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计策（1）

    滚滚江水正不住拍打着岸边，一道道浪花随着潮汐去而复返。江面与夕阳此时连成一线，仿佛那一轮红日最终要隐没在这鸭绿江内。

    一匹枣红色的战马立于江边许久，李如松披挂整齐，手扶着鞍韂望着眼前的大江，夕阳的余晖打在脸上，反而显得他更加的英姿勃发。身后不远处一匹黑马上坐着他的胞弟李如柏，无论身形或是眉宇之间均与其兄长神似，其为人沉着冷静又有勇有谋，也不失为一员将才！

    李如柏胯下战马不住摇着头颈，前蹄向前轻探，似乎要去江边饮水。他轻抚着马头以示安慰，马儿似乎明白了主人的用意，低下头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此时的李如松，内心正如同这浩瀚的江水一样起伏不定。他还在回想着临别时宋应昌的嘱托，收复失地不但代表了大明帝国的宗主之位，也能再次证明自己的能力，这是他对自己的又一次考验！先计后兵是自己的战略，但这计从何而来呢？

    “兄长，查大受来了！”李如柏这时催马到了近前，打断了他的沉思。李如松回过头看去，只见一匹轻骑向着自己所在的岸边疾驰而来。骑马之人身材壮硕，四肢粗壮，满面的钢髯竟然遮住了半边头盔！此人正是副总兵查大受。

    查大受马到近前，单手轻轻一拉缰绳，白马立时停在了近前。

    “大人在此欣赏江景？害我寻得半天！”查大受说话如同他的身材一般，刚而有力！

    李如松仍然望着眼前的大江，“怎么样？”

    查大受凑到耳边轻声道：“朝鲜方面的情报已经返回，我军行动到现在为止仍然处于保密状态，在平壤的敌军没有任何动静。”

    “情报复核了吗？”

    “已和我军斥候进行了复核，倭人并不知我军已然渡江。”

    李如松听完用手拍了拍马鞭，“好！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回营，叫沈惟敬来见！”

    入夜后，李如柏轻轻掀起中军帐帘，“沈先生到了。”

    李如松没有抬头，而是举着油灯不停盯着桌上的地图。李如柏一看自己兄长似乎没有听见，正要张口提醒。沈惟敬向他使了个眼色，轻声道：“莫要惊动将军！”

    过了许久，李如松抬起了头，眉宇间似有心事。他看到沈惟敬二人站在门边时先是一愣，随后笑了笑，说道：“沈先生莫怪！我刚才太过聚精会神了。快快请坐！”

    沈惟敬深施一礼，回道：“在下观将军似有忧愁之事。不知在下能否帮之？”

    李如松将沈惟敬让到座位上，开口道：“经上次和谈，沈先生观倭军将帅兵卒与我军相比如何啊？”

    沈惟敬未加思索便说道：“我观倭军，其帅之谋略，兵之战力虽不及朝廷大军。但其胜在军心正盛，武备精良！我军决不可轻敌。”

    “那依沈先生之见，我军应如何收复平壤呢？”

    沈惟敬犹豫了片刻，似乎欲言又止。不过当他看到李如松面色诚恳的正望着自己时，他不再犹豫，开口说道：“依在下看，小西行长统兵有方，他每一战的战略布局都是经过精心策划，对于朝鲜军的战略意图非常清晰。再加上士兵用命，所以才能每战必胜。”“不过，虽然倭军勇猛，但对于我军来说也有一个缺点。”

    “哦！是何缺点请先生指教。”

    “倭军善战而不善谋，我军善谋且善战！将军如若先谋而后战，足以平定朝鲜倭乱！”

    李如松欣慰的笑了，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先生所言正中我心！我本不想让将士多伤性命，所以准备用计来夺平壤。不过我思量再三，若让此计成功，还非沈先生不可！”

    其实沈惟敬早就猜到，李如松深夜召见自己必是为攻取平壤之事。但他也没有料到，这堂堂总兵官会如此看中自己！想到此处，他内心不禁有些激荡，一股热血直冲了上来。他急忙起身道：“大人过誉了！小人虽无才能，但如将军有事差遣的话，我必当赴汤蹈火！”

    李如松笑着摇了摇头，故作神秘的说：“沈先生三骑独闯倭军大营，可谓勇气可嘉！不过先生放心，这次我不要你闯什么龙潭虎穴，只需你亲笔写一封书信便可。”

    沈惟敬虽然精明，但他也未曾明白李如松到底是何用意。于是问道：“只写一封书信！请问写与何人？”

    “小西行长！”李如松将目光移向了大帐外漆黑的江面，若有所思的问道：“你我脚下土地，当初太祖赐名朝鲜，取得就是朝日鲜明之意。但没想到，亲身到来之后才发现，这里名虽朝鲜，但却是苦寒之地！可当地百姓却又称这里为三千里锦绣之地！为何？”

    沈惟敬听后立时心下明了，他起身赞道：“百姓不易！既然民不嫌国贫，将军必能还他们一个太平时日！”

    日暮西下，残阳将余晖挂在平壤城头。小西行长正背着双手望着城下一望无际的平原。作为一个军人，他有着独特的敏锐感知。看着远处义州的方向，他内心波澜起伏。六十日的约定早已过半，但沈惟敬仍未有信息传回。他不禁有些怀疑，明军会不会有所企图？但从最近收到的蜡丸传书来看，义州方面似乎又平静如初，没有任何明军与朝鲜军的动向。

    他指着义州方向问站在身旁的藤堂高虎：“你觉得义州现在情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