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计策（2）
藤堂高虎却与小西行长不同，是坚定的主战派。他一直认为小西行长作为一名商人，骨子里充满着铜臭气息，根本没资格统领大军。于是开口便道：“阁下不听我等意见，放着毫无抵抗能力的义州不攻，非要白白等这六十日！”
同样，小西行长对于藤堂高虎这些大名也是嗤之以鼻。他认为，这些大名只有蛮力而无谋略。第一军能顺利攻取朝鲜王京与平壤全是靠自己统帅得当方能取得今天的成绩，和这些大名没有太直接的关系。他暗自撇了撇嘴，问道：“那依你之见，我军应该趁此机会速攻义州？”
“不错！打李昖一个措手不及！整个朝鲜全境归我大日本所有，然后再图明国。”
“噗！愚人之见！”小西行长没能压住性子，脱口嘲笑了起来。
“阁下！你……”藤堂高虎听这嘲笑之声，不由得大怒。一双虎眼圆睁，怒视着小西行长。
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失态，小西行长随即安慰道：“高虎君误会了，我绝无他意！”“你可知我为何要答应明国这六十日之约？”
“我不知！”藤堂高虎似乎仍然怒气未消。
小西行长走过去轻抚着他的肩膀，轻声道：“战争不是非要用人去拼命！只要我们得到了想要的，那是否通过战斗还是其他途径其实并不重要。”“现在整个朝鲜都在我军掌握之中，你觉得仅凭一个小小的义州他们能够翻盘吗？现在所有的主动权都在我的手里，趁这个机会向明国索取供奉，补充军费岂不美哉！届时，我们仍可以战为条件，再向明国所要供奉。那时的明国会必然会陷入两难的境地。和谈，必然永无止境的给我军输送金锦子女。若不予，即使开战，从义州向南攻取被我军控制的区域，也可谓困难重重。我想明国必然会不战自退，到时朝鲜全境仍为我大日本所有。你说何乐而不为呢？”
“这……阁下所说也有道理。不过……”藤堂高虎还想再说什么，只见景辙玄苏面带喜色的跑上了城楼。他手里拿着一封信札：“阁下！沈惟敬来信了！”
小西行长听到沈惟敬有信送至，得意的用余光瞥了瞥藤堂高虎。他有意提高嗓音问道：“信中有何回复？”
景辙玄苏展开书信并没有开口，而是看了一眼藤堂高虎。小西行长朗声一笑，“高虎君为第一军高级将领，朝鲜许多硬仗均倚靠他们才能成功。我军情报对他们无需隐瞒，念！”
景辙玄苏点点头，低头看了看信。随后读道：“沈惟敬信中说，明国皇帝对其他条件均无异议，唯独除以大同江为界，东西而治还需要重新划界。但由于时间紧迫，沈惟敬已来不及赶到平壤，他想请阁下到顺安再次商谈划界之事。”
小西行长沉思了片刻，抬头问道：“他有没有说为什么来不及到平壤来？”
“沈惟敬说他从北京出发至辽东已用四十余日，如果再赶到平壤来必定会超过六十日期限。他怕届时李昖会不听明国号令擅自开战，所以想以顺安为折中地点进行谈判。”
“顺安为义州以南一座小城，已经不是我军的势力范围了。阁下要小心有诈！”藤堂高虎始终不相信明朝会诚心与日军谈判，所以立即提出了质疑。
小西行长手托着下巴没有吭声，而是看着景辙玄苏问道：“你的意见呢？”
景辙玄苏用手指在信纸上弹了弹，自信的说道：“信中还说，明国皇帝赏赐的白银和其他物品都经鸭绿江水路运抵顺安。我也算过时间，如沈惟敬携带大批物品赶来平壤，途中必会耗费时日。自从他上次谈判后至今，已经过了将近五十日了。明国真要动武，从渡过鸭绿江到义州不过一日，从义州到平壤不过两日。如和谈有诈，明军现时早已云集平壤城下，还要等这五十日吗？依我看，此信必然无诈！”
藤堂高虎迈步上前，一把夺过书信，仔细的又看了一遍。随后道：“即使是真，也不能不防！我军统帅绝不能轻易进入敌方势力范围内。阁下若有失，我军危矣！”
小西行长那双三角眼，不住闪烁着皎洁的光。他虽然极度渴望榨取明朝的金银赏赐，但他内心却也对明朝有着极度的不信任感。他经商时曾多次与汉人打过交道，这些人给他的感觉就是心机颇深，不可深交！想到这里他问道：“从义州到顺安需要多长时间？”
藤堂高虎取出一张日军绘制的朝鲜地图看了看，“义州至顺安只需半日！”
“可否又探过义州方面动向？”
“仍无动静，也没发现明军。”
小西行长接过地图亲自确认了一下，然后深吸了口气，“高虎君所言不无道理！但到嘴的肥肉如何能让它飞走呢！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回复信使，说我明天亲自前往顺安。”
藤堂高虎听后一惊，“阁下怎能亲往险地！明国真正意图我们根本就无从知晓啊，这样太冒险了！”
看着如同黑塔一般的藤堂高虎，小西行长这时反而觉得这个人又有些可爱！虽然两人经常政见不合，但藤堂高虎的确没有将私人恩怨影响到国家的利益中去，这一点小西行长非常明白。他用钦佩的目光回敬了藤堂高虎的好意。点头道：“高虎君！中原兵书有云，兵不厌诈也！明国人以为我们只会硬拼吗？不，我们也有……”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头。“明日只派两名家臣带两百足轻前往顺安，不论明国提出以那里为界，只管同意！我倒要看看明国对我的诚意是真是假！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要一个人静静。”
看着其他将领纷纷走下城楼，景辙玄苏疑惑的问道：“阁下不是一直相信明国是诚心谈判的吗？难道您现在有所顾虑？”
小西行长用手指着平壤城下一望无际的平原，“这座城利攻而不易守。城下民房基本已在我军攻城及上次和明军城下大战时尽数焚毁。如果明国进攻，此处将毫无屏障可言！况且我担心的是，明国如同一个恐武而有力的巨人，他实在太过强大了！”
望着景辙玄苏的背影，小西行长手扶着垛口，微风夹杂着一丝凉意吹拂着他的面庞。他不禁自言自语道：“这座城下真的还会再迎来一场大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