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毒蛇与疯狗
漆黑又阴暗的小巷，只有几盏相隔较远的路灯冷漠地提供着光亮。
“喂喂喂，不会吧……才这么点钱吗？”穿着花衬衣的男人手里拿着刀，脚下踩着穿着高中生制服的少年。
少年的脸被摁在粗糙又肮脏的水泥地上，口腔里全是铁锈般血的味道。
日本在上世纪□□非常猖獗，近些年来即使是山口组这样较大的组织也出现了老龄化的现象。虽然大型的暴力犯罪团伙有着要退出历史舞台的趋势，经济不景气的情况下，这样猴子称大王的小混混却还是在大城市阴暗的角落里屡见不鲜。
男人的脚上加大了力度。
尖锐的疼痛从和地面接触的脸部传来，脸部脆弱的皮肉被地面细小的凸起撕扯开，少年的求饶逐渐有气无力起来。
“你的姐姐似乎很漂亮啊，”男人看着钱包里的照片，“没什么钱的话，就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约出来喝喝酒也好嘛。”
似乎因为线路老化，有点接触不良，路灯原本就暗淡的灯光突然闪了闪。
小巷深处响起“哒哒哒”清脆的脚步声。
少年透过他肿胀的眼眶下的眼睛看到，从黑暗中浮现的两个身高差距很大的影子。
无论是谁，请救救我吧……少年绝望地想。
女人穿着黑色的风衣，手插在口袋里，越发显出沙漏型的身材。她梳着高马尾，暗夜里野狼似的绿色的眼睛，面容外国人感很强，从他的角度看去面无表情，很冷漠的样子。
她背上背着什么东西，脚上套着黑色方便运动的军靴，脚步声显然不是从她这里传来的。
她身边的男人大约一米八左右，身型高大。
他也穿着黑色的风衣外套，敞得大开的领口内露出白色的衬衫。
男人梳着利落的油头，也并不是很常见的普通亚洲男人的长相，但虽然五官深邃，眼睛和头发却都是极深的黑。
他带着眼镜，双手也插在风衣口袋里，嘴边叼着根烟，烟头的火光忽明忽暗。
和外表看起来很不搭配的是他耳朵上打了个钻石的耳钉，纯度极高的石头打磨恰当，即使在昏暗的光源下也反射着耀眼的光。
男人衬衣并没扣到头，露出的脖颈上似乎也配着什么钻石的首饰，但少年隔得很远，看得并不仔细。
清脆的脚步声就是从他脚下传来的。
西装裤下露着脚踝，讲究地配着深色的袜子，擦得锃亮的皮鞋显然不是什么便宜货，随着他的靠近发出那种单调而具有穿透力的“哒哒”的声音。
两人在离他们十米远的距离停下来。
“喂，不要多管闲事……”小混混扯着嗓子正准备赶走来人。
转头看见穿着显然不便宜的男女，心想今天运气还真不错，本来只抢了个高中生，还能碰见这种看上去就油水很多的主儿。
而眼前的男女根本没理会他，就眼前的被欺凌的少年和施虐的小混混只是空气似的，可以直接看穿。他们并不打算靠近，也没有上去插手想救少年的迹象。
花山院莉莉丝打开手里的手机，看着「窗」给她发送的消息。
「歌舞伎町附近出现特级咒灵。」
因为姐妹交流会划水划得太厉害，强行升级什么的实在没办法服众，御三家和高层在数天前把她叫去谈话——
花山院莉莉丝虽然确实对「咒术师」这条路径完全没什么职业规划，但在五条悟的提议下，为了不再让她挂着个很尴尬的学生身份继续在高专混吃等死，还是接受派遣，出去干活好升级了。
莉莉丝本来就不喜欢也并不需要自己开车，因此还没把驾照转成日本驾照。加上又不太好麻烦伊地知这类原本就稀少的辅助型咒术工作人员，干脆就给哥哥发了消息麻烦他派「家里人」送她。
花山院一树这次过来带的随行人员并不多，看到她要执行任务的地点在歌舞伎町，一打听居然是个红灯区，直接就把最得力的部下派出来了。
“你不用跟着我的，那伽。”
莉莉丝看了看盘旋在路灯上的咒灵，头也不回地对着身边的男人说。
男人往巷子的墙上靠，长长的腿支在那里撑起身体，颇有点疲倦的样子。
“啊……不用管我，你做完任务我们就回去。”
这几天跟着花山院一树处理很多重要的事务，他几乎一直处在高压的状态下连轴转，正准备休息就被拜托过来当保姆，他也本来没打算出手什么的。
咒灵才孵化不久，盘踞在路灯上，歪着头看着她。
女人似的湿漉漉的长发垂坠下来，长大了嘴，露出鲜红的舌头对着她诡异地笑。
人类的欲望产生的诅咒……可真恶心啊。
莉莉丝双手往后握住刀把，从背后掏出两把有手臂粗的长刀。
刀显然是好刀。
在夜色里泛着露出寒冽冽的光，出鞘的时候“嗖”的声响，带起的刀风如秋风过境，她只是脑后竖着的马尾挨着刀刃就擦断了几根头发。
莉莉丝对着空气挥了几下刀活动活动手臂，深吸口气，头向左向右偏转，拉伸拉伸脖颈。
小混混原本还想再多说点什么，看见她那两把刀，感受到了危险，但一时愣住了也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唯独原本踩着少年的脚倒是不由得轻了些。
少年的眼睛里倒映出不可思议的景象。
浓浓的夜色里，夜空中悬挂着一轮寒月。
个子矮小的女人往靠着路灯的墙上踩过去，借着极快的速度和极强的爆发力，整个人跳到半空中。她手里的双刃呈十字形交叉，极为利落地似乎破空砍中了什么东西，往后流畅地翻转着落地。
如果是动作电影的话，这样的动作必定是需要吊着威亚才能做出来的，而他看得很清楚，她的背后什么也没有，似乎就是靠着自己极强的身体素质做出的那样高难度的动作。
她的动作快到咒灵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特级咒灵原本输出攻击的咒力被她周身极强的吸力吸走，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她那两刀用了大力，刀刃原本就锋利，刀锋过处咒灵的躯壳顺着刀走的痕迹破开，黑色的咒灵的血和内容流了一地。
莉莉丝落地站稳，反手一前一后把刀收回刀鞘。
那伽眯着眼睛还在吸烟，吐出的烟云被她的刀风斩断，又重新连接起来。
女人狼一样没有感情的绿眼睛看过来，原本嚣张跋扈的小混混丢下少年的钱包，落荒而逃。
莉莉丝低下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窗」发消息。
「喂，解决了。」
接着就在等待对方回复的期间退出消息界面，想了想还是给五条悟发了条消息。
「我这边解决了，虎杖他们的地址在哪里，我去看看情况。」
那伽上来拍拍她的肩膀，似乎是有点欣慰的样子。
他看着这个女孩长大，从手无缚鸡之力，首次刺杀任务结束回来对着他哭鼻子的小孩长到现在这样的强者，经历了多少的训练他全都看在眼里。
五条悟似乎在忙，并没有立刻回复，倒是「窗」那边先确认完毕了。
她也没有等着别人回消息的耐心，把手机又放回了口袋里。
莉莉丝和那伽并肩往巷子的出口走去，路过地上受伤的少年，像是没看见似的直接略过他就走。
“那伽，能不能带我去个地方。”
莉莉丝把风衣拉起来拉到头，只把下巴以上露出来。
那伽斜着眼看她：“……你该回家了。”
“送我过去。还有……不要告诉哥哥。”
她带着点命令的口吻，语气冰冷而生硬。
“我的主人不是你，莉莉丝小姐。”
那伽淡淡地道。
他的镜片后有双睫毛很长很浓密的眼睛，幽黑而深邃。
如果不仔细看的话，他的眼睛和正常人无异。但她在这么近的距离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在光照下竖立的，冷血动物独有的那种瞳仁。
“不过……偶尔让花山院那个家主头疼，也挺有意思的。”
那伽歪着嘴笑笑。
夜晚的歌舞伎町相当繁华。
各色的霓虹灯闪烁着，来往的行人各怀心事，摩肩接踵，他从他们身上闻得到那种鬼鬼祟祟，小心隐藏在人皮下的欲望。
那伽不着痕迹地舔了舔嘴唇，舌头上打着的舌钉冰冷地擦过下唇。
他把吸了一半的烟丢在地上踩灭。
梳着奇怪又夸张的发型的男人拿着名片走上来围着这对男女。
“要不要来店里看看？你是在做什么cosplay吗？背上的道具好帅啊。”
莉莉丝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挽住那伽的手臂，连话都不想和这些人说。
她身上传来浓厚的杀意，显然是心情糟糕透了。和她相处多年的那伽明白，此刻如果有谁越过大小姐的那条线，处于目前的状况，性情乖戾的莉莉丝可能真的会把别人的眼睛挖出来。
来往的女孩子多少喝了点酒，或者在为晚上即将见到的男人们兴奋着，叽叽喳喳地擦肩而过。
她感受到她们偷偷地看那伽，而那伽也笑着看向她们，引起女孩子们更多的脸红和骚动。
即使在充斥着各色各样的男人的歌舞伎町夜晚的大街上，那伽还是很轻松地成为了众多人注视的焦点。如果不是身上那身显然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衣服，以及身边臭着脸的大小姐，周遭跃跃欲试想上来问他要联系方式的女孩子早就也围上来了。
莉莉丝皱着眉，低声说了句什么。
她拉着那伽往车的方向走，在花枝招展的女人们中，她穿着黑色的风衣，背着两把巨大的刀格格不入，像是扛着巨大的黑色逆十字架。
那伽被她拉的身体微微前倾，脖子上的项链露出来，白金的逆十字架。他回味着莉莉丝刚刚说的话，也不知在想什么，嘴角微微上扬。
“……这种能用价格衡量的爱情，还真恶心和廉价啊。”
越过人群走到停车位，他给莉莉丝拉开车门。
那伽启动汽车。后视镜里的大小姐，似乎还是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有什么「爱情」不能用价格衡量呢？人类都是欲望驱使的动物。所谓的爱情，也不过只是自欺欺人的幻觉而已。”
莉莉丝偏过头去看窗外，伸手拉掉橡皮筋，把马尾放下来。头发凌乱地披散下来，遮着她的半边脸，看不清她的表情。
人造的光源五花缭乱，从车窗外快速地掠过。
东京清冷的月在人间纷乱繁杂的光源的比对下，显得那么的苍白又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