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入雪
“唔……”
萧恶挣脱不得，用尽浑身解数，生理上的冲击让他肚里痉挛不断，无法言说的恶臭味铺满屋瓦残缺的破庙里，惹得人人捂鼻，皆后退几步。
“你……你小子。”
“刚才不是说好要喝进去的吗，怎么，才吃上一口就受不了了，既然是这样的话，野哥我很难办啊。”
刘野看着浑身上下布满大粪的萧恶，松开了紧扣在他脖子上的大手，收回，嗅嗅手，而后甩给他一个嫌弃的目光，又顺手在他烂衣上擦了擦。
萧恶张大了嘴，喘息着，大口大口地吸进新鲜空气，差点，他就被这刘野给掐死了。
看着萧恶这副模样，刘野反而更来劲了，他今儿倒要看看，那些偶尔坐在路边小茶馆长凳上的闲汉，嘴里经常叨叨的，人要是被逼急了，甭管什么东西，他都往嘴里塞，甚至连屎都不会放过，这种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
萧恶心里现在五味杂陈。
他当年，就是快饿死，晕厥在母亲的坟墓前，第一时间想的都不是活着，而是伴随母亲而去，到那传说中的阴曹地府，见一见阎罗孟婆。
现在呢，他却千方百计地想活下去，真是可笑啊。
母养之恩犹未报，乞丐十年祖孙情。
萧恶并不知道老乞丐的名字，自己也从未叫过他一声爷爷，可是，当他六岁时，被老乞丐捡回来的那一刻，便已经认定，老乞丐，是除他父母外，对他最最好的人。
老乞丐老了，现在他还能勉强压制刘野那帮人，要等刘野对剑客畏惧心理彻底消失后，到那时，恐怕庙里所有的无关之人，都会被狠狠地赶出破庙，失去赖以生存的地方。
爷爷，若真的如此，你该怎么办呢？
……
萧恶面色苍白，嘴唇干裂，眼神里失去了最后一点光彩，那是对爱的希望。
他端起装满排泄物的破碗，并未捏着鼻子，眼角干涩，眼底空洞如幽，存若无物，看都不看一眼，手一扬，将那留在碗底许久的恶臭一口吞光，不剩分毫。
“好！痛快人做痛快事，我没看错人，你小子就是不一样。”
王超满面红光，拍手叫绝，在他看来，能逼着人吃下大粪，把别人逼到了这种地步，那无疑是对自身实力的肯定，是上位者的表现。
因此，当萧恶喝光的一瞬，他第一时间感到的，并不是反胃，反倒更像是对成功的喜悦，也给他这平淡无奇的生活带来点乐子。
“这人……不能留啊……”
张远心里喃喃自语，额头竟一时冒出细密的冷汗来，不知什么时候，也许是累的，也许就是萧恶喝下去的那一刹那，他竟犹豫起来，打起了退堂鼓。
“行，野哥说话办事你放心，哥说过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一盆水，绝对不收回来，你喝了这一大碗，大伙儿和你的怨念就算解开，并且往后，我们也不会来找你麻烦了。”
刘野像一副老大哥的样子，叫了四周八面的小头子过来，低声在耳边嘱咐了几声，那几人像是得了命令一样，立马退后，手往后一招，小弟们纷纷散开，不敢有违。
“不是我说你们啊，像萧兄弟这么敞亮的人，我们怎么螚这样欺负他呢？大伙儿说说，是不是不该这样？”
刘野扯着嗓子嗷了一声。
“是啊是啊，野哥说的没错。”
“嗯嗯，在理在理，我们老大都是以理服人，从不会干出什么仗势欺人的事儿来。”
……
众人纷纷附议，点头哈腰的，几乎没一个人敢站出来反驳刘野。
刘野长得是小乞丐里最健壮的，力大无比，这是其一，第二呢，人们为啥称他野哥呢，其中有一件事，成为了决定性因素。
刘野曾和三个弱冠之年的男子，在大街上因为讨饭多少的问题大打出手，刘野嫌他们小气，嘀咕了几句，没成想被三人中一个耳朵灵的听见了，加上三人喝了点酒，性子太急，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
结果呢，刘野以一敌三丝毫不落下风，在小吐了几口血后，刘野终于等到了维城修士大队。
当然，那三人也没受重伤，就是两人被踹晕了过去，肥硕的身上，几乎全是刘野的牙印，不忍直视。
刘野一战成名，成为了小乞丐里的英雄人物，被几十号人给认了老大，一直跟着他，大家习惯性的叫他野哥，毕竟，和三个醉酒大汉一言不和就开打，也不解释，是真对得起野这个字……
“可是呢，”刘野话锋一转，看向一脸呆滞，活脱脱像失了神的萧恶，“话又说回来，你也总不能这样吧，是不是，得出去干点活啊”
“干点活，干点活！”
小弟们扬起右手，群情激昂，野哥说啥就是啥，野哥说的都在理，他们只需把气势喊出来即好。
“嘘……”
刘野竖起食指，靠近嘴边，对底下做出一个安静的手势。
“哟，不说话了，这算是变成一个傻子了吗？”
萧恶无声。
“既然傻了，想必等那老叫花回来看到你这个样子，也不会怪我啦，毕竟是你经不住挫折嘛不是。”
刘野调笑着。
萧恶仍无声。
“那老叫花养你我实在看不得，凭啥你和我年纪差不多，你可以成天躺这破庙里享清闲，而我和兄弟们就得一大早起来去街上讨饭来吃，有时还讨不到，还得去山上砍柴来买卖，换几个铜板度日。”
“不论如何，这些年你欠我们的食物，必须出去乞食一粒一粒还给我们，是啊，你确实不容易，又没爹又没妈的，那你又怎么会知道，在我没出门，没收小弟前，那段受人鄙视，唾骂，穿不暖的日子里，我的身心，又过得有多苦吗？”
刘野咬牙切齿，怒不可遏地吼叫着，这声音像雷声一样滚动着，传得很远很远，连破庙半里外都听得到。
愤怒的一张脸皮扭曲成暴怒的公牛，眼神恶毒，活脱脱像是要把萧恶撕成两半。
“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理由。”
萧恶嗓子眼里还糊着大粪，连话都说不太清，含糊不清吐出几个字后，便迎着众人的目光，扑通一下倒在地上，东划划西划划，扒拉来一根粗细适中，长约五尺的黑色棍子，上面满是污垢。
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老乞丐会每每给予食物之时面露难色，原由之来，是在讨食上处处被他们为难，而自己又受到这样的待遇，他萧恶，这下全都知道了。
刘野既然说了，将恩怨勾销，罢了，自己就信他一回，而如今要做的，便是要走入这千里冰封，三九严寒的雪窖冰天中，学会去自食其力，不让爷爷，再被为难，而因为自己，过得这么清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