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下落不明的儿子。
翠峰岭一别已经七八个冬夏，这几年光景，山河未改，人世却已沧桑。
沈碎自己就被幽明道一劫折磨得一身不堪，五识不稳，记忆未全。他以为师父死了，兜兜转转想找出真相，却又不知道该找谁报仇，还陷入了一桩又一桩惊世哗变。
朋友帮不了，师兄寻不着，惩奸除恶更是成了无奈的笑话
而这一切将他深深打入低谷又无法一棒子捶死的时候，忽然发现，枫桥先生可能还活着——他若是见到如今的自己，心里会是个什么滋味？
不，他已经见到了，躲在暗处见到了。
既然他还活着，那这一切的浩劫和苦难又该如何评说？
沈碎心头横亘过一阵强烈的阴郁！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阿兜一眼，忽然无意识地在自己腰间摸了一下，指尖空落落的，随即一顿，有些愣神。
阿兜眼尖瞥见了，忙问道：“三哥哥找什么？”
“没什么！”沈碎回过神来，颇有些心不在焉，“银铃已经没有了！”
阿兜也看出来了，沈碎有些不对劲儿，他提醒道：“银铃压住了白府的伶人阵，随八卦四象中的阴魂一起消散了——不过，白姐姐和小安宁处各留了一枚，也不算全毁。”
沈碎“哦”了一声，枫桥先生的分量与他沈推之来说很重。人之苦楚，莫过于惦念太深，这份惦念过重便会压得人重荷难负。
而眼下对白恹恹来说，小安宁的安危同样让她放不下。世家出身的孩子，多捧在掌心长大。不论小安宁以后是顽劣无礼，还是平庸无趣，好歹有机会能够平安长大。
不像现在这般，银铃无异动，连着那头的小安宁不知是生是死？
白恹恹抿了一下嘴唇，摸出腰间那枚银铃，伸手递给了沈碎：“谢谢你替我寻到了重楼这味药，刚才在厨房熬粥的时候顺手煎了一碗喝，心里再难受我都不想辜负你的苦心。你也一样，保全好自己，再见到你师傅的时候也许一切都解开了！”
沈碎正要开口说话，突然感觉手上的银铃一震，这动静只有手掌触碰的时候才能感受得到。沈碎摊开掌心，小心地戒备了起来，不知道这银铃接下来会出什么幺蛾子。
可是沈碎直勾勾看着银铃片刻不止，都快入定了还是未有任何异动。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感觉自己脏腑内的气息稍有了缓和。
同样全神贯注盯着银铃的白恹恹，忽然低声问道：“沈推之，如果有人利用小安宁手上的银铃，能顺藤摸瓜找到我们吗？”
沈碎抬头看了一眼白恹恹，她眼里有质疑、有迷茫、有不可思议，其实他自己也有。
“银铃是枫桥先生的，除了他别人无法顺着银铃找到我们。”
白恹恹欲言又止道：“如果有人真顺着银铃找到了我们，那么是不是意味着，白家这次变故跟他脱不了干系？”
沈碎沉默不语，白恹恹说出了他心中所想，只是这份血淋淋的现实着实有些刺痛人心。
那一年在翠峰岭上，兰却炼丹走火入魔。弱冠少年轻狂未褪，跪在地上冷漠地反问先生：“何为魔、何为道？何为人、又何为鬼？人间的土匪强盗，杀人走货，堪配为人吗？我一心修炼，只为济世救人，就算入了魔我也不曾为恶。敢问先生，世间事，孰黑孰白、孰是孰非，您自己辨得清吗？”
当时的沈推之除了泼师兄的凉水，根本无法理解这句话。而今，他自己在世间魔道走了几遭，生死来回往返不叠，看尽了人心不古，再想起这番话，只觉得几度可笑又可叹。
辨不清当真是辨不清
见他许久不言，本就拧在一起的眉心快打成结了，白恹恹提到嗓子眼的话头终是被她压了回去。
她叹了口气：“也许此时让你宽心都是废话，但万事过犹不及，思虑多了也会急火攻心。人心难测，那便先不测了，去他的吧！”
“是啊，三哥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古青桐把这么多年的感情都放下了，她跟你师傅的纠葛恐怕更深。”
白恹恹大惊：“古青桐？明伯屋子里捡到的那方绢帕的主人古青桐吗？”
沈碎眼角一扫，飞快地看了阿兜一眼，心道：“绢帕的事情看来他已经知晓了！”
他喉咙微动，本想对阿兜补充些什么，“父母”二字此时说出口终究是太轻渺了，于是他又心思沉重地将那些“补充”原封不动落回了心里。
“五毒夫人就是古青桐，而她绢帕上绣的那两行情诗应该就是写给写给枫桥先生的。”突然道出了一段陈年旧情，阿兜为自己的多管闲事感到尴尬。
白恹恹见沈碎并不惊讶，转头问他：“你早就知道了？”
“我”沈碎尴尬地应道，“我只是认得绢帕上绣的字迹，是先生的。”
白恹恹顿了顿，神色凝重地说道：“五毒夫人闭关这么多年，而你师傅也沉寂消声很久。夫人甫一现世，他便来了山庄，如此紧追不舍，他们之间除了感情纠葛，定然还有更重要的牵扯。”
阿兜听了白恹恹的话，不由得皱起眉：“白姐姐你说的这些我想跟五毒掌有关，我在暗阁里听得不是很清楚。”
白恹恹兀自接着道：“如此说来，枫桥先生需要五毒掌帮他达成某种目的。所以眼下山庄应该是安全的，他不动，五毒夫人也不会贸然出击。若是夫人肯妥协，不至于这么多年放弃自由躲在这无人的水底洞；可若夫人不愿妥协，眼下的制衡与掣肘再顽强也只是一时的。真动起干戈来，赔上整个山庄已成必然”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明朗了。
阿兜惊慌道：“想来那个青川，算是多年前的替罪羊，目的就是逼五毒夫人就范。可是除了青川夫人似乎还有别的把柄在对方手中。”
白恹恹：“你是说五毒夫人那个下落不明的儿子？”
“那就给她送一个儿子过去，消了后顾之忧。”沈碎一直坐在旁边凝眉不语，此刻忽然一字一顿地开口道，“这么大个儿子不就摆在眼前么？”
说完用手指了指阿兜，阿兜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三哥哥这是准备把他往火坑里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