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午夜虫子（第五夜3）
3、她回来了
“每个人都有过一念之差！你知道一念有多长吗？一昼夜二十四小时包含了四万三千二百念。所以，两秒钟就是一念！只是短短两秒，就可以决定事情的走向，是正是反，是生是死。这是不是很恐怖？”
肖晃望着宁涛，慢慢说着。“而且，我个人觉得，晓炎同样是受害者……”
宁涛长长吐出一口气，只摇了摇头，没说话，顺着白雪铺就的甬道，走了。
突然一阵刺眼的夕阳令肖晃感到目眩，他用手遮住额头，躲避冬日冰冷的阳光。
詹晓炎失踪了，肖晃觉得她是消失在黑暗中的，却又留在了黑暗中。她不露任何声色瞒过了所有人和医疗仪器，被转到普通病房后的第二天就融化在空气中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肖晃知道，詹晓炎身体里存在着另一个或者是几个人，她根本不是她。
顺着甬道慢慢走出小区，所有的一切似乎都物是人非了，肖晃站在路边，望着嘈杂的车水马龙，还是心存奢望的能发现那个脸上有漂亮雀斑的女孩儿。
但是，既然称之为奢望，他理解的就是，希望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就是奢望了。
回到家里时，房间里的温度恰到好处。肖晃扔下背包，斜躺在床上。疲惫像水一样，浸泡了全身，头开始不正常的沉重。
如果总是能保持现在的状态该有多好！肖晃这样想着，放松了身心，闭合了所有器官，只留下心脏继续工作……
不知道时间流动了多久，朦胧中肖晃真的听见了水流声。这声音不是在梦境中，是实实在在的出现了。
他一下子睁开眼，看见的是漆黑一片，可那水流声却依然继续着。声音来源方向应该是厨房，肖晃没动，竖起耳朵仔细分辨着那声音所包含的内容。
诡异的是，不单单是厨房，洗手间也响起了同样的声音。
没一会儿，房间里所有有水的地方，都不再静止，开始了不正常的流动……
肖晃慢慢坐起身，他知道自己醒着。但让他觉得奇怪的是，自己对这种诡异的情况并没有感到恐惧。脑子里出现的竟是去年夏天詹晓炎在楼下等着他的画面。
詹晓炎撑着一把红色雨伞，在红色的笼罩中，她的脸和裸露出来的双臂被染成了漂亮的玫瑰色，笑容是那样纯真。
柏油路面被小雨淋成了黑色，玫瑰色的女孩儿站在黑色的包围圈儿，却变得异常突出。那天，他们在红色雨伞的保护下，走了很远的路。
肖晃站起身，蹑手蹑脚的走向厨房，打开灯……
水龙头确实开着，但却没有人，起码没有眼睛可以看到的人！卫生间的情况也一样，空的。饮水机咕噜咕噜地不停响着——是那个看不见的“人”在接水吗？
肖晃颓然坐在床边，直愣愣地盯着这间热闹的屋子，眼神却是虚空的，没有焦点。
水！是谁需要这么多的水？他脑子里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自己被烧熟了的父亲！
对于父亲，肖晃从小就存在着一种疏离感。也许是因为他的沈默寡言和永远不会有大变化的表情。
即使儿子在外面受了欺负，他也是低眉闭眼的不表示任何态度。于是在越来越厚重的疏离感之外，又平添了那么一丝的憎恨。对，就是憎恨。
肖晃看见过一次同学的妹妹骑在父亲肩上，男人左手扶着女儿，右手牵着儿子。同学和肖晃打招呼，只是那次，肖晃感受到了妒火中烧的感觉。他觉得，同学根本就不是和自己打招呼，而是炫耀。
就这样，越来越陌生的状态一直横亘在父子间，一直到肖晃成人走出悬古村。那一刻，他才发现父亲老了！
很多事情都被掩埋，经过时间的腐蚀，挖出来的只是一部分真相的碎片。老家院中深坑中的尸骨，具体的真相已经无法复原了。现在确凿的就是，被烧死的父亲是制造那两具尸骨的凶手！
胡思乱想中，肖晃站起身，关闭了水龙头。然后，对着面前的空气喃喃地说：“到现在，你还是觉得特别烫吗？”
灼热感在半夜紧紧裹住了肖晃全身，让他不得不醒来，浑身的皮肤火烧般难受。
他发烧了，而且烧的很严重。吃了退烧药，好不容易熬到早晨，他坚持从床上爬起来，“要尽快去医院，把这种让身体和心理都极其不舒服的灼热感消除掉。”
就这样想着，肖晃虚弱的推开房门准备下楼，却发现门外站着一个脏兮兮的人，穿着厚重而臃肿，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
虽然看不见那人围巾里面的脸，但肖晃还是知道那人是谁！
詹晓炎！那个纯真而狡诈的逃犯！
“我不想在那间病房里住，我害怕！那间病房有一个叫孙平安的病人，把自己给咬死了！”詹晓炎垂着手，无力地说，接着就栽倒在肖晃怀里。
屋子里的暖气和热水让詹晓炎的脸很快恢复了红润，脸上那些小雀斑显得更加可爱。但肖晃却从心底往外觉得冷，加上那种灼热，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现在，咱们能结婚了。我答应你，结了婚我就去自首！”詹晓炎手捧着玻璃杯，抬头看着肖晃。
肖晃还是站在对面，呆呆地看着女孩儿。
詹晓炎放下水杯，双手环抱着肖晃，静默无语。
突然间的，她身子一抖，战战兢兢地观察着周围。“我怎么觉得，你的房间里……还有一个人！黑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