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设计药物
“池警官。”
隔着老远就看见一个花孔雀似的人。谁家好人穿礼服站大街。好像行为艺术,在那里cosplay。
池竟夕出于礼貌,回应他:“夏喜茗出去了,你助理叫她出去的,市中心的什么酒吧。”
他现在知道了楚客是中法混血,再次重新在路灯底下看他,确实,他的五官更加精致,深棕的头发,瞳孔也是,身材也高挑,可能因为是钢琴家的缘故,独特的气质吸引着人,没错,池竟夕仍旧会被他吸引,眼睛盯着他就会出神,楚客笑眼盈盈的,“我不找她,我找你。”
想到案子,他立即藏起眼底的火,连忙说道:“我没空。”
“这么不爽快,明明上次说好——”
“抱歉,我有公务在身。”
“我就是想告诉你案件的事。”
池竟夕示意去警局谈,楚客靠着车门,“警察局太压抑,又不是审问。”
车上,楚客对吉音市的夜景赞不绝口。池竟夕偏着头,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一切,这些都是他经常骑行的地方,晚霞不出现的时候就没那么美,但是确实在人少的时候,骑行在环岛路上,会幸福满意,心要爆炸的感觉。
他喜欢这座城市,包容性很强,且人文素养、服务态度都很好的。
就是,总是不太平……
楚客今天很健谈,他夸赞吉音的一切。
但是——池竟夕打断他:“法国比这里漂亮,这不是我家,你用不着这么夸。小时候看法国电影,觉得那些外景,不论是街道还是树林,肯定都是导演和置景精心设计的,后来第一次到法国,真的发现不论是城市还是乡村,只要你随手一拍就是电影画面,我们当时开车停在高速,我去过洗手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但我转身看到,小河沟,小栅栏,散落的树木,无边的草地,几幢尖顶砖房,就是这么的简单,随性。文艺电影中充满美感的一幅景,就出现了。”
“是吗?原来这是你眼中的法国。”楚客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池竟夕见过最忧郁的手,是的,忧郁,从手上看出来的,那是几乎一种惨白的颜色,而且修长,精瘦。
池竟夕看着他的手出神,就是那双手,那样的手,弹出了那么有压迫力的曲子。
钢琴家的手尤其珍贵,池竟夕还记得那年的案子,钢琴女教师被老板拖欠工资,要工资时被砸断手指的新闻,视频录音那撕心裂肺的叫声真的令人心疼。
“你来中国演出,为什么参加那种活动?”
楚客没有避讳,回道:“放松,我这次来了三个月,几乎每天都在演出,这对我的心脏是一种压迫,我就找一些可以让我松弛的活动。”
一个演奏家弹十个协奏曲,需要救护车在旁边预防心脏病。很多艺术家都有心脏问题,很少有能完美克服上台恐惧的艺术家。
如果一个艺术家完全没有舞台恐惧,那其实说明这个艺术家并没有太在意这个,不说的太绝对,但这个艺术家水平大部分来说也不会太高,只要是正常的演奏者,多少都会有点舞台恐惧,或者有些没那么严重,他可以在台上表现的很自然,你看上去很轻松,但如果给他测测心率,绝对是高的,长期高心率工作,很容易导致心脏问题频发,10首连弹,更是促使心脏病发的诱因。
就像乐团中越是重要的位置,心脏出问题的几率也越大。
“但你别误会,我以为这是一场自由的放纵,无非是一群人随意的释放天性从大吼大叫到飙车,最后露天睡一大觉。这是一个粉丝介绍给我的,我到了之后发现他们在跳舞唱歌,也就没太在意,然后发现他们在发一种药丸,我认为他们在嗑药,就要走,结果那个疯子就开车追我。”
即使死亡时间完全对不上,楚客的话听起来像在瞎掰,池竟夕还是马上掏出手机,“小孟,让刘科长看一眼狄赛普的药检报告。”
小孟局促的回道:“池哥,狄赛普死了——”
“什么!为什么没看住!”
小孟略带遗憾回道:“他应该早就服毒了,慢性自杀,药检已经出来了,是炭疽毒素和蓖麻毒素,具体的发到邮箱里了。”
“好,知道了。”池竟夕看向楚客,“你没吃对吧?”
楚客握方向盘的手明显紧了,“是毒药啊,我还以为是,害,捡回一条狗命啊。”
这里也算是郊外,但来来往往很多骑行和跑步的人。
楚客打着方向盘,嘴也不闲着,“我生活在国外,之前那边比较乱,毒这东西很多,小时候还组织去戒毒所去观看,国外吗,跟国内比,少很多人性化的东西,那时候给我的冲击特别大,以至于我连烟和酒都不碰,因为那时候老师说烟和酒都有成瘾性,我小时候还一直以为烟酒和毒都是一个东西。”
池竟夕没有心思听他说话,而是快速翻动手机,“听说你还经营药厂,还是药学硕士,那看看这个。”
两个很像,但截然不同的化学式。
这十分考验楚客的化学知识,车停在路边,楚客挑着眼角,“除了苯环和哌啶环都改动了,是设计药物啊,如果静脉注射了,会在大脑黑质区域生成一种无法代谢的物质,叫什么不记得了,但是性质类似于百草枯。”
池竟夕虽然学过一些,但是还是不太能听懂,只理解了最后一句话,类似于百草枯,“你们生产吗?”
“这是设计药物,没批准是不敢的,但是——”
池竟夕贸然说道:“给钱就行。”
“对。”楚客把手机还给他,“前一种是毒品,生产不出来,靠提取,也不让生产,后一种可以,因为这个药可以人为造出动物帕金森的科研药物,是研究脑科学需要的,所以存在合理性。”
他的话音被河水拦住。河流湍急的流动,沿着河岸走几步,看得见摸得着的绿苔藓都好看,大概汽车很少驶入这里。
远处的人也都在做自己的事。
即使楚客把两个化学式给他解释清楚也没用,悲剧已经发生了。
这群克隆人死于这些他看不懂的化学式,他们成了“小白鼠”。
而池竟夕对这个特殊的钢琴家有个新的认识。这个社会需要复合型人才没错,但是药学和钢琴复合也太奇怪了,不过思来想去,他绝对也不奇怪,他不也是在警校还学生物,可对于楚客来说,到底什么他的心头好呢。
池竟夕问楚客,“化学和音乐,一样吗?”
楚客笑了,“谁会这么问问题啊,不应该问我是喜欢化学还是喜欢音乐吗?”
池竟夕明知故问:“不是都喜欢啊。”
“是都不喜欢。”
药企家不喜欢化学,钢琴家不喜欢音乐,“化学可以理解,大概是为了家里的企业,钢琴也不是啊。”
“不是,”楚客把挡住脸的头发拨开,“一种释放的途径吧,不是喜欢。”
“能把不喜欢的事都做到极致优秀,你真的是天才,夏喜茗也是天才。”池竟夕的刑侦能力不算出彩,生物基因也是一知半解,“天才喜欢和天才做朋友。”
“你也是,天才。”楚客听出他话里有话,“我真的不知道狄赛普是什么样的人,但我能偷偷告诉你,国外的克隆人泛滥成灾,在街上,十个人里有一个就是克隆人,而且已经不仅仅是器官的培养皿了,他们共用一个身份,去做很多事情。”
池竟夕不解,“共用一个身份,就意味着只能享受一份社会福利,意义呢?”
楚客觉得池竟夕太小孩子了,“去做克隆人的当然不是普通人,那是一种新式的精神寄托,你可以和喜茗讨论讨论,她老师现在做的课题就是这个。”
刘琳教授是国内外名声远扬的心理学学家,而且是新派心理学,“刘琳教授的课题,是克隆人对于人类精神需求?”
“对,所以,刘琳才费尽心思把爱徒送进吉音刑侦队吗,而且你也知道,喜茗本科可是生物基因学。”
这就讲得通了,从十年前起,吉音就爆出过基因伦理学方面的大案,两三年前又有很多基因编辑案,所以她让夏喜茗过来做心理顾问,还积极反驳董新月的意识基因论,是在服务她的课题。
“你心理压力大的时候,会找夏顾问吗?”
“嗯——”楚客意味深长的嗯了一下,“她催眠做的特别厉害,你可以试试。”
池竟夕想不到夏喜茗还会这个,“我看过一个研究报告,是说人体的肌肉强度是可以很大,只不过如果当人经过锻炼达到了一个顶峰值,人一拳打穿一面普通的墙是可以的,但是人类的骨骼强度达不到要求,墙穿的同时,手也要报废。证据的话可以参考大力士举重。所以有人说催眠术,就是把人体的一些未知基因能力解开,并且展示。”
催眠没有那么神,但也不假,楚客觉得池竟夕完全批判性看催眠,为了给夏喜茗减轻压力,他说道:“催眠只能催眠那些容易被暗示的人,如果对这个有抗拒就无法催眠,就像别人给你推销保险那样根本听不进去,像池警官这种防备意识强的人就很难被催眠,所以这个得看人。”
“那你就很信她啊,接受她的暗示?”
“对,我很信任她,愿意接受她的暗示。艺术是孤独的,我能有朋友很不容易了。我认识很多自闭又有才华的人,只能待在小小的琴房里。”
话又聊到了死胡同。
楚客说:“那我们下次去看吉音的海。”
池竟夕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我家的海,比这儿好看。”
“你家?也临海吗?”
“秦皇岛。”
楚客不看他了,明知故问才有意思,“你和喜茗是老乡啊。”
“嗯。”
“我去过,怪不得你们不愿意陪我看海,都司空见惯了。”
秦皇岛这些年其实已经没什么地位了,本来就是除了海没什么可看可玩的,邻居不讲道理放脏水,渐渐的这个靠海吃饭的城市也厌弃了海。
可是谁能拒绝在海边迎接黎明。
那年世界海洋生物日,太阳初升时,忽然有十万只金喇叭齐鸣一样,阳光穿过透明的空气,在喑蓝色的天空飞过。在黑暗尚未褪去的海面上燃烧着十万支蜡烛。
一瞬间听见天地之间钟声响了,然后十万支金喇叭又一次齐鸣……
池竟夕掏出手机,表情一下严肃起来,“抱歉,有案子,我要出警。”
“我送你。”
“不用,谢谢。”池竟夕撒开腿就跑,因为定位显示,案情就在不远处。
到了现场,池竟夕不敢相信这就是案发地,人山人海,相机的闪光灯把这里变成白昼,咆哮声,音乐声,警笛成了这场闹剧的配角。
“怎么回事儿,为什么这么多群众没有疏散?”
小孟指挥人围住现场,实施驱赶,却一次次失败,“他们说,他们买了入场券,来抢周边的。”
池竟夕懵了,“抢什么周边?这是现场,他们抢尸体啊?”
小孟无奈点点头,“说对了,就是抢尸体。”
池竟夕这才看见小孟身后的血迹,他套上鞋套,穿上防护服,却看见楚客也气喘吁吁跑了过来,他马上严肃的警告他:“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马上走,妨碍警务我是能拘留你的。”
“小池,高队叫你。”温露露催促池竟夕过去。
“马上走!别来沾这些事!”
他扭头面向温露露,“露姐,必须疏散群众,特别是猎奇的群众。”
温露露点点头,“知道了,快去。”
秦杰几乎累趴在地上,恐惧且茫然,短短两天,他就见了百具尸体。
几颗一模一样的头颅堆叠在一起,上面厚厚的一层化妆品,颅腔被专业处理过,即使没有浸入福尔马林,也能保持几日的新鲜,明码标价,有五百万的,有六千万的。价钱有个简单的规律,物以稀为贵。
还有低价出售的,几十万处理的瑕疵货。
几乎没有什么完整的躯干,都被切割成大块,像菜市场的肉。
几千块一斤,就在脑袋后面摆着,不肖言说。
刘可瑞最烦加班,可现在不是加班了,这是要献身的节奏。
他闻到了一股特殊的香味儿,又觉得不是香,总之闻了觉得很好受,不排斥,这不对劲,他拿胳膊肘怼了怼累瘫的徒弟,“干不动就那边去歇着,别碍我的手,手套破了马上换,听见没有,他们处理的溶剂不一定是活人能碰的。”
秦杰点点头,可头顶还嗡嗡转着无人机航拍他们。
“禁止拍照!禁止拍照,马上屏蔽无人机信号!”孟岚拦都拦不住,这里堪比明星发布会,闪光灯几乎要晃瞎孟岚的眼睛。
人群散也散不去,这不是一般看热闹的人,他们不惧怕警察的驱赶,不怕任何除非,他们带有目的性的围观给案件造成了更恶劣的后果。
裴朝晚拉住疏散群众的温露露,她指尖都是颤的,指向电脑,“露姐你看,是直播,有人还在直播啊,摄像头在哪儿啊?!全都搜过一遍了没有啊。直播间一个接一个,封都封不完,每个都有上亿人在观看,那些照片视频已经铺天盖地的在网上传疯了。”
网上的人马上对这件事做出评价,他们的言论,视频,朋友圈,一切的一切,像细菌繁衍那样快,迅速的不可思议。
还像细菌病毒一样爱变异,有人把矛头对准了市局刑侦队,说他们办事不力,隐瞒案件真相,现在以这种方式办案全透明。
林副队眉头紧锁,“小孟!你去协助高队!这帮人赶不走了!让高队马向上级请求支援,尤其是法医,刘科长带着一个徒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收集好现场证据。”
“我们不需要钢琴家的帮助,先生,请您不要妨碍我们!每少一个围观的人,对我们的案件都是最好的帮助!”
老远就听得见楚客的声音,“我有用,我真的有用!”
“我知道他们用的防腐剂!我们的药厂可以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