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这是望春的回礼。
“刀剑无眼,小公子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动怒。”长得一脸横肉能逼退小鬼的老板,竟颤颤巍巍地出来打圆场。
这反差微妙得有些好笑,沈碎无奈地扶额,跟着老板一起捧臭脚。
“是啊,是啊,公子剑锋如雪,无招胜有招。还没起手,就能要了我的小命。若是血溅当场,污了那么好看的竹簪,实在不雅、不雅。”
小白脸的剑气丝毫未有收敛,始终与沈碎保持着一剑的距离,似乎有意等着他求饶告退。
听他说“不雅”二字,眉目稍稍有些松动,看得出来是个尤好风雅的人。
“不如你先放下剑,我们打个商量?”沈碎接着道。
其实小白脸并不是为这点市井小事就拔剑相向、不依不饶之人,他说不出口的是,这七星剑一旦出鞘,剑气犹如雷火之势,不让它横扫个痛快,是不肯轻易收回的。
刚才一时冲动拔剑而出,只求气势上压倒对方,现在反倒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僵持下去。
“商量什么,有话快说!”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中气。
沈碎感觉到架着他的那柄剑有些微微地震颤,稍不留神就能在他的脖颈间剐出一道血痕。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正色道:“诓你高价得簪,是我不对。但这个双蝶簪,确是刚刚老板赠予我的非卖之物。我想你也是个惜物之人,君子不夺人所好,若你肯就此作罢,作为交换条件,我愿意帮你做一件事。”
“你能帮我做什么事?”小白脸晃了一下神,手里仍然紧紧扣着那把七星剑。
还没等他来得及反应,沈碎压低声音传来惊雷般的一句话:“比如我可以帮你把剑气收回去。”
说完,沈碎提了一口气,并指捻住剑刃,毫不吝啬地于锋利处轻轻一划,殷红流过的地方渐渐逼退了阴寒之气。
小白脸浑觉手上的凌厉没那么盛了,原本拿捏不稳的七星剑瞬间有了收放自如之兆。他也乐得就坡下驴,赶紧撤回了一剑。
嘴上没说什么,心中却暗暗思忖:这个洞穿他剑气的人,绝非看起来那般手无缚鸡之力,他究竟是什么人?
“多谢公子雅量,后会有期!”正当小白脸歪头打量他时,沈碎已经拱手道谢准备走了。
卖簪子的老板出声叫住他:“沈公子,留步!”
“告辞!”沈碎冲他一点头,“老板,你的手艺精绝,那朵玉兰临寒不惧,夫人一定会喜欢的,不如叫‘望春’如何?”
“多谢赐名,这是望春的回礼。”老板说着,就将刚才那支没有送出去的双蝶簪扔给了沈碎,“接着!”
沈碎抄手接住,轻轻触手间看着簪子,心道:此簪取名叫“双归”吧,不知有没有机会送出去
正当他心中言语无数,情愫难抑之时,耳畔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风声。
若说走在西江边,兜头迎来狂风阵阵一点也不奇怪。
但这强风中,无数惊叫与船只摇晃声重叠着,甲板的嘎吱声,货物的碰撞声就连马匹的嘶叫也混在其中,好不惊心!
沈碎屏气抬头,往远处的天空望去。
一团厚重的乌云从西江上空压过来,铅灰色的云雾拢在头顶,铁笼一般将这渡口四处围住。
好端端的晨光被遮得看不出一丝缝隙,只感到刮过来的强风阴冷透骨。
这是怎么了?
官道上的人已经开始收拾货物作鸟兽散,混乱的尖叫此起彼伏,然而刚一出口就都被风声盖了过去。
沈碎和小白脸伫立在原地,面面相觑,彼此的神情好似在互相疑惑——听到了吗?这不寻常的鹤唳风声中好像有令人生惧的野兽。
很快,吞噬晨光的乌云中探出一只眼睛。
那眼睛发出一道蓝色的精光,好似在探寻着什么。不多时,便在云层中一闪而没。
“妖妖怪”
这一幕把渡口所有的人都吓呆了,一时间江妖作祟、河怪司雨、孽障涂灵,所有匪夷所思的猜测如话本般传得飞快。
直等那精怪拨开云雾露出真身,沈碎才发现——这是一只炼化得炉火纯青的“傀鸟”。
他倒抽一口凉气,感到浑身的血都凝固了。
那只巨大的傀鸟,羽翅伸展,伴着刺耳的长啸在渡口上空横扫而过,掀起的风墙直贯而下,码头边风雨飘摇的小船无一幸免地被掀了个底朝天。
落水的船夫、救人的看客,江水里顿时犹如下饺子一般。
而那傀鸟,张开鲜艳欲滴的红喙,仿佛刚刚噬过人血一般,发出一阵怪叫。
下一刻,沈碎蓦地一晃眼,一道剑光带着一股熟悉的奇香,直直地朝那傀鸟冲将了出去。
沈碎下意识抽手一抓,只怪那剑风太快,没能抓住小白脸公子,只薅下他一缕垂在肩头的乱发。
“别去!”沈碎的声音还没落地,那小白脸已经整个人没入黑风中,转眼不见了踪迹。
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就凭那摇摇欲坠、中气虚弱的身子骨,还有浮躁压不住的剑气,如何制服得了成了精的鸟怪。
沈碎偷偷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果不其然,那小子持剑一跃,整个人腾到半空中。可剑锋还没抵到目标,就被那巨鸟一根羽毛掀落在地,呕出一口鲜血。
沈碎跑过去扶他,谁知手都还在发抖的小白脸并不领情,默不作声地甩开沈碎的手,又凝气持剑反扑了一回。
就好像跟这傀鸟,也跟他自己杠上了一般,锲而不舍连冲三次之后,终于直勾勾地躺倒在地,眼神愤恨又不甘地望着天空。
沈碎无奈地一抖袖子,抽出一张符纸。用手指狠狠地戳了小白脸流血的嘴角一下,捻着鲜红的液体,在符纸上笔锋横流地画了一排咒语。
“嘶——你干什么?”小白脸捂着生疼的嘴角瞪了他一眼。
“现在知道疼了?逞能的时候不挺勇敢的嘛!”沈碎眼皮也没空抬一下,急促地将符咒点化成了一只轻鸟飞了出去。
“既然流了血,那便不能让它白流!”
说完这句话,沈碎已经在人潮中如风般飘移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