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长正(二)
孙长正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孙长正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知道自己亲手覆盖掉了很可能是证据的重要录像。
也知道自己不告而别去了某些地方做了某些事。
但他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直到他今天下午路过一个老旧的小区,出门取快递的早餐摊主跟他打了个招呼。
“下午好啊小孙警官,今天下班这么早啊。”
仿佛千千万万的人一起呼喊着他。
两天来拘束着他的那种无名的混沌感骤然散去,清醒的意志回归。
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他就认识到了,自己被无法理解的东西影响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求助于顾问。
只是这种清明没能维持多久,很快,他的神志再次被影响。
不同的是,这次他认识到了这种影响的存在,还能勉强凭借毅力来克服这种影响。
他用力掐自己的指尖,似乎些许的疼痛能帮助他维持清醒。
在早餐摊主怪异的目光中,他跌跌撞撞地跑开了。
他来过这附近,他对这里的地形还算熟悉,他知道怎么避免自己继续做错事。
他用自己仅存的自主意识打出了求救电话。
王牧一行人来到定位的位置时,看到的是几近昏厥的孙长正。
他把自己和小区的栅栏铐在了一起。
任警官认得那副手铐,那是统一配备的应急用的款式,比一般的手铐要小些,可以随身携带。当然,要用的话事后是需要报告的。
观察过手铐后,他心中的疑云更浓厚了,究竟是谁把他铐在这里?
王牧则看到了更多。
他看到了粗如手臂的污染连接,将孙长正的身体捆得密不透风。
但还有丝丝缕缕的黄色丝线穿插其中,将污染连接撑开一个个缝隙,让属于孙长正自己的光可以渗漏出来。
那黑色的污染连接伸向了远处,而黄色丝线则看不清来源,又似乎整个世界都遍布着这种纤细的丝线。
黄色是人的颜色,确切地说,是普通人的颜色。
这种黄色的丝线大概就是舒梅提到过的因为人民的信赖而获得的抵抗力吧,但孙长正身上没穿戴有足够象征意义的警徽和肩章,所以这丝线也相对孱弱。
舒梅注意到了王牧的表情,本想直接开口询问,但看王牧专注的状态还是作罢了,只是让音符去收集现场数据——这次是开着光学隐形的,星伶的存在还是不能透露给警方。
司空朔也似乎看到了什么,不过显然没有王牧那么清晰。
白永辉同样有些反应,他觉得很不舒服,但也仅限于此,地灵的直觉并不算敏锐,在污染方面也只能感受到不适,没办法探查更多。
至于赵涛就厉害了,他什么感觉都没有,他的侦查能力仅限于污染者扭曲现实时带来的共鸣。
任警官喊了两声孙长正,万幸,他还有意识。
“钥匙被我扔到那边了。”孙长正用没被铐住的手指向了远处的花坛,“我自己铐的,周围没人。”
他并不足够清醒,但本能让他对任警官有一定的服从性。去删监控的时候也是这样,他无法控制自己,但行为模式和平时无异。
任警官望向王牧寻求意见。
王牧看向司空朔,轻声道:“他被污染了,很严重。”
污染,除了白永辉,在场的每个人对这个词都有自己的看法。白永辉久未接触议会,不太清楚他们用的名词。
任警官也听过这个词,他干了这么多年,不是第一次接触这个概念了。
在他的认知里,被污染几乎等同于被判了死刑,至少他没见过任何一个被判断为被污染的人再次出现。
比起这个结局,他宁愿相信孙长正是叛徒。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似乎在抗拒这个结局。
“把你的证件扔给他。”
任警官今天是便装出门,除了必要的证件什么都没带。
证件或许有用,王牧是这样想的,毕竟证件比起警徽之类的更难造假,分量也理所当然更重些。
任警官下意识地服从了王牧的指示。
证件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王牧定睛看去,果然看到了不少纠缠的黄色丝线。
孙长正下意识地接到了证件。
王牧看见证件上的丝线猛地膨胀,甚至一度将那黑色的污染连接压制下去。
但这种情况没能维持多久,很快,污染连接再一次包裹了孙长正。
王牧顾不上任警官还在旁边,直接取出了七弦琴。
七弦琴出现的瞬间,那些黄色的丝线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将原本游离的一端连接到了七弦琴的琴身上,尽管光芒未增,但整齐有序的黄色丝线和污染连接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孙长正稍稍得以喘息。
这是众颂的效果,但王牧明明没有主动发动这个效果,况且就算发动了也不该有这么强的……
王牧心中疑窦丛生,但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
“任警官,给他解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