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阿亚图拉和他的学生

    绝大多数秦国人并不清楚安息的大阿亚图拉是谁。少数关注国际新闻的人知道安息是一个政教合一的国家，但他们多数也不清楚现任的阿亚图拉是何许人也，他们往往会混淆阿亚图拉和前任安息大主教。阿亚图拉从神学院毕业，当地人把天方教神学院称为哈瓦扎，阿亚图拉受过完整的经院哲学教育。秦国人对有博士学位的人具有一种近乎迷信的尊崇，但是对天方教的神学院，秦国人则嗤之以鼻。不要误会，秦国人并非对所有宗教都持如此蔑视的态度，他们对帝国的传教士就有一层令人有些迷惑的滤镜。不说底层秦国民众对阿亚图拉的冷淡态度，秦国的官僚内部，也对阿亚图拉褒贬不一。秦国外交人员认为阿亚图拉缺乏人格魅力，他的前任亲手缔造了现存的安息天方教共和国，是世界闻名的天方教革命家，而现任阿亚图拉则一直笼罩于其前任的阴影之下。秦国的情报系统认为阿亚图拉不是合适的沟通对象，战前，安息处于帝国多年的封锁围堵之下，阿亚图拉领导下的部分安息官僚却仍然想要和帝国保留媾和的余地，不愿让安息彻底倒入秦国的怀抱。

    帝国情报机关对阿亚图拉的描述，和秦国人的说法不尽相同。相对于秦国人为尊者讳的习惯，帝国方面更加直言不讳。他们不认为阿亚图拉只是个沉默寡言的僧侣。帝国认为阿亚图拉是个极其危险的人，对帝国主导的世界秩序一直怀有某种险恶的图谋。安息大主教阿亚图拉，继承了他前任的天方教革命遗产，他和那些安息护教军的高级军官，曾经在前任大主教的病床前发誓，无论遭遇何种挫折，都必须毁灭天方教有史以来的最大敌人——帝国。帝国的情报机关在报告中写道，阿亚图拉只是将其寡言少语的无趣外在表现作为一种伪装，内心深处他具有一种偏执的对帝国的敌视态度。当帝国支持的进步团体试图以非暴力抗争手段，或者更激进地用暗杀和游击活动来推翻阿亚图拉的统治时，阿亚图拉以更加严酷的恐怖手段予以回应。据说有上千名进步团体的成员直接死于阿亚图拉的处决命令。

    从帝国的角度看来，尽管帝国自身确实有推翻大阿亚图拉的计划，但是阿亚图拉为此作出的反应是过度的。这种不理智的人作为安息的统治者，是不利于帝国主导的和平秩序的，而且阿亚图拉的这种偏执和不理智，也毫无疑问会被帝国的敌人，也就是被秦国人和留里克人利用。

    为什么二十多岁的韩宇会和大阿亚图拉成为朋友？一些秦国官僚控制的宣传杂志上刊登了一些肉麻的文章，深情描绘了这种从对抗帝国霸权主义的战斗中建立起来的战友情谊。其实我们可以很容易地得出一个更合乎常理的解释，老谋深算的阿亚图拉认为，韩宇就相当于是一个官方外交系统以外的沟通渠道，安息方面通过韩宇来向秦国传递情报，也许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秦国对安息的政策。为了达成这一目的，几经风浪的大阿亚图拉并不介意作出一些主动示好的举动，比如号称从不会见异教徒的阿亚图拉多次接见韩宇，以及在接受采访时声称韩宇是他最好的学生之一。

    对于韩宇来说，阿亚图拉的价值无需多言，按照情报界的术语，阿亚图拉无疑是他最重要最珍贵的情报资产。

    韩宇自称，从他来到安息以后，一直到他按照空军的命令撤离安息，他就一直是阿亚图拉的贵客，是阿亚图拉座上宾。韩宇进行了煽情的回忆，他说阿亚图拉面临着来自内外的巨大压力，他一方面要直面帝国联军毁天灭地的强力打击，另一方面，在他背后，他还要时时警惕他的臣僚们的捅刀。每天他要从早到晚，处理安息军队的不断溃败，帝国支持的进步团体发动的大规模抗议，与他一起面对这一切的同事和下属，有时刻想要放弃抵抗流亡国外的投降派，有不学无术的宫廷弄臣，有胸无点墨只想把国家拖进深渊的莽夫，还有满口忠诚背地里却只想发动政变以取而代之的阴谋家。如此种种让阿亚图拉心力交瘁，他在会见韩宇这个外人时才能获得少有的轻松时刻，只有此刻这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才能知无不言。

    韩宇的上司当然把这一切都当成了是自己的功劳，他在向总部的汇报中浓墨重彩地强调了他麾下的特工和安息的最高统治者建立了良好的关系，安息的大阿亚图拉向韩宇授予了多枚勋章，并且要求韩宇作为他的个人顾问。

    韩宇非常了解狐假虎威的道理，当他和安息各情报机关的同僚会见时，他都会不经意地提到他刚刚和大阿亚图拉进行了亲切的交谈。“我们见面太频繁了，”韩宇假装抱怨自己和阿亚图拉会见了太多次，“工作上的话题我们其实早就聊完了，我们有时甚至会聊一聊家常。”

    韩宇吹嘘自己和阿亚图拉的关系，并不仅仅是为了满足他的虚荣心。通过这种吹嘘，韩宇在安息的情报机关中建立了相当的影响力，甚至在很大程度上超过了他在秦国军队中拥有的权力，毕竟他讲究资历的秦国军队中只是一个下级军官罢了。有一些安息情报官回忆，韩宇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成了他们最熟悉的秦国人，安息的情报与安全部长和他谈笑风生，安息情报协调委员会委员长和他相谈甚欢，这些表象使得很多安息情报官认为韩宇位高权重，掌握大量的资源。

    在扯起阿亚图拉的大旗后，韩宇成功和安息将军卡齐米建立了长期合作关系。战前安息在鄂图曼共和国的一个间谍网络被所罗门人在媒体上曝光，阿亚图拉因此撤换了该间谍网络的负责人泰布，并换上了纯军事背景的卡齐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