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长正（三）

    沈洲百无聊赖地扣着自己的指甲。

    这里似乎没有白天夜晚，一天到晚都开着灯，亮度上没有丝毫变化。

    他已经被从那个玻璃柱子一样的容器中释放出来了，转移到了一个还算干净的单人间。

    说是单人间也不太确切，这里能不能称得上是个房间都很难说，这里没有门窗，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他没有这段记忆。

    房屋的墙壁是大片大片互相连接的显示屏组成的，这是他观察了很久才确认的事情，一开始他还以为那是玻璃，因为里面显示着非常真实的“房间外面”该有的画面，譬如走廊，对面的房间，窗外的楼宇，一应俱全。

    房间里摆着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书桌上固定了一个类似平板的设备，里面的功能和外界的平板没什么区别，甚至可以上网，只是不能发出消息。

    这个房间还带有独立卫浴，没有热水器之类的，但花洒出的水永远是温热的。

    每隔八小时，一侧的墙壁上就会开启一个小口，一份算不上美味但至少营养均衡的伙食会被送进来，配套的还有橡胶做的餐具，如果没有及时去拿，半小时后那份饭就会被收走。如果他拿了，吃完后餐具会凭空消失，不留下一点痕迹。

    除此之外，房间里的所有棱角都被做成了柔软的圆弧形，冼脸池也做成了不可能存水的结构，床品被固定在了床上。

    沈洲不是没试过逃跑，但这屋子里甚至都没有能用来砸墙的东西，每次送饭的口子小到他连手都伸不过去，外面似乎是个传送带，每顿饭都是通过传送带送过来的。

    至少比坐牢强。

    他乐观地想。

    虽然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这里，也不知道为什么系统会突然消失，但最起码他还活着。

    他不知道的是，这个房间里遍布着各种类型的探针时刻监测着房间内的状态，甚至是他的情绪波动都在监测范围之内。

    文海声这些天都熬在这里，不断地分析着房间内的各项数据，顺便分析舒梅提出的报告和既往的案例。

    结论是沈洲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一个普通人了，再没有一丝一毫和污染的联系。

    按理说现在把沈洲放出去也没什么问题了，但他之前带来的污染引出了更多的谜团，按照文海声之前的研究，污染不会自发消散，必须用特定的方法祛除污染者或者污染源本身才行。

    沈洲的“系统”究竟去哪了，这是最令文海声头疼的问题，他不止一次想亲自去调查，但无奈他情况特殊，现在根本无法离开相位空间。

    这处相位空间，也就是八方议会建立据点的地方，并不能和现实世界有任何的交互，即使在这处空间到达和现实世界空间位置一样的地方也看不到同样的景色。

    据说这里是根据物质的波动性之类的理论建立的空间，位置事实上还在地球上。

    文海声不懂，他对理论物理的了解甚至不一定有王牧这样的高中生高。

    他只知道他不被允许随意穿梭于相位空间和现实世界之间，他也的确做不到这点。

    如果能有新的样本被送来该多好啊。

    文海声看向监控器，看着沈洲的外貌，开始思索那个困扰了自己很久的问题。

    确切地说，是从他出生就伴随着他的问题。

    那就是他是怎样以一个火柴人的形象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按照别人的叙述，他是一个从各个方向看起来都一致的火柴人，但不管从哪个方向看，他都应该是个纸片才对。

    他问过自己的创造者，他称之为“仙人”的那个人，但仙人也没给过他明确的答复。

    长生的资料库里更是找不到关于他火柴人形态的一丝一毫的描述。

    好在认识了王牧，按照王牧的说法，他和其他人类心能者在洞见之眼的视野下是一样的，他并不是污染源。

    天可怜见，他一直怀疑自己是个污染者来着，研究污染也是为了这个。

    他不需要休息，也不需要进食，尽管有这些功能，但他只需要像这样思考自己的起源就能恢复专注力了。

    这是他休息的方式。

    “组长，醒醒。”

    舒梅无情地打断了文海声的“休息”。

    跟在她身后的是王牧和孙长正，此时的孙长正已经换上了自己的制服，佩戴好了肩章和警徽之类的——都是任警官帮忙换上的。

    在得知这些东西能够抵御污染时，任警官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的身份居然还带有这样的性质，喜的是王牧说孙长正很有可能还有救。

    在众颂的加持下，这一整套标准的警察配饰让孙长正几乎摆脱了污染的影响，确切地说，污染还存在，但孙长正的意识清醒了。

    王牧没有第一时间对他进行审问，也没有顺着污染连接寻找污染者，他只是和司空朔跟舒梅商量，将孙长正带到议会寻求恢复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