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度义助湖紏》卷之三
黄太学见女婿怒气不息,劝道:“贤婿正值英年,日后加官进爵,封妻荫子,自有好姻缘相配。我女儿福薄,遭此横厄,不能与你举案齐眉,实为憾事。凡世上之事,称心如意者寥寥,贤婿休要伤怀过甚,恐误前程。”
湖紏兀自怒气不消,欲上京御前状告刺史,讨个公道。黄太学又劝道:“小女送去相府多年,如今再去争执,恐无益处。况此事干系晋国公,他如今官居宰相,权倾朝野,若开罪于他,恐于贤婿功名有碍。”说罢,将县令所遗三十万金取出,赠与湖紏,言道:“权作贤婿行聘之费。向日所赠白玉狮子一只,为小女随身携去,不得奉还。贤婿当以功名为念,休为姻缘之事误了前程。”
湖紏涕泗交流,怆然回道:“我年近而立,竟失此佳偶,怎不教人伤悲。本是琴瑟之好,今已无缘再见,误了终身。蜗名微利,何足道哉!”言讫,失声恸哭。黄太学亦伤感不已,两人哭了一场,湖紏拜辞,所赠金银分文未取,径自归家去了。
翌日,黄太学亲至湖紏家中,好言劝慰一番,撺掇他早去京师听调,他日得了官衔,再徐图姻缘未迟。湖紏初时不肯,无奈丈人逐日间劝勉,自思整日忧愤,亦无益处,且往长安一游,聊以排遣胸中愤懑。乃勉强动身,择吉日买舟西上。临行之日,黄太学私将三十万金藏于舟中,暗地吩咐仆从道:“船行两日后,方可禀知你家主人。携去京中,少不得往来应酬,上下打点,也好讨个美差。“
船行二日,仆从禀告藏金之事。湖紏见了金银,不免又平添许多伤感。吩咐仆从道:“此乃黄太学卖女所得,一毫不可动用。”
在途不一日,来至长安,着仆从挑了行囊箱笼,就相府左近寻个客店宿下。朝夕于相府门首踟蹰窥伺,探听娥英音讯。数日后,至吏部述职,递了历任文牍信札,查验已毕,转回下处用膳。自此得闲便往相府门首守候,一日数次,一连数月,并无娥英半点音讯。进出官吏,如蜂拥蚁聚,究竟不敢将此事相问。
正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本为琴瑟却路人。”
数日后,吏部差人宣旨,湖紏除授湖州录事参军。湖州虽地处江南,亦是富饶之乡,湖紏倒也欢喜。直待告敕下,拾掇行囊,买船出京东进。行至潼关,偶遇一伙剪径强人。
自古云:“金银玉帛,不可使见贪婪奸伪之徒。”
只因这三十万金携来带去,为艄公所见,惹起贪心,便勾结一伙山贼拦路抢劫。这伙贼人从京城一路尾随至潼关,直待夜深人静,便来抢掠。亦是湖紏命不该绝,贼人登舟之时,湖紏正于船头赏月,见势头不好,急投江中躲避,适逢一渔人晚钓,搭救上岸,逃得性命。只听得众贼乱嚷乱叫,喊声震天,又见船上火光四起,亮如白昼,家仆性命若何,亦不得而知。舟中行囊盘费,悉数被劫,只落得湿漉漉一身江水,冷飕飕坐于江边,独自嗟叹。
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