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整顿
“牧叔，我有一事想和您商量。”苏芫思索着王府后面的安置，终究以前没经历过，想来还是多请教牧叔。
“格格请说。”
“牧叔，现在田产铺子也都要了回来，府中也宽裕了许多，我想提升一下府中奴仆的月例银子，这两年我在冷宫里，府里过得捉肘见禁，有些时候连月例都发不下来，如此困难时下人们都没有离开，我甚是感激，现在情况好些了，总得有所表示，且也好几年未涨过份例银子了。
我还想单独划出一个近郊的庄子，建筑些房屋，给年纪大的下人们住，有个清净养老的地方，给府里贡献了一辈子，总得让他们老有所依。
以前阿玛在时给庄子里开过学堂，下人们很是欢喜，近期再出资请个正直的先生过来，让下人们的孩子，孙子也有地方念书……”
“格格，费心了。”牧叔眼里含泪，他家格格会如此替下人着想，满京城里也找不出来。
“对了牧叔，辛苦您和玉湖姑姑，先将多嘴多舌的，爱挑事的，不中用的下人给打发了出去，以免在府中行不轨之事。
再将剩下的忠心奴仆提高分例，如以前在困难时期离开，有想回来的忠心能干的下人，也主动联系欢迎他们回来，同样提高分例，他们上有老下有小，当初也是为了生活不得不离开。”
“是格格，老奴这就和玉湖格格商量去办。”牧叔满心愉悦，格格的善举，下人们定会开心的。
“今晚先歇着，累了一天了，不差这一天。明日我要先行和玉溪姑姑去庄子铺子的一一查看，这府中的事多劳您费心了。”苏芫一脸歉意的看着鬓角略有白发的牧叔。
牧叔不太赞同的摇了摇头，“格格，您先歇两天吧，这几日风大，小心感冒了。”
“没事牧叔，现在趁老祖宗他们都在承德，我难得整日无事，提前安排我心里放心，我让杏玲多准备厚点的衣裳，明日还有玉溪姑姑一同前去呢。”苏芫安慰的说道。
正说着，神态雍容的玉溪姑姑前来商禀，到底是宫里出来的人，府中的一贯奴仆在玉溪姑姑前就逊色了不少。在众人看来，朝阳和她也是这般吧，她是朝中炙手可热札尔朗大人的女儿，又即将嫁与宁轩为正妻，自己不过是一个父母双亡的空头格格。
“格格，听闻明日就将前往田庄铺子巡游，还请带上画师两名，各个田庄铺子的花名册，账本，以及护卫家丁。”她在老祖宗宫里当差多年，处理这些事也是得心应手。
“玉溪姑姑，花名册账本我知道，画师是有何安排？”苏芫不解。
“格格年纪小有所不知，田庄铺子因主人无法日日查看，多有上下串通哄骗主人，或虚报人数贪图份例，或虚报收入上下哄骗。画师可一一记录仆人样貌，年龄，身材胖瘦，后续核对人数上可就造不得假。
还请格格多观察多思考，这些人最会看人下菜，以免欺负格格年小好说话。该辞退的人辞退，该教训的人教训，该赏的赏，赏罚分明，才可有威望。且巡游一事务必保密，以免有铺子提前作假。”
玉溪姑姑到底是老祖宗的人，办事就是利落分明。
“多谢姑姑教诲，那这些日子就辛苦您了，您可得好好教教我。”苏芫感激的欠身致谢。
“格格使不得，您是格格怎可给奴婢行礼。”
“晚辈给长辈行礼有何不可，玉溪姑姑和玉湖姑姑就当在自己家中，所需哪些用人用物，和牧叔自行调度便是。”苏芫略带俏皮的笑了笑。
玉溪姑姑满意的点了点头，仿佛十分中意这个谦虚有加的学生。京中的格格大多自以尊贵，是看不上他们奴婢的。
以前她也在老祖宗的旨意下去那位满门忠烈家的欣怡格格府中教过些时日，那可是看了好大的脸色，自持身份动不动就甩脸子给下人，想来当年欣怡格格和苏芫格格打架，也不全是这位苏芫格格的过错，可惜被罚了两年冷宫生活，冷宫里的生活可不是好熬的。
次日一早，在玉溪姑姑的建议下，苏芫就带着人乔装前往铺子，铺子的经营好坏直接影响着当月府中的收入，庄子的田产需等得一季度才有收成。等整顿完铺子后，再整顿庄子，一时也忙不过来。
铺子都在京城市井中，苏芫坐在马车上，看着手里几十份铺子的产业，有点不知如何下手。阿玛以前在时也并不太重视铺子经营，光靠俸禄和老祖宗赏赐，就足以府中度日。
现下府中无稳定来源，若想上下都过上舒服日子，定得好好经营。
“格格在烦恼什么？”丝柳看着皱着眉头的苏芫一脸疑问。
“是否在烦恼铺子众多，不知如何下手？”玉溪姑姑到底是老行家，喝茶的功夫一抬眼就看出来她的困境，在宫中若不会察言观色，是不能讨主子喜欢的。
“玉溪姑姑所言甚是，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开始，之前顽劣，不曾好好学过。”苏芫点点头，以前牧叔追着她学，她总是找理由糊弄过去。
“格格可知道杀鸡儆猴的道理，王府一家的铺子，下面的掌柜们都是互通信息的，前面整顿好了，后面掌柜们自然就传开了。要想掌控铺子，当家的只需掌控掌柜的即可，一是需要足够诱人的薪资，二是奖罚分明的制度，三是需要激励人心的奖励。
奴婢看了府中的铺子产业，按照以往经验，收益应该远比现在的多。原因有三，一是主子疏忽行业没选对，二是掌柜的没用，三是是掌柜和伙计们贪墨了。到了铺子之后，格格多观察便是。”
“多谢姑姑，老祖宗回京后，苏芫定会在老祖宗面前感激姑姑们的帮助。杏玲，给姑姑倒茶，别累着姑姑了。”玉溪听到苏芫贴心的话，心里甚是开心。
再者，昨晚听到王府管事牧叔和玉湖商量提高府中奴仆待遇的话，更加对善良的苏芫多了一份认可。能对下人多加体恤，对于这些王公贵族，是一件不容易的事。生来的高高在上，早已让他们习惯自己的尊贵。
没一会儿便到了诚郡王府中铺子最大的“尚茶坊”。
“格格您看，铺子位置俱佳，两面临街，正街共计四个门面，周围人熙熙攘攘，按道理是个难得的好铺子，为何每年报上来的账簿都仅有少量盈利？”玉溪姑姑引导苏芫细细观察。
不曾学过的她一时想不出所以然来。
“格格别急，奴婢带您进去细细观察，其他人先在附近等候，杏玲你在马车里，记录着进出铺子的人数。”
“是，姑姑。”杏玲应声答道。
苏芫亲昵的挽着玉溪姑姑的手臂，像极了祖孙俩。“姑姑，走吧。”
玉溪姑姑的心中暖了几分，这种亲昵，宫中少有。
两人刚进去，就看到几乎一楼客满，等了好一会，伙计才满头大汗的迎了上来，以前都是牧叔管事的，且女眷不便见外男，自然不认识她。
“两位贵客，不好意思久等了，今日店里伙计不够，有失远迎了，里面请。”一个年纪二十来岁的伙计热情的迎苏芫和姑姑进去。
刚在位子上坐下，柜台上的掌柜就客气道，“两位贵客不好意思久等了，今日实在是人手不够，小六，送一盘果子给贵客，欢迎下次常来。”
“上一些店里拿手的便是。”姑姑微微吩咐。
“得嘞，您稍等。”小六笑嘻嘻的答道。
“耐心些细细观察。”玉溪姑姑特意嘱咐。
苏芫观察着店里的装潢，倒颇有古色古香之意，店中的食客也都品着茶和各色糕点。掌柜的和伙计虽忙碌也都热情，一时倒看不出所以然来。
不一会儿，店里有些等待已久的食客便不耐烦的喊了起来。
“伙计，伙计都去哪了，怎么这么久了还不上茶。”一位胖胖的大叔显然是等了许久，超出了耐心范围。
“就是，等太久了。”旁边的食客也大声附和。
“对不住对不住各位，今日店里伙计请假的多，见谅见谅，给各位上一盘新制的果子，大家原谅一二。”此时掌柜的又出来安抚。
“光有果子没茶水，这不得噎亖。”胖大叔不依不饶的说道。
“小六，催促厨房快一些。”掌柜的大声吩咐。
“格格，再观察茶品糕点价格。”玉溪姑姑示意苏芫。
苏芫看到柜台中标着各种茶和糕点的价格，虽种目繁多，却一时让人看花了眼。
“说出您的直观感觉。”
“姑姑，店中虽物类繁多，但是初来者一时却看花了眼，厨房中的伙计也制作时间过长。店中伙计不够，客人等待时间过长。掌柜的看着像是一个好心的，但是对伙计管理太散，容许随意请假，导致店里无法正常周转。”
“格格再仔细看看。”姑姑抬了抬下巴示意桌上的糕点。
“桌上的茶水糕点倒也精致，已经上餐的食客基本上没有太大意见。可是物类繁多。所需的人力物力也会增多，且新鲜茶食都是不能隔夜，需要采购和浪费的物料就多。”
玉溪姑姑点了点头。“观察得不错。”
“格格您看，店中的客人基本上都是寻常百姓，能承受的价格不高，身份贵重的客人们看到忙碌不堪服务欠佳的店铺，也不会进来。且品茶本是打发时间，翻台率低，店里看着忙碌但是收益不高。附近的店铺都是胭脂成衣一类。”姑姑顿了一顿，示意苏芫继续。
“姑姑，这家店两面临街，进来空间也大，上下两层，但是明显利用不当了。一路走来，外面街道的女客居八成，附近是胭脂成衣等女性用品居多的店，但这店里的女客反而只有寥寥几人，想来大多都不会来这服务混乱的茶水店，我要是逛街累了就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休息，需得服务俱佳。
我的想法是能不能将这个铺子改成珠宝首饰等利润空间大的店，上下两层，可以同时做胭脂珠宝成衣集一体。女客走一家店就能满足所有购买需求。
再者，店里还可以保留几间雅间，专备几种特色的茶水糕点套餐，茶要香，糕点要精致，专供贵宾等候时使用，我看到很多男客不愿陪女客逛如此久，有个雅致的地方喝茶等候聊天，也算不错的去处。”
苏芫仿佛有了思绪源泉，竟滔滔不绝的说着。
玉溪姑姑看着有此想法的苏芫，心中也一阵惊讶，娇生惯养的格格今日第一天就能有此等头脑。
苏芫看着入神的姑姑，有点不知所措“姑姑，可是我的想法太天马行空了。”
姑姑随性的笑了笑，许是在宫外不用拘着礼数也轻快些，“格格，你这想法很不错，远胜我们这种思维固定的老年人，继续说，如何实现您的想法。”
“我今日看了府中的铺子田产，有些过于偏远不便掌控，该卖的就发卖了，不求多，但求精，好的铺子顶得上十个无用的铺子。珠宝成衣胭脂，府中名下有一个胭脂铺倒不急，至于珠宝成衣，或许可以收购转让的珠宝成衣店铺，品质要好，归来自己使用。至于掌柜的，高薪聘用人才，能力者上，无能力的及时裁撤。”
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竟然，她自己也惊讶住了。以前的她，只顾着和格格小姐们斗嘴，围着宁轩转的。
“很好，有了想法就放手去干。”玉溪姑姑十分赞同的说道。
苏芫顿时觉得脸微微发烫，玉溪姑姑居然如此赞同她天马行空的想法。
“走吧，这些天抓紧再看看其他的铺子，把缺点都集中记录下来，到时再一齐整顿，不打草惊蛇的好。”
用了二十来天的功夫，连日转轴赶路，甚至常歇在驿站旅店，来不及回府，总算把所有的铺子田产都走了个遍，苏芫却不觉得累。这是她作为王府唯一的主子应该做的，只有收益好了，她以及府中的众人都才会日子好过。
这些天，她很少想起宁轩，甚至永慕。果然人忙碌起来，就没时间想东想西了。
这些天，玉溪姑姑教会了她许多，教她查账本，观察掌柜，观察店铺，也发现了一些店铺掌柜贪墨，以及无用的掌柜，玉溪姑姑都一一记录了缺点以及应对方法，掌握了所有铺子田庄的带人像的花名册，每月派人一复查，并且设置了明察暗访制度，再也做不得假。
“格格，做生意不能心软，讲规矩才能管控人。”
看着一些年迈的掌柜以及庄主，心中不由得萌生可怜之意。听着姑姑的教诲，她才恍过神来。
这些天，苏芫和玉溪姑姑在外忙得火热朝天。无收益且偏远的一些铺子田产全部变卖成现银，不中用的掌柜庄主开除换人，贪墨的追回钱财挪送官府，该改变产业的改变产业，人员也按照各自优点进行了调动，并且制定了统一的行令规则，也开出了吸引人的奖励和福利，让底层的伙计和中层的掌柜都有奔头。也设置了调岗的监察制度，若发现有贪墨之举，举报即可获得相应奖赏。
因高薪聘请，经过苏芫和玉溪姑姑的层层筛选，缺掌柜庄主的铺子田庄都换上了合适的人。由原来的半年一报账，前期改成了半月一报账，待稳定了再一月一报，由新聘请的总掌柜辛齐统计各地收支，最终上报给苏芫。
新来的辛齐是一位二十五岁的男性，长得玉树临风一表人才，面试时本因年轻不被看重，但考核中出色的统账能力和管理能力获得了玉溪姑姑的另眼相看。
据说是家中曾是江南富商，深谙经商之道，但因得罪江南官员，家道中落，被没收所有财产，活得捉肘见禁，父亲也被活活逼亖。之前他也有去江南其他商户找份差事，但听说他家得罪过官府，纷纷不敢用他，民不与官斗，谁敢用家里有案底的人，辛齐才不得不带着受重大刺激的母亲来到京城，远离伤心地。
正好碰上诚郡王府家高薪聘请，又提供专门的舒适住处，可以让他和仅剩的母亲一同居住。
经过两个月的整治和玉溪姑姑辛齐突出的统筹经商手段，所有田庄铺子终于有理有序，也因老祖宗的支持，官府也多有帮忙，抓捕了一些仗势欺主作恶多端的恶奴，苏芫也经常挑灯夜读，这样子的日子忙碌又安心。
“尚茶坊”也在火热装潢中改名“兰安坊”，辛齐独特的设计方案让苏芫和玉溪姑姑惊叹不已，将京城的华美之风和江南水乡的柔丽完美结合。他又通过以前的生意伙伴引进了各地最新样式的珠宝首饰和新款面料的成衣。也在苏芫的提议下，派专人快马前往沙俄和缅甸采购异域风情的珠宝样式。
辛齐早早就招聘了热情貌美的男女伙计，统一培训服务态度和销售话术。再有半月即可开张营业。辛齐的襄助也大大减轻了玉溪姑姑和苏芫的负担。
“天哪，我是不是马上要变富翁了。”听着苏芫天真直白的感叹，玉溪姑姑也打趣道，“以后得叫苏芫富翁咯。”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辛齐也对这个年轻没有架子的格格刮目相看，早出晚归奔波多日都从没喊累过，甚至还放下身段亲自和下面的伙计学习各项事务。
牧叔和玉湖姑姑则配合整治府中事物，把多嘴多舌不安分的全都发卖了出去，所有奴仆都分管好了各自的职责任务，重新教了王府规矩，有奖有罚，提高了月例待遇，一些从前的奴仆收到牧叔的来信，也感动得泪流满面，重新回府伺候，半路出家去其他府里伺候，总归是不被看重的。
府中的众人看到重新开放的书院和给老仆人养老的庄子，都更加尽心尽力的伺候着，生怕丢掉这份好差事，老有所养幼有所学，府中又有一个好性子的小主子，在其他王府这样的好待遇是没有的。
王府上下一片井然有序，就连逸鸿哥哥给的护卫，都拜托牧叔收了自家合适的亲戚，送来了诚郡王府中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