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余烬

    孙长正最终还是没有跟王牧说这件事，王牧身边有的是比他更懂这些事的人，既然王牧到现在还不知道，那就说明大家都没告诉他，也就说明这件事有被隐瞒的必要。

    实际上，他想多了。

    王牧只是从来没当着别人的面进过书房而已。

    王牧之前从来没有让别人留宿在自己家过，就连司空朔都没留宿过，自然其他人也都不知道他家还有一个书房，一个只有王牧能看得见的，不存在于建筑结构中的书房。

    或者说，一片在王牧的脑海中对其冠以书房这个名字的，某个不存在于现实中的异常空间。

    如果王牧用洞见之眼去看，或许他能发现书房的异常，但他没有，毕竟谁会对自己从小生活的家起疑心呢？

    “你还要穿着这身衣服吗？”

    王牧指了指孙长正身上已经皱巴巴的警服。

    “我明天去警局换一身吧，今天就不脱了。”

    孙长正不太敢脱掉这身衣服，毕竟这也是凝聚成那股抵御污染的力量的一部分。

    “没味道吧？”

    他有些不放心地闻闻身上。当然不可能没味道，这身衣服已经穿了两天又一直没脱下来，就连睡觉都是穿着衣服睡的，怎么可能没点汗味。

    “那倒不怕。”

    王牧走到次卧门前，拉开了门。

    “你要是不换的话我就不给你找换洗衣服了，一会你住这屋，我先收拾收拾。”

    次卧是王牧父母住的房间，但他们已经……

    王牧努力回忆了一下，还是想不起来他们多久没回家了，甚至于对父母的记忆都不太清晰，只能精确到他们是有夫妻关系的一对男女这种程度。

    家里没有留下任何他们的照片，就连他们的用品都没有，王牧对此的解释一直是他们常年出差，几乎从不回家。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即使他已经有些年头没有接到过和父母有关的任何消息了，但按月汇到卡里的钱不会骗人，而且给王牧生活开销用的银行卡是用他父亲的名字开的，卡还能用就说明至少他们还活在世界上。

    次卧很干净，王牧还是会偶尔打扫一次的，至少屋子里的东西还没有落灰。

    卧室里的装潢也很简单，一张双人床，一个只有床上用品的衣柜，两个空空如也的大整理箱，一个带抽屉的书桌，台灯之类的电器都被王牧拿到别处用了，毕竟这屋子没人住，他担心电器长期不通电坏掉。

    王牧试了试灯，能打开，只是亮度稍稍有点低。

    他凭借记忆从柜子里找出一整套看起来甚至都没开封过的床上用品，三下五除二地铺好了床。

    孙长正现在还在回味刚才书房的事，连过来搭把手都忘了。

    “这几天你住在这就行，还有什么找不到的吗？”

    王牧收拾好房间才探出头来问孙长正。

    “没问题，都能找到。”

    孙长正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他现在对王牧有些恐惧，单纯的对未知的恐惧。

    “那就好，那我锁门咯。”

    王牧走到正门前，伸手将门锁住。

    也不知道锁芯是装反了还是这种锁就有这个特性，反锁以后在里面也必须用钥匙或者指纹才能开，把手下面的小操作旋钮根本打不开。这也是王牧敢让孙长正和自己不住一个房间的底气，他就算半夜出问题了也没法打开门出去。

    王牧和孙长正道了晚安后就回到自己的卧室，通过口述的方式把今天遇到的污染和孙长正的状态等等编写成了文档，上传到肃正者的资料库。这件事原本在相位空间就该做的，但他急于解决孙长正的事全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

    夜色朦胧。

    某人游弋于空荡的城市。

    夜色那么深，那么沉，那么安静。

    如此安静的夜晚不会伤害她，就像母亲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

    她属于黑夜。

    被太阳撕扯煎熬的灵魂此刻终于迎来了片刻小憩。

    她在追逐某物，却已然无法想起自己所追逐的是什么。

    她就那样飘荡着。

    她已然不是人类，她也不知道什么是人类。

    她的眼中只有空荡而灰败的城市，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两天。”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一个指示。

    “还有两天。”

    还有两天，什么还有两天？

    什么是天？

    她的脑海中已然空无一物。

    她的身躯越过警戒线，进入了那个对她有无法言说的吸引力的地方。

    那里空无一物。

    只有黑色的漩涡，无边无际的黑色漩涡。

    她什么都不是，只是一团重燃的余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