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七郎舍家赎友》卷之四
山神暗自敬怜,叹道:“七郎真乃义士也,恨无缘得见。”转身谓黄氏道:“夫人休要忧虑,我乃姚州都督,当为夫人寻访尊夫。夫人行囊盘费,自有下官筹措,且请随我往馆驿歇息,容我从长计议。”
黄氏敛泪拜谢,心中狐疑,怎得如此巧遇?惶惑不已,目下更无他计,只得随山神去了。
黄氏母子一步一跌,勉强捱至馆驿。山神吩咐驿丞早晚伺候,一日三餐不可欠缺。
旬日已过,黄氏母子平复如初,驿丞将十万贯钱赠为盘费,又备妥车马,差人送去姚州见夫。黄氏母子感恩不尽。
正是:“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且说黄氏来至姚州,山神早已安排姚州都督来迎,这姚州都督姓张,名居易,为官清廉,爱民如子。见了黄氏,忙降阶来迎,恭敬邀至府内,殷勤慰劳。又差人去寻田七郎,不多日便寻着了,亦请来都督府相见。
田七郎来至都督府,张都督见他面黄肌瘦,破衣烂衫,知其饱经风霜,谓七郎道:“下官尝闻古人高义,不料今亲见之矣!尊夫人同令郎现在府中暂住,你可前往相见,一叙十年相思之苦。所差赎金,下官当为足下图之。”
田七郎道:“我为友尽心,理所当然,怎敢累及都督?”
张都督道:“我敬慕足下高义,欲全公之志,幸勿见却。”
七郎叩拜道:“既蒙都督高谊,怎敢不依。所欠赎金尚缺三分之一,幸得都督见怜,若能凑足千金,当亲往蛮地赎回故友。再与妻子相见,未为晚也。”
张都督乃从库中支取赤金四百两,赠与田七郎,又赠他宝马雕鞍,亲送他去蛮地赎友。田七郎大喜过望,领了这四百金,又往柜上取了往日所积七百两,共计一千一百两之数,飞马奔来蛮地,寻见一个熟蛮,教往蛮王处传信。将所余百金,尽数赠他花销,只要赎回高勿庸,便心满意足。
却说高勿庸在伽罗部下,伽罗指望他重金来赎,初时好生看待,衣食不缺。过了三载,不见唐朝有人来赎。伽罗心中不悦,便将饮食裁减了一半,每日僅与一餐,着他看象养马。勿庸打熬不过,思乡情切,乘伽罗外出打猎,拽步出逃,往北而走。无奈蛮中尽是崇山峻岭,勿庸走了数日,脚底早已磨破,被一伙看象的蛮子拿获,掼倒在地,飞也似的捉去。伽罗大怒,鞭笞数百,直打得鼻青脸肿,背淤脚跛。勿庸苦熬不过,捉个空,又径自逃走,奈何路径难辩,只在山坳里打转,又被蛮子捉回,献于伽罗。伽罗大怒,晓得他惯会逃走,乃取来木板两片,将勿庸双脚钉于板上,自脚背直透板内,日常只得带板行走。夜来便锁于土洞内,洞口用木板门掩盖。着蛮子日夜看守,一刻不得松懈。双脚自此脓血淤积,如地狱酷刑一般。
正是:“一日兵败陷蛮地,土牢木枷不堪言。十载不见寄尺素,梦里心惊不敢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