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什么叫做非礼勿视!
阿兜一愣:“你不是回梁州了么,怎么跟这群人出现在这儿?”
白恹恹没有理他,脑子里空白一片,沈碎的冷不丁出现,让她提到嗓子眼的心一瞬间落了下来。
就好像原本独自走在凄风凛凛的黑道上,忽然有人给她提了一盏灯,照亮了漆黑难辨的前路。
白恹恹吐出一口气,抛开了所有的畏惧,整个人扑到沈碎怀里,双臂环绕,紧紧抱住了他。
一边是鬼影横错的墓冢,一边是山石罅隙的阴岗。万千山风擦肩而过,她都不想放开紧紧拥住的温暖。
沈碎吃了一惊。
忽而间被一股带着白梅甜香的气息,如小猫般柔软地撞了个满怀。他整个人滞住了,双手不知所措地悬愣在半空。
有好一会儿,三个人谁都没有吭声。
阿兜突然觉得尴尬,平时的机巧劲儿突然不好使了。
就在他扭头也不是、踱步也不对的瞬间,沈碎抬手盖住了他的眼睛。
倒霉的阿兜,他慈祥的、如兄如父的三哥哥,给他上了人生中极为重要,但又似懂非懂的一课——
什么叫做非礼勿视!
就在此时,刚刚吞噬了一个活人的墓洞,风声再起。
黑暗的洞穴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如同野兽闻到了生人的气味,一股巨大的妖邪之力裹着泛滥的水花,在这夜幕荒山中咆哮着冲涌而出。
“快跑,这水洞子会卷人,刚才虎哥已经掉下去了。”
生死之间,白恹恹未及惊恐,一手一个,拉着沈碎和阿兜就往山岗下冲去。
阿兜心惊胆战,一路踉踉跄跄地跑着,直到腿肚子抽筋也不敢贸然停歇下来。
白恹恹腿伤还没好利索,一瘸一拐一抽搐,但她知道不能拖后腿,只得生生忍着。
遮面的长巾斗笠更是碍事儿,阴风中猎猎如旌,唯有脸看不清。
沈碎一边跑一边心照不宣地掀了她的斗笠,献祭般抛向了半空中。
只听背后那咆哮的声音像被盖了一层纱被,倏地散了。
只留下一团若有若无的黑烟。
天终于彻底亮了。
一趟山岗之行,让月余未见的三人又聚合在了无风客栈。
“蓝鹊呢?为何留你一人独行?”沈碎怒气冲冲地问道,感觉自己临行前的托付喂了狗。
白恹恹目光躲躲闪闪,闷头喝着早已凉透了的茶水,一声不吱。
沈碎观察了她片刻,眉头缓缓地皱了起来:“以蓝鹊的为人和他同你白家的交情,是一定会护送你到梁州的。可是途中出了什么岔子?”
“其实”白恹恹心虚地低着头,在沈碎的注视下说话也开始结巴起来,“其实马车还没到江安城的时候,我偷偷溜出来了。”
“苍了天,你胆儿可真肥。”阿兜用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不紧不慢地说着,“你这样跑出来,就不怕蓝先生担心么?”
白恹恹自知理亏,不欲为自己辩解,一直揉着隐隐作痛的膝盖。
“坐下!”沈碎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是生气还是责怪,“阿兜,你去找小二要一盆热水过来。”
白恹恹的脸色都变了,她倒宁愿沈碎骂她几句任性妄为,不知人间险恶,不懂人情难却。
这般严肃地不说话,着实让她坐立难安。
于是她假装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这几天遇到的晦气都咳完。
直到阿兜端着热水回来,她才安静,躬身坐好。
沈碎就在一旁看着,默默地拿起帕子浸在热水里,湿漉漉地拎起、拧干,趁着帕子还冒热气的时候递给了白恹恹。
“敷在膝盖上两只膝盖一起。”他嗓音冷冷的,紧绷绷地说着关心的话,却让白恹恹露出了轻松自在的表情。
“白姐姐,你可知今晚要是没有遇上我跟三哥哥,你可能被那脏东西拖进水洞子里了,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阿兜的一句话,又让白恹恹的脸色刷白了一层。
“我我”她猛地又站起身来,“我错了,我对不起蓝先生还有你们。”
其实,从蓝鹊的马车上溜出来那晚,她便有些后悔了!
她用洞箫吹奏安魂曲的时候,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蓝鹊和两个药童安安静静地睡上几个时辰。
而她,便用这几个时辰,溜下了马车,翻过了半座山头也倒霉蛋似的遇上了虎哥那帮盗墓贼。
说盗墓贼都有些抬举他们了。
江安城水患不绝,民不聊生,许多流民被逼无奈走上了打家劫舍、挖坟掘墓的流寇之路,虎哥那帮人就是其中的一个团伙。
官宦富商人家都请了保镖护卫,不好劫,他们便瞄准了新坟古墓。可是盗墓是个技术活儿,不是嘴皮子动动就能行的。
偶尔,他们也接一些丧葬白事。
谁家要办个冥婚、娶个鬼新娘啥的,他们几个糙汉浑身蛮力,就负责在山道上掳掠好看的小娘子。
长得好看的白恹恹,就这么被这群草台班子给撞上了。
幸好,她也是个机敏的。
一曲洞箫安魂定神,再加上跟阿兜学的瞎胡吹的嘴皮子功夫,惹得那群人以为遇上了修真仙子。
一路上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求着姑奶奶为他们指点发财迷津。
她一时半会儿逃不了,就随口说了某个山头某处坟冢,哪个方位哪个时辰。
那虎哥听得两眼放光,也不抓她去配冥婚了,只求仙子带他们挖墓取财。
只是没想到,自己的随口之言,竟让一个活生生的人丢了性命。
她垂眸看着地板,眼里满是自责:“我是真的错了!”
沈碎自顾自地拽过冷却的帕子,在热水中又浸了一遍,十分认真地问:“倘若时光倒回去,再让你选一次,你还会依着性子从马车上逃出来吗?”
“会!因为我想回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