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讨要
一觉转醒，天边已大亮，窗外的小鸟也叽叽喳喳叫着，院中摆放的众多花朵也透来阵阵馨香。
“格格，您醒了。”正好端着水盆过来的杏玲一脸笑意的走了进来。
“院中怎么这么多花，昨晚还没有的，真是好闻。”苏芫嘴边挂着微笑，用力扯了扯懒腰，通过窗户看着满院的花朵，真是惬意。
“回格格，是专管府中绿植的齐叔送来的，今天天刚亮，牧叔就和齐叔耿叔就带着一众下人，轻手轻脚的摆放好了。
牧叔说您喜欢味道馨香的花朵，齐叔在得知您快回府前，就着手培育准备好了，我们下人的屋也都发放了两盆呢，说是大家看着有生命力的东西都欢喜些。”
生命力，很好，她很喜欢，她也要像花朵一样充满生命力，就算败过又如何？用力再开便是，不管结局如何，好歹也美丽的绽放过。
“今日也给我好好打扮吧。”
“是，格格。”杏玲仿佛比她还高兴，叫来丝柳和几个奴婢一起，一件一件的给她试衣服。
苏芫也开心的由着她们，折腾了一顿许久，杏玲和丝柳才满意的停了下来。
“格格，您今天真好看。”丝柳直白的夸赞倒让苏芫不好意思了。
透过镜子对清雅的装扮十分满意，发髻插上珍珠绞丝步摇，身着轻盈飘逸的钶丝旗服，昨晚因睡眠充足，脸上也泛着盈盈光泽。
“是你俩的打扮手艺越来越好了。”苏芫也回夸。
“走吧，出发去舅舅家，杏玲，再让牧叔多带些细软银子。”
杏玲十分不解。“格格，带银子干嘛，难道还给那黑心亲戚送些钱嘛。”
“就是，那坏心舅舅，就是去揍一顿也不能解气。”丝柳也一脸撅着小嘴。
“等会你们就知道了，按我的吩咐去做吧，我自有安排。”
苏芫舅舅家住在京郊的一处府宅，还是额娘阿玛好心给他们安置的。苏芫舅舅自出生就跟着族中老人长大，自然宠溺有加，舅舅父亲又常年在外带兵驻守苦寒之地，未曾管教过。舅舅因长大后为所欲为，和人赌博把家中老宅输掉后，把族中老人活活气亖，被家族逐出，又没能混个一官半职，早些年苏芫额娘还在时，还能靠着诚郡王府打些秋风舒服度日。
不一会儿，就到了舅舅居处，牧叔先前一步叩了叩府门，一个小厮许是新来的，不认得他们，便只开了个小缝问道“何人敲门？”
“牧叔，不必等通传了，我们直接进去。”苏芫刚说完，逸鸿哥哥给的护卫们也甚是机灵，直接上前推开小厮。
“格格请。”威风凛凛的护卫们带着刀，把没见过这阵仗的小厮吓住了。
“你们强闯民宅，等会老爷知道了……”还没等小厮说完，就被带头的护卫敲晕了。
“凌侍卫，安排人看着所有进出大门，不许任何人出入。”苏芫吩咐完之后，眼神决绝的走了进去，这个舅舅，舒服日子太久了。
因无人通传，苏芫一行人到达正厅的时候，舅舅舅妈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喂着缸中的金鱼。
“舅舅舅妈，别来无恙啊。”苏芫先开口，语气中却充满了冷漠。
这俩夫妇还没回过神来，就看到今日精致装扮的苏芫带着一行人过来，也未向他们行礼，径直坐在了厅里的主位上。
“你这孩子，真不知礼数，好歹我们也是长辈，也不行礼……”舅舅喀齐丹开始教训着。
舅妈秀芳看着苏芫头上华贵的步摇，想着近日苏芫将嫁给家财万贯的宁轩王爷做侧福晋，应该得到了不少钱财，立马用手肘捅了捅丈夫，示意了一个眼神让他闭嘴。
“苏芫，我的好外甥女，今日怎么不等下人通传就进来了，下次来提前招呼一声，舅妈给你做点好吃的，门口那该亖的奴才都瞎了吗，怎么也不知会一声。等你嫁给宁轩王爷，可不要忘记舅舅舅妈，咱都是一家人……”
看着一惯口舌厉害的舅妈，心里一阵厌恶，之前是怎么讽刺她不要脸倒贴宁轩的，她可是没忘。
“来人，把少爷叫过来见见表姐。”舅舅喀齐丹反应了过来，连忙差人把儿子沪钦带了过来，顺带难得热情的招呼牧叔喝茶，牧叔冷哼了一声，看着这虚伪的夫妇俩一脸厌恶。
苏芫一言不发，冷冷的盯着这做戏的夫妇俩，今日，可得给他俩点颜色瞧瞧。
没一会儿，舅舅家唯一的儿子沪钦便来了，只比她小几个月，自从她阿玛去世后，怕苏芫问他们要钱，舅妈舅舅就不让他再来府里走动，牧叔也讨厌他们一家，常吩咐下人不让他们进来。
因舅舅被家族逐出，不能再享受八旗子弟的待遇，他儿子也是仕途无望。再加上唯一肯帮他的诚郡王府夫妇先后离世，纵使有万分才华，也在京中无人问津。这夫妇俩也曾为了儿子的仕途厚着脸皮求过逸鸿哥哥安排一官半职，也被家丁赶了出来。
“请表姐安，表姐近期可好？”沪钦上来笑嘻嘻的给苏芫请安。苏芫看着这个活泼的少年，也客气的请他起来。
之前她为了做骑装，来向舅舅舅妈要钱被打发出来的时候，这个少年还偷偷追出来把自己攒下的五十两银子都给了她。
“表姐，这是我自己攒下的钱，你拿去吧。”沪钦当时稚气的脸上透露着真诚，苏芫当时也没想太多。
“这是舅舅舅妈欠我的，从我家拿走的钱，以后可不还给你。”要不到钱的苏芫本来就带着怒气，看着他颇没好气的颐指气使。
沪钦当时倒也没生气，“嗯，等我攒到钱再给表姐送去。”
“苏芫，我的好外甥女，你和逸鸿贝勒或者宁轩王爷，老祖宗都说一说，给你表弟安排个一官半职，你也看到了，他一表人才，才华横溢，是我耽误他了……”
还没等舅舅喀齐丹说完，儿子便打断了他。
“阿玛，不必麻烦表姐，我们家已经很对不住表姐了，不能再给表姐添麻烦，她一个人在府中也不容易。再说了，做官有什么好，看人脸色，搞不好就被杀头，不如做点生意自由自在。”
“说什么呢你这傻子，士农工商，商是最低贱的，我绝对不允许。况且没有人举荐，你连做小官的资格都没有，让你表姐随便求个人，你都有希望入仕途，不然以后哪家好姑娘可以嫁给你。”舅妈秀芳上前恨铁不成钢的扯着沪钦的耳朵。
看着闹成一团的几人，舅舅舅妈两口子狼狈为奸，这儿子倒也正直。
牧叔也凑过来和苏芫低低的说道，“格格，沪钦少爷在您进冷宫的这些年，也偷偷给府上送来了一些银子，真是歹竹出好笋。”一向好心的牧叔也帮忙说了几句。
苏芫想着这真是个好机会，正愁要不要强行派护卫将这些年舅舅家拿去的物件追讨回来呢，不过她也要顾及额娘的面子，好歹是额娘的哥哥，也担心外面不知情的百姓看了乱传谣言。
“行了。”苏芫冷声打断这一家人的闹剧。
“舅舅，这也不难。”
喀齐丹和秀芳听到苏芫的回答大喜。
“哎呦，舅舅的好外甥女，今晚在这吃饭，让你舅妈做点拿手好菜。”
“舅舅，我还没说完呢，要想让我举荐也可以，先把这些年从诚郡王府拿走的所有物件还有田产铺子还回来。这些都是王府登记在册的物件，有些还是宫中所赐，没有诚郡王府盖章的流通凭证，正经当铺也不敢收，想来大多数还在您家放着吧。”
苏芫盯着立马变脸的舅舅舅妈，心里一阵快意，这见钱眼开的夫妇俩，倒要看看为了唯一的儿子前途，舍不舍得这些身外之物。
牧叔听闻，连忙将册子捧给苏芫。
“格格，这是登记册子，所有拿走的东西，老奴都登记上面了。”
“你这妮子，怎么这么狠心，亏得我们从小照顾你，你却这般恩将仇报，我的好妹妹啊，您在天之灵看看你女儿，是怎么对待亲人的。”舅妈秀芳顿时哭天喊地，又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
舅舅喀齐丹也不知所措的看着哭天喊地的舅妈，他一向是没主见的。
“额娘别闹了，起来吧，就把这些东西都还给表姐吧，不是自己挣来的，拿着有何意思。”沪钦也赶紧劝告，这些话他早就说过了，之前每说一次，都被额娘秀芳劈头盖脸的骂了回来。
苏芫却也不急，由着他们闹，默默的喝着茶水。
喀齐丹夫妇见苏芫没反应，心里不免恼怒。正想再次打感情牌，被苏芫打断了。
“牧叔，派人请官府来，诚郡王府的东西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庶人家里，就说府里东西丢了，请官府派人抓贼。这么些物件，人证物证都在，判个全家亖刑也绰绰有余了。既然有些人不要脸，我也顾不得脸面了。”
“是格格，这就去。”牧叔听着自家格格的话，心里满是赞许，旁人倒也罢了，自家主人把东西要回来，天经地义的事。
“慢着。”舅舅喀齐丹听着苏芫的话，赶紧制止了牧叔。没想到这个自幼只会玩乐取闹的格格，竟也不顾情分。若是官府来了，虽诚郡王府也闹个没脸，但是他们家被赶出宗族，是个庶人，私占王府财物这可是亖罪。
秀芳也慌了神，从前牧叔来讨要财产的时候，她以他是奴才的身份把他赶了出去，牧叔也无可奈何。逸鸿贝勒来帮忙讨要时，她也只给了一部分田产铺子糊弄了过去。
今日苏芫带着登记册子过来一一讨要，这一但报官可如何是好，家事就变成官事了，苏芫格格又是老祖宗亲近的人，官府定会拿他们家治罪。
苏芫见舅舅舅妈都有所动摇，赶紧抛出橄榄枝，先把一巴掌再给个枣，最容易拿捏。
“要是被官府判刑，那么多物件财产，你们全家都是亖罪，您这血脉可就断了。”特意吓吓这欺软怕硬的夫妇俩。
“表姐，请听沪钦一言。我自知全家对不住您，本不应该再求您。请您念在阿玛额娘年纪大了的份上，开开恩。今天就让阿玛额娘清点物件，一一归还，如有变卖之物，我给您写欠条，我慢慢挣钱尽量还给您，还请表姐开恩。”沪钦跪在地上，一脸诚挚。
夫妇俩虽不愿，但也无可奈何，报官，他们连小命就没了。
“那就请舅舅舅妈现在将东西清点出来，把已经变卖的写个欠条。”
舅妈秀芳还想争辩。苏芫幽幽的说道，“这府邸也是我阿玛买的，若是有人想无家可归，就一并收拾东西搬出去。”
顿时，舅妈就像泄了气的球，不敢再次出声，只能心中怒骂。
“额娘阿玛，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钱财乃身外之物，不必过多眷恋。”沪钦再次劝告。
“表弟是一个明事理的人，看在已故的额娘份上，只要今天将物件田产铺子归还，你们已经花掉的银子我不要了，也可以把宅子留给你们居住，明日我便写信一封给逸鸿哥哥，给表弟安排一个合适的职位，再给你们一些银子养老，你们自己考虑一下。”好歹是额娘的亲人，太过无情，她也做不到。
喀齐丹夫妇听到此话，连忙转变表情，只要自己儿子有所仕途，苏芫又再给一些银子，实在是目前最好的安排了，如果撕破脸皮报官，他们家一无所有。
“牧叔这边请，物件都在地库里放着。”喀齐丹带着牧叔去清点物件，秀芳也主动将田产铺子清点还给了苏芫，一脸赔笑的站着。
“杏玲丝柳，去准备笔墨纸砚来，将已经变卖的东西登记好，让他们打个欠条来。”杏玲丝柳看着今日威风凛凛的格格，心中赞叹不已。
牧叔带着家丁进进出出的忙碌着，天色擦晚，总算清点了出来。
“格格，大多都还在，这夫妇俩住在京郊，怕贵重物件被人偷，都在地库里保存妥当，有一些物件已经被低价卖给了黑心当铺，田产铺子因必须有官府证件才能流通，因此都还在。金银细软已经所剩无几了。”牧叔一一汇报。
“格格，欠条已经都写好了，沪钦少爷都已经签字画押，也主动将这府邸当做租借，也写了欠条租金，您过目。”杏玲将欠条叠好放到盒子里。
“苏芫，我们已经都尽数归还了，不知给沪钦安排差事一事。”秀芳一脸迫切的看着苏芫。
“表弟，若你想有份差事，你拿着这封信去拜见逸鸿哥，他会安排的。”苏芫将刚写好的书信交给了沪钦。
“哎呦我的好苏芫。”秀芳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好在也多少看点亲戚情分，不是个狠心之人。
“多谢表姐，沪钦不会忘记您的恩德。”他倒是也不在意这封信，随手收了起来，看到自家父母将表姐家东西归还，也总算舒展了笑容。
办妥此事的苏芫心情大好，这几天的顺利，也带给了她自信。争取，不一定能成功。不争取，连机会都没有。
“杏玲丝柳，去告诉厨房，今晚府里通通加菜，按照过年的分例准备。”
“是格格，又有好吃的咯。”丝柳开心的拍了拍手，拉着杏玲去了。
大家都笑了出来，王府好久，没那么畅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