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章 将黑泥燃烧
月亮躲在乌云的背面，清亮的月光从云层的夹缝中渗透出来，参差的树林在月光下影影卓卓。
老人站在自己的尸体旁看着外面的月亮，此刻他希望月光可以如太阳一般拥有驱散邪祟的伟力，但他也清楚这只是希望。
他看见有人跑了进来，片刻后又跑了出去，自己已经快看不清活人世界的景象了。他又看见自己的尸体上蒸腾着黑色的雾气，于是他想起一个在村上代代相传的传说。
阴间的勾魂使者会在死者身上蒸腾的雾气中出现，祂指引死者穿过忘生门前往阴间，并在地府中的阴间至尊面前接受审判。
目前看来，这传说是真的。
黑雾终于蔓延至整个房间，他看到雾中矗立着一个纤细但高挑的白色人影。祂朝自己伸出了细长的手臂。
老人看着伸来的手陷入了犹豫，并在短暂的沉默后伸出了手。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对方的一瞬间，一个缥缈失真的声音在脑中浮现。
“亦死亦生……未死者……不……”
短暂的恍惚后，他发觉自己眼前一片黑暗，但很快就意识到是因为自己闭着眼睛，于是他尝试着睁开。
眼前站着的是那位年轻的道长，他只觉得奇怪，因为没有凡人可以从勾魂使者的手中让灵魂回归人身。
老人诧异地看了一眼四周，随后不确定地向眼前的人询问：“我还活着？”
眼前的道长没有说话，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游走。很快道长放开了自己的手腕，然后将自己从地上拉起来。
“赶紧离开，不安全。”
陈方阳带着老人下了楼，此时一楼的地板到处都是散发着臭气的黑泥，小黑站在昏倒的中年人肚子上呲牙咧嘴地盯着四周，那个年轻的男人则挡在女人身前，他的身上还有一些伤。
“这是我炼的药。”，陈方阳一边说着，一边把药递给那个年轻人，“等会儿小黑会跟着你们一起走，去前面的车站找支援。”
说完，天花板上开始落下黑泥，四面的墙壁上也开始渗出，这个时候，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该走了，所以他们也不含糊，跟在小黑后面跑了出去。
其实这时候陈方阳也该走，毕竟门又没关，想出去没有任何难度，但他想留在这里的原因是他感知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
当年他吃下了自己炼制的第一颗升仙丹，那时他感觉自己应该是要死了，但他也看到了一些原本看不见的东西。
在一片苍白的世界里，数不清的黑色人影漂浮在空中，白色的火焰在他们身上烧灼着，而在最上面的巨大裂缝中，如烟一般飘忽不定的诡异触腕从里面垂下来，然后他感觉到了一片冰冷，来自死亡的冰冷。
忽然在裂缝中他窥见了一只眼睛，或许是一只眼睛，诡异的光从它的瞳孔中渗出。
他记得那眼睛往自己这里瞥了一眼，在一阵扭曲后，他睁开了眼睛，眼前是眼眶带着泪珠的小黑。
从那老人嘴里抠出黑泥的时候，他又感觉到了，那黑泥给他的感觉与那世界漂浮的黑色人影给他的感觉一模一样。
越来越多的黑泥从天花板上落下来，从墙壁上渗出来，渐渐的，四面的墙和头顶的天花板已经完全变成发臭的黑泥，就像是这里原本就是由这黑泥建成的。
“道长，这里怎么……”，突然出现的伙计话还没有说完身上就燃起了火，陈方阳不想听这些东西说话。
那“人”逐渐开始融化，嘴里的语言也逐渐变成了模糊不清的呓语，黑泥不断从他身上掉下来，但它仍然顽强地朝陈方阳这边走，但最后它还是如结局一般变成一滩黑泥融进地里。
“你……”，又一个突然出现，又一个成为了地板的组成部分。
一个又一个“人”走出来，然后被融化，地板也渐渐被黑泥覆盖，最后他也只能站在黑泥上。
他抬起了一只脚，看着脚底粘上的黑泥慢慢流下来，陈方阳感觉不舒服。
四面都有熟悉的感觉，但陈方阳却突然对这种感觉的感知模糊了，他感觉就在自己身边甚至自己脚下的黑泥离自己忽远忽近，仿佛自己与它之间有一段随时在改变的距离。
陈方阳知道自己不该在这里待着了，这样下去不仅弄不清楚这黑泥与那些黑色人影的关系，自己多半也要折在这。
他从自己身边抓了一把黑泥就要往门口跑，但他刚扭头就感觉自己脚下不受力了，就像是脚下的地板突然消失只剩下由这黑泥组成的沼泽。
一只脚已经陷了下去，然后陈方阳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整个人都陷了进去，像是下面有什么东西将他拽了下去。
当他完全陷下去时，眼前如预料般的一片漆黑，他能感觉到有什么冰凉而恶心的东西试图从他身上能钻的地方钻进去，而且这些东西确实钻进去了一些。
一股火点燃了这些东西，灰色的火由内而外的从陈方阳身上燃起，这火也把那些试图钻进去的东西逼了出来。
这是陈方阳的丹火。
丹火借由炼丹师的五脏之息为燃料燃起，本质上会逐渐伤害炼丹师的身体，所以陈方阳的丹火通常以最低的程度燃烧，看上去就像是其他炼丹师的黄色火焰，但现在不能最低程度的燃烧了。
陈方阳感觉到自己的五脏正在被烧灼，这次就算没受伤也要折寿了。
他的瞳孔慢慢转变成银灰色，身上的火焰也像是有生命一般开始欢腾。
灰色的火焰迅速向四周蔓延，它们开始侵略自己所能接触到的一切。火焰烧灼着陈方阳周围一切不属于它们同类的东西。
黑泥开始四散而逃，墙中被黑泥包裹住的人也暴露了出来，火焰迅速占领上去，几乎在短短的五个呼吸后就将整个驻马栈包裹在火焰之中。
陈方阳从驻马栈里走出来，他之前试图带出来的黑泥也被灰焰烧尽，这一趟他什么都没得到，好消息是之前点的那盘卤牛肉和饼自己还没有付钱，现在看来伙计也收不着钱。
自己这算是省了点钱吧。
小黑从远处跑过来，靠近后跳起来抱住陈方阳的腿，它的身后还跟着四个人。
四个人穿着统一的制服，腰上挂着一把刀，另一边放着的……那东西应该是枪，自己听别人说过。
领头的人看着眼前浑身燃烧着灰色火焰的陈方阳，指着边上同样燃烧着灰色火焰已经快垮掉的驻马栈。
“道长，这是你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