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七郎舍家赎友》卷之五
却说蛮兵得了田七郎百金,自是欢喜,径来见伽罗,告知赎取高勿庸之事。伽罗晓得足有千金之数,喜不自胜,即遣人往土洞取高勿庸来见。蛮兵来至土洞,用铁钳拔出铜钉,那铜钉钉入已久,脓血干涸,如长在脚上一般,如今复来取出,比初钉入更加疼痛难忍。高勿庸登时晕厥,良久方苏,只是寸步难行。只得用麻袋裹了,着两个蛮兵扛着,直送来与田七郎相见。
田七郎与高勿庸素未谋面,至今日方才得见。无暇闲话,四目相对,泪如雨下,抱头痛哭一场,皆疑为梦中相逢。高勿庸跪谢七郎活命之恩,自不必说。田七郎见他形容憔悴,非人非鬼,双脚又不能行走,好生凄惨。将马车让与他坐,自己步行相随,不多日,来至姚州城中,同去拜谢张都督。
张都督知高勿庸乃正人君子,不以被掳为耻,教他沐浴更衣,又唤来名医为他治好脚疮,留住府中,将息一月有余,平复如初。
田七郎自去见了妻儿,起初分别之日,其子尚不满三朝,光阴似箭,倏忽已十一岁了,未免伤感于怀。张都督敬田七郎仁义之士,辄对人夸奖,又修书与朝中重臣,赞他舍家赎友之事,厚赠行资粮米,送他往京师补官。凡姚州一班文武,见张都督如此敬重,无不厚赠,高勿庸仍为都督府通判。七郎将众人所赠金帛钱米,分一半与高勿庸,留下使用。高勿庸固辞不受,田七郎哪里肯依,只得受了。
田七郎拜谢了张都督,同一家老小往长安进发。高勿庸送出姚州城外,洒泪而别。田七郎仍留家小于遂州居住,单身赴京,迁为嘉州彭山县丞。这嘉州彭山县乃西蜀管辖,往来家中亦方便,田七郎自是欢喜,忙去赴任。
却说高勿庸久住蛮邦,深通款曲。蛮地妇女,多有姿色,其嫁资反低于唐朝。高勿庸在任三年,逐日间差人至蛮地求购青春美貌妇人,共有十数人,延请乐师教习歌舞,鲜衣美饰,进献与张都督,早晚伏侍,以报其德。
张都督笑道:“我为足下高义,故肯出资相助,非图厚报,今何以庸俗之人见待耶?”
高勿庸顿首及地,言道:“蒙大人仁德,救拔我脱离苦海,今特献蛮女数人侍奉,僅表寸心。大人若不受,我死不瞑目矣!”
张都督见他情真意切,言道:“我有一女,颜色娇美,性情娴雅,最是钟爱。足下年逾四十,尚未婚配,我愿招你为婿,不知足下肯依否?”
高勿庸大喜过望,择日入赘张家,婚后夫妻恩爱。其时朝廷追赐军功,张都督上书奏道:“故安南都督高骈侄勿庸,兵败被俘,身陷蛮地数十载,坚贞不降。十载复返回朝,今于幕府效力三载,荫功堪叙,劳苦可酬。”遂除授蔚州录事参军。
高勿庸于蔚州做官两载,声誉甚佳,迁为代州户曹参军。光阴迅速,三年任满,自思:“田七郎舍家救我还乡,今已富贵,岂可忘恩负义,置恩人于不顾耶?”访知田七郎做官未回,亲诣嘉州彭山县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