢打量着眼前的所谓的家人，看着他们脸上挂着僵硬虚伪的笑容，心底刚刚燃起的一点温暖，慢慢冷了下来。
她努力压下心里的那股失望，放下包裹随口问了句，“阿娘，二妹呢？”
半晌没有等到回答，姜鸢看向姜石，姜石穿着鞋子踩在凳子上，大口喝着凉水。
“那丫头，今年年初的时候嫁人了。”
姜鸢一惊，“嫁人了？”
二妹妹姜盼弟比自己还小两岁，今年也不过才十三岁，怎么年初就嫁人了？
姜鸢眼底蕴藏着薄怒，沉着声音问：“二妹妹嫁的哪户人家？怎么阿爹没给我说一声？”
姜石眼神闪躲，并不敢直视姜鸢，打着哈哈哈，并不直接回答，顾左右而言他，敷衍过去。
那一晚，姜鸢吃了三年以来的第一顿团圆饭。
一盆清粥，那粥清得挽着裤脚都要找上好一会儿，配了一盆炖土豆。席间姜念弟因为多夹了两块土豆，被邹氏敲了两筷子。
姜石热络地夹了一块土豆给姜鸢，“大丫头你多吃点。”
姜鸢看着手中的土豆，又看看姜念弟那直勾勾看着土豆的眼神，如鲠在喉。她顺手就将土豆夹到了姜念弟的碗里。
这一举动不得了。
姜石的母亲，郝老太太一下将筷子拍在桌上，怒声说道：“大丫头，你知不知道这土豆多金贵。你爹好不容易弄来的一袋土豆，那二丫头吃两块已经够多了。你居然还要夹给她，就算你不想吃，你也应该给金宝。夹给一个破丫头片子干什么？”
姜念弟刚夹起土豆准备吃，听到自己奶奶说这话，吓得小手一抖，碗差点掉落在桌上。
姜金宝昂着小下巴，一脸鄙夷，“就是，你一个贴钱丫头，也配吃这么多土豆吗？拿给我，快点！”
姜念弟赶紧夹起土豆就要夹到姜金宝的碗里。
坐在旁边的姜鸢压下她的碗筷，不让她夹回去。
“奶奶，念弟今日受了伤，正该好好吃些东西补一补。她不过是多吃一块土豆而已，何至于这般说她？即便家中艰难，也不应该饿着念弟，将就金宝。”
“尊老爱幼，长幼有序。金宝你更不应该这样跟你二姐这样说话。”
“你立刻给二姐道歉。”
姜鸢冷着脸看向金宝，金宝却并不畏惧她。他从来是这个家里除了爹以外，说话最管用的人。有时候他语气放缓一点，爹都要听他的。
什么时候有人这样说过他？
他才不听！
他想也没想，直接对着姜鸢吐口水。
姜鸢连忙躲开，那口水吐到了姜念弟的侧脸上。姜念弟咬着嘴唇，不敢言语，抬手默默将口水擦了。
姜鸢柳眉一竖，刚准备发火。
姜石开口说道：“好了招弟，你不要把你在裴家的那德行带回家来。回家了就是姜家的丫头，不要摆那大家丫鬟的派头。你怎么跟你奶奶说话的？”
“奶奶说念弟两句怎么了？就是打她也是得受着。”
“你弟弟说得又没错。她今儿个能吃到土豆，都是沾了你的光，你是不知道我们家条件多困难。多难得才能吃上这样一顿饭。”
姜石说话的时候，一直恶狠狠地瞪着姜念弟，无声在责骂她。
姜念弟缩着脖子，狼吞虎咽地将碗中吃了个干净，抡起袖子擦了嘴，含糊不清的说了句：“我吃饱了。”
就灰溜溜地下了桌，跑得不见人影。
姜金宝一脸得意地看向她，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姜鸢一口都吃不下，放下碗筷也离开了饭桌。
走了两步就听到郝氏在后面尖着声音讥讽，“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丫头了，我们这些粗茶淡饭看不上眼。你这个当老子的说两句，别人都会甩脸子了。”
邹氏出声劝道：“好了娘，大丫头这几年吃好的用好的，一时不适应也正常。”
姜鸢脚步一顿，微微回头，刚好看到邹氏也望着自己，邹氏对着姜鸢笑了笑。姜鸢鼻头一酸，赶紧偏回头，几步出了屋。
姜鸢出来看到姜念弟正在外面院子里坐着，傻傻抬头看着天，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姜鸢抬头看着已经被黑夜吞没的天空，有零星的几颗星星，隔得很远，在黑夜之中格外明亮。姜鸢突然想到裴亦安。
他的眼睛，像这黑夜里的星辰一样。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裴亦安白日里的模样，少年人已经棱角分明的俊逸的脸庞，上面那一双星辰一般璀璨的眼眸，今日她真真切切看到了他眼尾发红。
他一定很气自己！
他定然是恼了自己，他都没有叫她嫂嫂，直接叫了她的名字。
姜鸢轻轻叹口气。
回头看了看屋内，烛光如豆，将整个矮破房子也照得暖暖的。邹氏瘦弱的背影从窗户里透出来，看起来有些温柔娇弱。
姜鸢收回目光，朝着念弟走过去。
“三妹妹。”
念弟回过神，看到姜鸢过来，赶紧站起身，手绞着衣裳，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大，大，大姐姐。”
姜鸢拉着她的手，找了块石头，两姐妹并排坐下来，小心查看着她的额头伤口。
“很疼吧？你个傻丫头，怎么会自己伤害自己！”
说着姜鸢温柔地吹了吹伤口。
姜念弟抿着嘴，眼泪一下滚落下来。
“大姐姐。”
这一声喊得情真意切，比之前的每一声都更真实。
姜鸢温柔一笑，轻柔地回应：“嗯。”
姜念弟扑进她怀里，低声抽泣，“对不起，对不起大姐姐，我不想这样的。可是，可是我必须这样！”
姜鸢只觉得这个小妹妹说话有些混乱，不明白她要表达什么，可是能被她这样抱着，又觉得欣慰，她的小念弟，终于能和自己亲近起来了。
“没关系，我是你阿姐，我不会怪你的。”
姜鸢笑着为念弟擦去眼泪，用手给她比了比大小，“你知道吗，你那时候只有这么小，我就天天背着你，去山上砍柴，去河边洗衣服。等你学走路了，我就用烂布条子搓了一根绳子，一头系在你的腰上，一头系在我的腰上，我在旁边干活，你在旁边玩。”
姜鸢说这些的时候，满脸温柔，手上动作也十分轻柔，以手为梳，为念弟重新梳理了一下已经凌乱的辫子。
“以前呀，我也为你二姐这样梳过头发，那时候，她总是骂我，说我笨手笨脚，扯疼她的头发。可惜，现在我想给她梳一次头发，也不能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