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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如意海外奇遇》卷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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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穷通有命,个人命运好似天际浮云,瞬息万变,不可猜度。正所谓:“命中有时终会有,命中无时莫强求。”

    宋代京兆府有一人,姓刘名如意,乃京兆府长安县人士。娶妻李氏。生有一子,年方七岁,取名世达,天资聪颖,过目成诵。夫妻二人溺爱非常。

    一日,刘如意与夫人商议道:“我已是而立之年,如今屡试不第,家中日渐困窘。祖上所遗金帛已所剩无几,我欲凑些钱置办货物,往闽地商贩,获些利息以为生存之本,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李氏道:“妾闻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岂能坐吃山空?官人正值壮年,正宜外出经营生意,不可在家守株待兔。你整好行装便去,不必迟疑。”

    刘如意主意已定,心中只是放心不下娇妻幼子,李氏见他踌躇犹疑,宽慰道:“所幸孩儿已然长大,妾自能教导训诫,只盼官人早去早回。“

    当日商议罢,刘如意择了个吉日,便与妻子道别,随身只带了一个小厮,主仆二人出门乘马,往东南一带进发。

    这一日,主仆二人来至福州,住在薛妈妈家,专待收购土产货物。这薛妈妈丧夫寡居,膝下无子,仅有一女,年方二十三岁。曾招赘过一个女婿,那女婿体弱多病,不久便病死了。女婿去世后,女儿守寡在家,意欲将刘如意招赘在家,以图养老送终。

    刘如意初时不肯,说道:“家中已有贤妻孺子,况我与山妻相敬如宾,甚是和顺,岂可停妻再娶?”

    薛妈妈再三劝道:“大官人出门在外,与夫人相隔千里,少不得须一人帮衬缝补。我女儿年纪尚小,更兼天性温婉,知冷知热,正好相配大官人,你又何必推辞?你归家时自有夫人在家,来福州时有我女儿相陪。两头来往,都不寂寞,做生意也是方便顺乎的。老身又不须你破费,我身边止此一女,只盼她嫁个正人君子,日后生得一男半女,老身也好有个依靠。即是你家中夫人得知,料也不会怪罪于你。多少外出做生意的,不甘寂寞,整日流连于青楼妓馆,挥金如土,有我女儿相陪,大官人便能安心做生意了。你须从长计议,切勿推却。”

    刘如意见她执意招赘,说的亦在理,只得应允了。择了个黄道吉日,便入赘于薛家了。婚后夫妻和顺,举案齐眉。两月后,薛氏怀了身孕。期年后生下一个孩儿,合家欢喜无限。孩子满月之时,亲戚皆来庆贺。

    刘如意在福州耽搁日久,思念故乡娇妻幼子,初时盘算成亲后便归,因薛氏怀了身孕,放心不下,后又诞下一子,愈加难舍,薛氏又不放他归去。

    时光荏苒,不觉在福州住了三年有余,孩儿已两周岁了,取名世昌。虽是循着宗族家谱取的名字,却是跟了薛氏姓氏,唤做薛世昌。

    这一日,刘如意对薛氏说道:“在此迁延日久,欲回关中老家看看妻子,不消三月便回。”

    薛氏心知留他不住,只得听从。刘如意吩咐小厮打点行装,欲待起身归家,又思忖尚有欠下账目,便与家仆分头上门催讨。讨得欠银,将一应货物尽数留在薛氏处,只带了些现银,径往关中家去。

    主仆二人来至镇江口,雇了一只大船,刘如意歇在中间船舱,其余舱口是船家和几名水手,一行人扬帆起航行至洞庭地界,忽而江中狂风骤起,白浪掀天,行舟即将倾覆,众人只得靠岸泊舟以避风浪。刘如意登岸闲走,见乡村百姓纷纷攘攘,往城中奔去,叫嚷道:“不好了,有妖怪在这里!”喊声震天动地。

    刘如意大吃一惊,溯人流而行,不多时见一道长徐徐行来,这道长原是武当山来的,云游至此化缘乞食。刘如意上前施礼,问询下才得知,众人口中的妖怪便是这道长。原来有几个泼皮无赖,见道长是外乡人便上前寻衅,口中便不住地叫骂,不料这道长有些道术,随手一指,口中念道:“住口!”,那叫骂的人便不得出声,一堆乡民见如此情状,皆惊诧不已,遂以为有妖怪作祟。

    刘如意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便邀道长登舟,共进午膳。

    道长说道:“实不敢叨扰官人!”刘如意再三相邀,这才一同登舟。两人来至舱中坐定,刘如意斟了一盅茶递过,便与道长闲谈起来,说些经典或世俗话,道长都晓得。晚间又留道长同宿,二人抵足而眠。

    次日拂晓,天气放晴,风恬浪静,道长起身告辞,刘如意道:“道长路上多多保重!”又说了许多关切的话。

    道长便收拾行装,欲要离去,临了问道:“不知官人欲往何处去?”

    刘如意道:“回关中老家看望妻子。”

    道长道:“此去关中,一路多有魔障,须打点停当,方才可行。你且随我回武当去,我替你寻一个会法术有手段的人,陪你一同前去,如此才可保你无事,若是寻不得人,不可只身上路。”

    刘如意再三致谢,这道长见刘如意坦诚相待,为人谦逊有礼,愈加敬重他了。又念刘如意路上盘缠不足,去自己褡裢内取出十两黄金,五六十两散碎银子,皆是化缘得来的,送与刘如意权作盘费。刘如意起初不肯受,道长执意要送,只得受了。

    不觉半月已过,一行人来至武当。道长对刘如意说道:“这里便是武当了,且把船泊在码头处,我先去武当山寻人,寻着人就来船上,你只在此等待便可。”说罢,驼上褡裢便上岸去了。

    这道长一连去了七八日,不见人影,刘如意等得心焦不已。心中思忖道:“这道长似是一个诚信之人,决不会诳言相欺,且再耐心等两日,倘若不来再做计较。”

    刘如意每日望眼欲穿,伸长脖颈翘首以待,至第九日日中时分,见道长领着一佳人姗姗而来。只见那女子双眸如秋水,着一件榴色长裙,生得十分貌美。

    来至船边,那妇人与刘如意见礼已毕,道长指着这妇人说道:“她是我的弟子,姓柳名念奴,我特地着她来伏侍官人。她自幼跟着我学道,懂得些小小法术,此去关中,路上但有疑难,问她便可。凡事依着她,自然无事。”

    天色已晚,道长与那妇人便在船上歇了。这妇人自去厨下安排些茶饭,与众人吃了。刘如意拜谢道长道:“承蒙道长大恩,无以为报。”

    道长道:“世间万般皆是缘法,非是人为。”,饮酒罢。道长自去船舱里歇了,那妇人与刘如意去到中间舱中同寝,一夜缠绵。

    次日,道长起身与众人吃了早饭,与刘如意、柳氏道别。临行又吩咐柳氏道:“我前日已叮嘱了,你务要小心谨慎,不可大意,送归之日再会。”道长上岸,见船已行远了,方才转身离去。

    这柳氏非但生得妖娆妩媚,又兼禀性温柔恬静,百般伶俐,乃是天生的聪慧之人,与刘如意彼此相爱,如同结发夫妻一般。

    又行了旬日余,来至汉江。这汉江最是水流湍急,无风亦起浪,舟楫难行。船行至江口,船家吃饱了饭,才要开船。柳氏慌忙走来对刘如意说道:“大风只在顷刻间便要来了,万万开不得船,且将船泊在码头去,躲过这场大风再行不迟。”

    刘如意将信将疑,叫来船家问道:“这附近可有泊舟之所?”

    船家禀道:“前面有个石桥浦,浦东北角上是一爿市廛,那里人多,诸般皆有,正好泊舟。”

    刘如意道:“既如此,快将船泊入去。”

    众人一齐发力撑船,恰欲将舟泊入码头,只见那风从西北角上吹来。初时只吹得尘土漫天,渐渐的将树木吹得连根拔起,一江水都吹得乌黑,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只见吹得白浪掀天,鬼哭神嚎,好不吓人。这阵风不知吹坏了多少江上船只,直吹到日落西山时方息。柳氏下厨做了些茶饭,众人吃罢饭便歇了。

    次日,又吹起风来,至午后方定。刘如意立于船头观赏汉江景致。见有几只小船儿,载着些市廛上的土物来卖。刘如意见柳氏非但晓得法术,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心中欢喜,便叫船上人来,买了些新鲜果品,奉承柳氏。

    刘如意思忖道:“柳氏连日来所言无不灵验,买些果子送与她吃,以酬她一路相助之情义。”即叫船家去问那卖果子的,船家隔水喊道:”你这一筐果子要多少钱?”

    卖果子的道:“要五十钱。”

    刘如意道:“既如此,去舱里问奶奶讨五十钱与他。”

    船家进到舱里问柳氏取钱买果。柳氏道:“这卖果子的是河中水鬼,这果子不要买他的,买了便不得安生。”

    船家出来将柳氏的话说与刘如意,刘如意思量道:“不过买几个果子罢了,这青天白日的何来水鬼?想是柳氏嫌他卖的贵了,不舍得钱,故如此说。”自从袖中摸出五十钱交与卖果子的。买了果子拿进舱里看时,只见那果子香气喷人,色如玛瑙,吃了两口,且甚是甜美。

    柳氏慌忙讨过这筐果子盖了,说道:“官人不可吃他的,吃了便有祸事,这果子原是阴司冤魂用人血浇灌果树所结,生人若是吃了,便会被冤魂索命。”,刘如意吓得颤栗不已,说道:“我已吃了,这却如何是好?”

    柳氏道:“我叫官人不可买他的果子,官人不听,如今惹下祸端来。”

    入夜后,李氏便吩咐刘如意道:“今夜冤魂必来索命,官人只须紧闭舱门,万不可走出舱外。”

    三更时分,只闻得锣鼓喧天,李氏来至船头,见二三十个水鬼,各执刀枪,杀奔刘如意船上来,那鬼船已来至半箭之地。柳氏叫船家拿来一盆水,念个咒语,指着水里画了一个圈,只见那鬼船就如同困于漩涡中一般,任凭他怎么撑也撑不动,上前不得,退后不得,只在水中打转。

    鬼船上的众鬼惊慌失措,说道:“不知对面船上是哪位仙长,却施法将我等困于水中!”

    柳氏立于船头说道:“对面船上小鬼听着,我奉紫阳真人法旨送流浪刘大官人回乡,你等速速退去,若惹得真人动怒时,将你等贬去九幽之地,永世不得超脱。”

    众鬼哀求道:“仙姑切勿动怒,紫阳真人既有仙旨,我等敢不奉命,还望仙姑慈悲,施法放我等回去。”

    柳氏便在水盆里画了画,那鬼船便轻轻的撑了去。刘如意道:“多亏奶奶相救,才免了这场灾祸。”

    柳氏道:“往后只依着我,保你无事!”

    次日,众人吃罢早饭,刘如意欲去城隍庙游玩,柳氏对他说道:“今日去时,有一个身着红衣的妖人口出不逊,切不可被他哄的动了怒,只不要理睬他,便可无事。”

    刘如意记在心里,就往登岸而去,来至城隍庙烧完香,恰欲出庙门,见石阶下有一人,身穿红布圆领布袍,头戴方巾,走到他面前,也不行礼,口中说道:“老人家在此,快来参拜!”

    刘如意问道:“你是哪里来的老人?与我有何相干?”

    那人也不辩解,只是说道:“老人家在此,快来参拜!”

    刘如意虽不想理睬他,怎奈被他三番两次在众人面前戏弄,恐被人耻笑,虽记得柳氏叮嘱,一时发作起来,哪里顾得上那些,从一旁绰起一根棍子,朝着那人身上打去,直把那人打的皮开肉绽方才罢手。

    刘如意原是想来散心的,撞到这个歹人,气恼了一场,闷闷而回。来至船上,李氏接入舱里,说道:“我吩咐官人不要理睬穿红衣裳的人,你又与他做甚么计较!”

    刘如意道:“那厮甚是无礼,不由怒从心来,只打得几棍子。“

    柳氏说道:“他正是来斗法的妖人,你却打他做甚,他今夜便来变妖怪,百般惊吓你。如今他被打了,定会弄神通来唬你,只等夜里来害你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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