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废弃的化工厂
到手的lne不多,花得倒是不少。池竟夕默念,回去就端了这窝点。
楚客看着那个矿泉水瓶大小的东西,摇了摇,里面好像有液体,他怼了怼池竟夕,“要不,你吸一下?”
“你敢?!”面对这个试图让他违法乱纪的公民,池竟夕几乎暴跳如雷,在他面前,毒,谁敢碰谁死。
楚客又轻轻晃了晃,“不吸一下怎么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池竟夕真怕这玩意儿忽然在他们俩手里爆炸,直接拿了过来,背着人,熟练的放进证物袋,“人民的检验科不是吃干饭的。”
地下黑市里的一切都让池竟夕感到愤怒,可悲,和无助。理解了小叔那句话,他见到了和八年前的畸形秀如出一辙的表演。
他猛的闭上了眼,和17岁的他不一样了,不再逞强好胜去看,他的心还没有小叔那么坚硬。
楚客缓缓靠过来,捂住他的眼睛,在他耳边轻语,“不要害怕,我们能救他的,你现在不要睁眼,穿过去就好了。”楚客清晰的感受到池竟夕的心跳加速,额头也渗出汗珠,“跟着我往前走。”
人体实验他们也看见了。是个试药的项目,药物的作用……
来做这些实验的人都是些山穷水尽但是还是戒不掉的瘾君子,靠着那些没有人性的人研究的所谓“新型毒品”来苟活,吃对了就爽一段日子,吃错了就搭上贱命一条,乱葬岗的坑里一躺,左右也没人找,连失踪人口都没人给报。
一日吸入六次,成年男性,18到48岁,一个月收入仅仅1000块。
一日吸入八次,十次,更多次,也没有涨几块钱,不说死尸遍地,也是腐肉臭味最重的地方。
而派药的人却没看池竟夕和楚客一眼,不是因为楚客身上都是高档货,而是他敏锐的嗅到了他们身上有“正品”的味道,是前面刚刚光顾过“正经”摊子的买主,而不是吸不起还要吸的亡命徒。
在这个“地狱”走了一遭,池竟夕一下萎靡了,楚客贸然拉住他的手腕,“池警官,醒醒,我们已经出来了。”
“呼叫队伍,端了它。”
楚客很冷静,他把刚才卖lne摊子上的一个小玩意儿拿出来,他和老板磨蹭的时候顺的,看起来像小摄像头,专门记录买家的,但是他们也很聪明,不只这一个,他摸了摸池竟夕的包,也掏出一个证物袋,学着他的样子也放进去,“没用的,他们马上都会走,没有人脉我们根本追不到,自讨苦吃。”
“那你这次是这怎么找到?还替我伪造好证件和身份?”
进去前楚客就拿出护照,而且贴心的给池竟夕捏造了一个留学生的身份,二人才大摇大摆进去的。
“……”楚客张着嘴不知道怎么回答,“政策。”
“什么?”池竟夕还不明白,但此时楚客的手机邮箱弹出一个邀请函,废弃的化工厂那边。
池竟夕好像明白了,他揪着楚客的衣领子,“你们敢跑到中国的地盘撒野?你们不把中国的法律放在眼里,不把中国警察放在眼里!”
楚客从来不生气,不论池竟夕做出什么举动,情理之中,他头发挽得不结实,一下就散了,他摇摇脑袋,把眼睛露出来看着池竟夕,“我也才发现啊,因为这次会在中国待上一年多,才有这些发现的,所以作为守法的好公民,我主动联系了你,不是吗?”
池竟夕松开手,他有些歉意的,觉得很冒昧。
“抱歉。”
“晚上接上喜茗,我们需要女伴打掩护。”楚客欣然接受邮件的邀请。
夏喜茗的专业是犯罪心理,即使她再优秀,也无权参与这种行动,“我们有专业的女警,不需要她冒险。”
这种私下买卖,他们独有资料,一眼看穿,带一个警察就已经很冒险了,再者,女警官长得都太正派了,只有夏喜茗才有那种感觉,“我来不及为她们办证件,只有夏喜茗现在不是警察。”
楚客不知道说没说服池竟夕,只是发现池竟夕看一等功一样看着他,池警官带着一脸坏笑,“你在哪办的假证?”
“网站就有卖……”楚客攥紧了证物袋,塞进池竟夕包里,笑得勉强。
“回警局聊聊吧,”池竟夕搭上楚客的肩膀,“钢琴家先生。”
去化工厂的路很脏还很窄,地方选的这么阴间。
池竟夕看着路边的花束摊子,问夏喜茗:“你喜欢什么花,送你一束。”
夏喜茗手里捣鼓着手机,头都没抬,也没看有什么,张嘴就来,“太平花。”
池竟夕不知道什么是太平花,觉得夏喜茗要就有她的道理,就直接问摊主,“老板,有太平花吗?”
卖花的也一脸懵,“没有啊小伙子,啥是太平花啊?”
池竟夕无奈看向夏喜茗,还是没抬头,他眼睛扫过花摊,指了指那最鲜艳的花,“那来一束红山茶花吧。”
夏喜茗这才抬头,推推他,“白的吧。”
“那就白山茶。”
卖花的麻利的修剪,包装,池竟夕支付完接过花,“谢谢。”他把花递给夏喜茗,手机随手搜了搜太平花,看了看长什么样,又问道:“太平花是什么花?”
夏喜茗抱着花拍了照,淡淡回道:“河北省花。”
二人走到半路,就撞见了楚客,他又穿的跟花孔雀似的,就算是黑西装也感觉他在发光。他也抱着一捧花,却看见夏喜茗已经抱着一束山茶花了,讪讪对着池竟夕不怀好意的笑,“呦,先我一步。”
池竟夕瞟了一眼楚客的花,不屑的道:“你凭什么送玫瑰?”
楚客颇有讽刺的语调,“这是月季,你们的市花。”
“谢谢。”夏喜茗接过他的花,这两束花可都不轻,抱着可遭罪了,“要是有太平花就好了。”
楚客很会接她的话,“宋朝陆游有咏太平花诗,扶床踉蹡出京华,头白车书未一家。宵旰至今劳圣主,泪痕空对太平花。”
一时间,耀眼的礼服有种变成长衫的韵味,语气神情陶醉的很,池竟夕白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句,“外国人装什么。”
楚客摆了摆手,挑衅似的看他,“我是中国人,谢谢。”
他俩一路走一路吵,全然不顾夏喜茗踩着高跟鞋,抱着两束花,距离越拉越远,夏喜茗气坏了,不走了,一个电话拽过去,结果两人吵得不可开交,谁都没接她的电话,楚客不接就算了,当他没听见,池竟夕是警察啊,他听不见电话响了!
夏喜茗也意识到不对劲了,她查看信号,这里有着强大的信号屏蔽系统!她的电话信息都被屏蔽了!连警用通讯工具都在此刻不堪一击。
“红茶花,白茶花,茶花女……”
一阵童谣似的吟唱让夏喜茗毛骨悚然,她警惕的寻找声音的来源,按道理她现在应该拔腿就跑,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进了警局之后,她的胆子愈发大了,“法治社会,法治社会!”
“红茶花,白茶花,茶花女……”
她放下花束,跺了跺鞋跟,壮着胆子朝声源走去。
“红茶花,白茶花,茶花女……”
是个破旧的音响。
她关不上音响,听着它一直唱,也想起了《茶花女》,蓦然回首,发现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跳了出来,她好像跳着芭蕾,大冬日光着脚,单薄的白裙子,上面满是泥土,油渍,血迹,披头散发,夏喜茗看不清她的脸,那人出来之后,音响也不痴迷于红茶花白茶花了,开始响起不一样的声音,嘈杂,但强有力的交响乐。
疯女人开始一边跳舞一边唱念白:c’est une étoile éblouissante de la scène sociale, un visage cru, un sourire charmant mais exagéré
夏喜茗听得一脸懵,“这说的哪国语言啊?”掏出手机想要打开翻译软件解惑,忘了这没信号这回事儿。气得她直跺脚,“早知道多学点第二语言了,听着有点像法语,先录下来,回头翻译。”
那人却忽然不念了,径直往夏喜茗的花去了,她理都没理那束艳丽的月季,抱起了那束白山茶花。
她撩起蓬草似的头发,看了一圈,目光定格在夏喜茗身上。
“marguerite”
这一句她听得真切,她喊的是茶花女的名字,玛格丽特。
……
池竟夕和楚客走到了废弃的化工厂。
外墙上有五彩斑斓的涂鸦,和这条黑压压的街格格不入。
油彩还很新,心理学家可以从人的画面上看出一些东西,池竟夕下意识去喊,“学姐,你看这墙上的涂鸦——”
他回头却只看见了楚客,“夏喜茗呢!?”
楚客也慌了,两人对视一眼,池竟夕掏出手机,“草,没有信号,完了,快回去找!”
“喜茗!”楚客看见了夏喜茗,她现在在跳舞?!
此时此刻,她像社交场上游刃有余的耀眼的明星,生的花容月貌,笑得妩媚却夸张敷衍,好似寒冬腊月里一束红山茶。
这可不是夏喜茗能做出来的事,总觉得有人在操纵她一样。
居然被骗了,化工厂不是真正活动的地方,这里才是!
池竟夕赶紧把楚客拉回来,严厉批评楚客的莽夫行为,“楚老师,眼神不好啊,那可不是夏喜茗,夏喜茗净身高168,这人看着得有175,夏喜茗今天确实穿的是这套裙子,但是她怕冷,裙子底下套了厚厚的打底,裙长刚好遮住,只能看见袜子,这人是光腿,还有刚才在夏喜茗脚上穿的正正好好的高跟鞋,在她脚上也很别扭,硬塞进去的。”
可那人的脸,真的不是夏喜茗吗?可不管那个人是不是了,真正的夏喜茗呢?如果那人身上的衣服是夏喜茗的——
“这不是更糟糕吗,她把喜茗弄哪去了?”
忽然传入二人耳朵里一阵洋文,池竟夕听不懂,楚客可听得懂,是法语,他翻译过来就是:
“著名的钢琴家啊!弗朗索瓦,我的朋友,你来了!那请为我弹一曲吧!”
“已经被发现了……”楚客直接走出去,任由池竟夕怎么喊,他都不管不顾,拉住那个假的夏喜茗,和那人直接法语交流,问她,“她人呢!你要我干什么?”
离近看才发现这人和夏喜茗真是大大的不一样,不过是化妆罢了,那人很高兴看见楚客一样,不说话,拉着他走进旁边的小屋,池竟夕急了,紧追进去。
夏喜茗蜷缩着,披着大衣,恨得牙痒痒,她旁边是一架钢琴,钢琴上放着池竟夕买的那束白山茶花,疯女人请楚客坐下,然后自顾自扒下了自己身上的裙子,扔给夏喜茗,自己赤身裸体的看着他,包括后追进来的池竟夕。
没等几人反应过来,夏喜茗开口了,“听她的,弹,这屋子后面人太多,我们打不过,听她的,我没事,裙子是我自己脱的。”
楚客不安的坐在钢琴前,指尖轻轻碰到一下钢琴,钢琴好像发出一声惨叫,凄厉的音符吓得楚客马上缩回来手,池竟夕看着他,“怎么了?!”
楚客马上起身,“对不起,我不能弹这架钢琴。”
疯女人仍旧赤着身,表情戏谑,大抵的意思就是这可由不得怒。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小屋开始下陷,自他按下琴键的那刻起就无法撤回了。
池竟夕不敢乱动,这周围的一切都是未知的,他不能轻举妄动,这里没有人可以信任,他甚至不能保证那个蜷缩在一边的人就是夏喜茗,他也不能轻易质问楚客,楚客这个人更加虚无,他的身份缥缈,夏喜茗提供的,和他所能掌握的,未必是真的,他的手段太多,他只能小心翼翼的试探,“这钢琴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能弹?”
楚客人一下就傻愣愣的,“我受不了它的声音?”
“什么?”池竟夕不理解,楚客只碰了一下,他就说受不了这架钢琴的声音。
池竟夕现在迅速环顾四周,这里从黑漆漆一片到有些聚集的光亮,主要是钢琴这里和边上一块地方,四周略微有些反光的的地方,是玻璃房,单面的,外面绝对有人在“观看”。
对啊,这是楚客收到的“邀请函”。
池竟夕尽力的安慰楚客,“我堵住你的耳朵,行不行?你不弹,我们怎么把喜茗带出去?”
楚客看了一眼夏喜茗,咬咬牙坐下,池竟夕冰冷的手直接护在他耳朵上,楚客缓缓吐口气,“把耳钉摘了。”
池竟夕手都抖了,耳钉上的暗扣设计把他额头上的汗都逼出来了,疯女人就那么光着身子看他们,咯咯的笑,她席地而坐,在乱糟糟臭烘烘的一团衣服里找到一条能穿的套上。
终于,摘下来了,他随手扔进口袋,捂着楚客的耳朵。
好奇怪,钢琴家不需要耳朵来听自己的钢琴声吗?
直到楚客开始正式演奏,池竟夕才明白他为什么说受不了。
真正的好钢琴,其音色应该是纯净、柔美、细腻而富于变化的。
不好的是弹起来轰轰隆隆、惊惊炸炸、混响一片。
那样的钢琴是很唬人,这架钢琴就是,有着音律不准,音质嘈杂的致命缺陷。
池竟夕眼神也恍惚了,他仿佛听到了17岁时在畸形秀表演上听到的拙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