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不做笼中鸟,只愿成为自由的风。
话一出口,白恹恹顿觉懊悔,自己没过脑子的脱口而出,在沈碎听来不知作何感想。
于是,她连忙正色地补了两个字:“们俩!”
“你是不是不想回家?”沈碎突然替她说出了心里话,“为何不直接告诉蓝鹊你的想法?”
白恹恹被戳中了心思,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一开始兄长来信托蓝先生送我回家,我的确是打定了主意回去的。只因离家太久,怕父母会担心,再加上蓝先生挺照顾我,无论如何也得承他这份好意。可是”
“可是什么?”阿兜插了进来。
“直到马车驶离了云禾庄,我细细看了那封信,才知道原来家里催我回去是要给我议亲的。”
这句话好似一枚绣花针,在沈碎心里悄悄地戳了一下。
“所以你这算不算逃婚?”阿兜双手拢在嘴边,好像得了什么八卦一般打趣道。
白恹恹扫了一眼哼哧怪笑的阿兜,想起自己八字还没一撇的婚事,眼皮不听使唤地跳了两下。
“对了,”这兵荒马乱的一天,直到眼下她才想起来什么,直直地盯着沈碎和阿兜问道:“你们俩为什么出现在江安城?难道是来找我的?”
“不是我们俩,”阿兜摸了摸自己那颇有点小灵性的口袋说道,“是我们四个!”
四个?
白恹恹一宿没睡有些犯困,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自主地直起身子在房间里来回探了几下。
这一探,她原本困倦阑珊的脑子完全清醒过来了。
只见阿兜身后不知何时飘出一个倩幽幽的魅影,带着魂女特有的单薄,看不清长相,一双修长柔美的手,握着一支样式古朴的紫毫。
阴冷中泛着一丝书卷气,直接将白恹恹最后的困意逼地干干净净。
“她,她,什么鬼?”
“吟雪,回去,莫要吓她。”沈碎一把将白恹恹拦在了身后。
谁曾想这姑娘胆子经一事长一寸,直接挣脱了沈碎的手,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吟雪,仿佛要把那一身空茫的鬼体看穿。
阿兜大大咧咧地收起吟雪,拍拍口袋说道:“没事,别害怕。她通常不随便出来,你就当是初次见面打招呼了。我这儿还有一个你熟悉的呢!”
白恹恹瞪大了眼睛,此刻她只想把敷着膝盖的湿帕子糊到阿兜脸上。
“是明伯,只剩下一缕散魂了”
沈碎用轻飘飘的三言两语,就把两人双魂的前因后果对白恹恹讲了一遍。
当然,混沌在鬼林中差点被套魂阵撕成血污碎片的经历他隐下了没说,实在有锋芒不可避的地方,也是简单带过一句。
就宛若这一路游山玩水,顺便收了两个阴魂,轻松惬意得很。
白恹恹一直听着,不打断,也没有质疑。
她听得出沈碎话里的“不要担心”和“我很惜命”,她也想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露怯。
所以她全程沉默着,直到沈碎问她:“接下来,做什么打算?”
“沈推之,你说人为什么一定要婚配?”她低着声,突如其来地问了一句。
自从不想喊沈碎师父了之后,沈推之这个名字越叫越顺口。
“女子为何一定要被困春闺,我就不想嫁人,不想跟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稀里糊涂过一辈子。”
“世间如此辽阔,九州经纬、风云际会。江南的花、北国的雪、大漠的孤烟、西荒的落日我都想去看看。品百味、游山河,不做笼中鸟,只愿成为自由的风。”
看着一口气直抒胸臆的姑娘,沈碎有些发呆,他鲜少见到这样眼睛闪闪发光的白恹恹。
也是在那一刻,沈碎发现自己与她是那么的不同。他只叹自己,半生如浮萍逝水,不值一顾。
他默默地周转起身,又恢复了冷淡平静的表情,指着白恹恹一身脏兮兮的衣裙说道:
“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好好睡一觉,记得把衣裳换了。人为什么一定要婚配我不知道,但泥猴一样的姑娘肯定嫁不出去。”
一屋子敞亮的笑声之后,沈碎和阿兜就被赶出了门外。
这一宿,白恹恹睡得心烦意乱。
沉重的眼皮已经快垂到下巴了,那一团浆糊的脑子还是梦游般不肯停歇。
不知这店小二点了什么香,屋子里总是弥漫着一股草木艾叶的味道。
屋子外头有只小猫一直扒着木头窗棂,猫爪子时不时地挠两下,甚是扰人清梦。
白恹恹头疼的厉害,连带白天热敷过的膝盖处也凑热闹一般,骨头缝里钻出丝丝疼痛,让她隔着被子都想捶几下。
本想一头栽倒在床,睡它个昏天黑地,结果却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一炷香之后,她放弃了。
小心翼翼地推开窗棂,窗外月色柔和,一只黑猫蹲在角落“喵”了一声,冲她露出了尖利的爪子。
白恹恹有些忌惮,身子往后缩了缩。
黑猫没有靠近,又从喉咙里压出一声喵叫,许是饿极了。
白恹恹拿了吃剩下的半块干烙饼,兑了点水喂给黑猫。
吃饱喝足的小畜生,一步一挪窝地蹭到了白恹恹面前。
白恹恹若有所思地抱起了黑猫,撸着软绵绵的脖子,把它窝在自己的手心里。
就当那碧绿的猫眼对上白恹恹睡意惺忪的脸时,她仿佛看到了一道诡谲的蓝光。
她心道:“这猫是有灵性么?”
而更诡谲的是,黑猫开口了,它对着给它喂食的姑娘伸出了爪子:“你既喂了我,往后就得嫁给我,做我的猫媳妇。”
白恹恹浑身一激灵,抓着猫脖子的手一紧,直接薅了一撮猫毛下来。
那黑猫“嗷呜”一声,从白恹恹怀里挣脱的瞬间挠了她一下。
殷红的爪印和黑猫凄厉的叫声,还有那孤傲冷漠的对视,打得白恹恹措手不及,分不清这到底是做梦还是幻觉。
直到脊背处传来一阵阵凉意,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裹着被子从床榻翻滚到了地上。
这该死的议亲,害她做梦都在抗拒,火炉一样的夏天,后背竟出了一身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