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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饥寒之苦,不可言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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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碎要去的地方是冷泉深处那座老旧的房屋。

    阿兜离开之时,一只荧黄的梦蝶泛着微光跟了上去,盈盈地扑进了他的衣袋。

    沈碎的梦蝶,天然有一股灵性。

    可循踪迹,可清澈心魂,也可使身主安睡入梦,只是需用指尖血炼成。

    他,怕痛!

    夜色笼罩之下,阿兜睡的那间屋子,从南窗浮散出一丝淡淡的黑色烟气。

    屋外有一棵老槐,长得高大挺拔、叶繁枝茂,藏两个人都极为隐蔽。

    沈碎悄悄跃上树顶。

    一柄硬物倏忽间抵上了他的后背——有人!

    饶是这暑气太盛,额头的汗水瞬间凝成了珠,顺着面颊滑落,很快渗进唇缝,沈碎只觉得嘴里一阵发苦。

    略略静了一会儿,他嗅到了那人身上飘来的一阵清雅芬芳。

    微微一笑,张开双手道:“姑娘手下留情”。

    察觉到那人似乎一怔,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些。沈碎缓缓转身,茫茫夜色中对上了一道皎洁明朗的目光。

    对面的人身量纤细、个子不高,一身黑色的劲装裹在身上。

    黑布蒙面,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明眸善睐,瞧得出来是个标致的姑娘。

    有一瞬间,沈碎觉得这双眼睛望向他时,似乎闪过一丝悲悯、遗憾、留恋

    似曾相识,又转瞬即逝。

    不敢太过冒犯,他垂眸转向了姑娘手上的“武器”——竟是一支洞箫。

    从幽明道爬出来之后,今天的境遇格外有趣。

    沈碎心里暗自好笑,一手抓住树干,另一只手指了指阿兜家。

    “姑娘若是为财而来,怕是走错了地方。”

    女子眉头耸动:“何以见得?”

    沈碎倒也耐心:“我虽搬来不过几天,但这里连个像样的土地庙都没有。村里人都靠砍柴打猎为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值钱之物堪得一掠,顶多几个包子馒头。”

    “包子馒头也不错!”岂料那女子应道。

    沈碎越发觉得有趣,对她招了招手,轻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土地公座下的那个馒头,味道如何?”

    女子略显尴尬之色,幸好蒙着脸:“我那是那是”

    沈碎打断她:“我知道,饥寒之苦,不可胜言。”

    她本以为这个啰嗦书生会多揶揄两句,没想到他极认真地看破、又说破,眼神和语气却很温和,没有咄咄逼人的压迫感。

    反倒令人徒生暖意女子怔怔地看向沈碎。

    此时,突然一阵疾风刮过,掀得两人站不住脚。

    残风过后,乌云蔽日,天色愈发昏暗了起来。仿佛被人伸手捂住了眼睛,视野里一丝光亮都没有。

    “时辰到了!”沈碎细声道,“噤声!”

    上一刻还唇边浮着笑意,像一束照进荒芜的光。这一刻又似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般,整个人深沉肃静起来。

    沈碎习惯了独来独往,今晚要进入聋儿阿兜的梦洞。以他的修为来说,这不是件难事。

    但如果身主被干扰从梦中醒过来,对解梦者来说也是有两成危险的。

    若是再带上一位修为不佳的人,有可能会困于梦境,越走越冗长,永远都出不来。

    他不希望有人跟着他一起去叩这死亡的门扉!

    然,怕什么来什么。

    这位不怕死的姑娘举起洞箫拦住沈碎:“我不是来偷东西的,但是今晚你要做什么,你我心知肚明。”

    见沈碎不讶异,姑娘接着道:“我修为也许不如你,可是箫音习的还不错。你带上我,定能帮得上忙。”

    从没想过有人愿意帮忙,昏暗的天色下沈碎选择不答话,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便径自跳下了树。

    “我叫白恹恹,梁州箫笛白家”

    姑娘一着急,赶紧自报家门。听到沈碎翻进窗户的声音,又不想落单,准备一跃而下跟上他。

    不行,完全动不了。两腿被封住了!

    眼看着黑云越滚越近,豆大的雨珠已经开始往下砸。

    气得白恹恹一拳垂到树上:“你修为高了不起啊放我下来”

    村人都有夜落而眠的习惯,邻里间这个时候不会互相走动。

    沈碎跳进屋里,把阿兜的卧房锁上。此刻阿兜睡得正沉,定是梦蝶起了作用。

    沈碎把他的身体分分寸寸检查了一遍,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便来到隔壁查看阿兜爹娘。

    床上的男女笔直地躺着,闭着眼睛,不翻身也不梦呓。

    身上没有盖被褥,像两枝干枯的树杈,一动不动的,毫无生气。鼻息也极其微弱,更别提鼾声了。

    整个屋子安静得像没有人一样。

    那男人长得瘦削佝偻,脸颊凹陷,皮肤甚黑。右侧眉骨根处有一道疤,很深,像是被雕刻的木刀砍伤的。

    旁边的妇人,也是干瘦得很,终年吃不饱饭的样子。长得倒是眉目慈善,眼角还有颗泪痣,跟绿豆似的。

    沈碎带着疑惑扫视了一圈,除了床之外,角落处有一张竹案,应该是妇人梳妆打扮用的。

    可竹案上没有镜奁、没有梳子、没有发油

    只有一块白色绸缎软布,倒不像是平常庄户人家的用料。

    沈碎小心翼翼地掀开软布,里面躺着一把断裂的刻刀。

    刀柄的花纹就是普通的桃花图案,可就在看到刻刀的瞬间,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来了!

    突然间,窗外掠过一道耀眼的光,闪电划破了黑暗,随之而来的惊雷如野兽般开始咆哮。

    惊得人头皮发紧!

    床上的两个人纹丝不动,仿佛死透了一般。沈碎心头一紧,来不及细想,赶紧朝阿兜房间奔去。

    阿兜蜷缩在床上,受到了惊吓。脸上一阵白一阵青,不停地翻着身。双眼紧闭,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两只梦蝶扑棱在他的额头,发着荧黄的微光。

    惊惧与恐怖攫住了他,眉头拧在一起虚弱地抗争了一会儿,想让自己醒过来,好像这样才会感到安全。

    梦蝶的光越来越弱。

    “争口气呀,小东西。扎手指很痛的!”沈碎焦急地喃喃自语。

    如果这两只梦蝶灭了,就算让他割破十个手指,一时半会儿也炼不出两只来应急。

    不争气的小东西越来越弱,越来越弱

    沈碎瘫着脸看着这两只不争气的,怀疑自己的修为是不是被幽明道的七鬼八妖吞去了一些。

    明显是的。

    梦蝶的光灭了,两只一起。

    窗外的风雨声犀厉而来,夹着一柔幽幽的箫音。曲调涓细、悠扬,如丝、如雾,彷佛香炉中飘来的婷婷袅袅的烟云。

    这缕烟云弥漫在空气中,渗透到梦境里,让阿兜感受到一种难以言表的宁静与安详。

    是安魂曲!

    此曲原是一位箫笛世家传人所写。

    曲调悠扬空灵,轻拢慢捻间,能让活人安复心神,能让鬼怪魂飞魄散。且此曲极为考验音律修为,吹奏者必须心无挂碍,否则自身会遭到反噬。

    而这位传人也一曲成名,声名显赫。

    只是不知何故,这安魂曲流传于世的只有一半,另一半无人听过。

    不知过了几时,曲罢,风雨亦停。

    眼前的阿兜酣睡如泥,嘴角笑吟吟的样子煞是安稳。

    沈碎从安魂曲中回过神来,正觉得这恼人的风雨差点坏了他的大事,突然恍然大悟。

    窗外的老槐树上还挂着一位“落汤鸡”小姐呢!

    再次见到白恹恹的时候,沈碎是心虚的。

    她浑身湿透,连鞋缘都在滴水,脸上的蒙面黑巾也被风刮没影了,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潦倒。

    这姑娘一见到沈碎,半字未提这份狼狈,却是洋洋自乐地举着洞箫冲他挥舞道:“看吧!我说过我能帮得上你!”

    沈碎有些迷醉,

    他似乎在某个空洞的瞬间,也曾见到过这样一个人。

    踏着晨雾,披着霜露,树影交错间向他走来,飘起的裙袂和不带一丝犹豫的步伐记不太清了。

    “对不起!害你淋雨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语调里透着一股另眼相待。

    白恹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在我这里,你不需要为了你没做错的事情道歉。但你的确可以做点什么补偿我一下,嗯?”

    “比如进梦洞的时候带上我,如何?”

    “这不是闹着玩儿,我不想拿别人的命来冒险。”

    “若我相信你呢!”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很坚固也很脆弱。姑娘,人生在世不要随意去信任一个戴着面具的人。”

    “可人生在世,有些事情不能因为它有危险或者没好处,就不去做了吧?不得不做的事情,我尽本分努力做好,不也是一种勇敢吗?”

    “不得不做的事能力不够勉强去做,就是毁灭!”沈碎蹙了蹙眉,他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害怕。

    “那我拜你为师吧!”白恹恹这招隔山打牛用得妙啊,“而且我的安魂曲真的能帮上忙。”

    沈碎无言以辩,因为今晚真的多亏了她的箫音。

    沉思少许,解了白恹恹的封穴,转头冲她招招手,示意她麻利跟上,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此人从头到脚是个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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