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午夜虫子（第五夜2）
2、另一道分界线
茉莉没有回到老家，而是继续在悬古城安顿下来。这个冬天对于她来说，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冷，寒彻骨髓。
其实从内心来讲，对丁如山这个人，茉莉否认不了，她还爱着。但充斥在内心的失望和绝望却把距离拉扯得如光年般不可抵达。
她也是极度矛盾的，想念和排斥同样在心中拉扯，想把这个人撕碎，然后供奉起来，每日厮守。
只要睁开眼睛，她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念，此刻那个人在做什么？是不是同样在想念自己？
如果再次遇见这种事，他还会逃吗？如果是他遇见了危险，自己会怎么做？无数个“如果”在脑子里翻腾，搅扰得茉莉终日魂不守舍，这种影响甚至超过了那次遇险造成的冲击。
那次危机过后，她没有让身在老家的父母知道，自己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经过反复斟酌，茉莉还是回到了原来那家超市工作。只是换了住所，和同事曲朗合租了一间小小的屋子暂住。至于为什么，她自己都说不清楚。是还心怀着能遇见丁如山的期待吗？遇见了又能怎么样？恢复原来的生活，亦或是报复？
这些疑问，没有一个是茉莉能回答得了的！
曲朗租住的这间房子自从茉莉搬进来后，两个人就分担了房租。但只是大概一周的时间，也许还不到一周，生活就给绝望的茉莉开辟出了另一条道路，一条她从来没走过的路。
那天的天气似乎预料到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变得出奇的暖，路边的积雪甚至都出现了微微融化的迹象，在这个月份算是反常了。
白班下班时间是下午三点，茉莉换完衣服，在门口等着同室的曲朗。
“走吧……今天改善一下伙食！”曲朗手中拎着一个大大的塑料袋，除了吃的，还有一瓶红酒。
“怎么买这么多东西？”茉莉有些心不在焉。
曲朗笑笑，冲着茉莉眨眨眼。她的眼睛很好看，亮亮的，在五官中最令她骄傲的，就是这双眼睛。
“今天——是我生日！”她一板一眼的说着。
两个互相陪伴的女孩儿把这个夜晚安排得非常精致，轻松的喝着红酒，对着窗外漆黑的夜。
酒精在身体里起作用后，茉莉竟然感觉到了久没有过的放松。她看着曲朗渐渐红润的双颊，心里出现了一道缝隙。
“如果不介意，这个送你做生日礼物吧！现在穿好像早一点儿……”茉莉边说边从皮箱中取出一件全新的丝绸睡衣。
“这么性感的睡衣，我现在就想穿上……”曲朗痴痴笑着说。
她转过身脱掉衣服时，茉莉望见了女孩儿柔嫩又弹性十足的肌肤，即使对同性也充满了诱惑，不可抵挡的诱惑。
是喝酒的原因吗？茉莉摇摇头，看着转过身来的曲朗，真美！
夜很深时，两个人像往常一样，并排躺在床上，床头灯橙色的光映着脸庞，曲朗乌溜溜的眼中闪烁着无数繁星似的光点。
“快两点了，该睡了！”茉莉侧过身子，小臂托着红红的脸。
曲朗也翻过身，丝绸睡衣和被褥的摩擦声充满了暧昧。“睡不着……”
“怎么了？还有什么想说的？”
“不说了，睡吧！”曲朗闭上眼，呼吸出的湿热气息爬到了茉莉耳边。她的脚尖儿触碰到了茉莉的脚，那个小小的触点感觉微凉。
茉莉睁大了眼睛，一切都很自然，丝毫不显得突兀和意外。她没有躲避曲朗小巧的脚，和游弋过来的滚热的身体……
早晨的阳光顺着窗帘的缝隙洒进来的时候，茉莉醒了，她却没勇气睁开眼睛。完全清醒的状态让她觉得夜晚发生的事像一场真实的梦。最令她自己惊奇的是，她并没有厌恶这个梦，反而在绝望的心中挤进了一丝光亮。
虽然微弱，但却在疯狂滋长的过程中……
她终于鼓起勇气睁开双眼，看见了曲朗光滑的背部，均匀的起伏表明她还在睡着。她慢慢伸出手，轻轻在新伴侣的背上用食指划着。
一笔，一笔……
“忘了他！”曲朗轻轻地说。
茉莉的手猛地一抖，停住了。因为她不知不觉中写出了“丁如山”三个字，连她自己都没注意，但曲朗惊人的敏感及时制止了她再度陷入到深渊中。
“没爱了，也就不恨了，我只是想让他——受折磨！”茉莉坐起身，看着窗帘缝隙中的阳光，淡淡的说。
心灵和肉体上的慰藉，让一天的工作都显得轻松自在。两个人在货架间多数只是用眼神交流，并没有过多的言语，那一切却还是那样舒适，自然。
临近下班时，茉莉仍在整理货柜里的商品。白班下班时间是午后三点，这个时段是超市客流量最少的时候，茉莉右手正拿着一盒鱼罐头，看着罐底的生产日期，如果是最新的，要放在后面。
一只虫子在那些铁皮罐子后面出现了，五颜六色的，一伸一曲的蠕动着……
那些颜色如果画在白纸上，会很好看。但出现在一只软体动物身上，就显得五毒俱全了。蛇，蘑菇，虫子，颜色越鲜艳就越毒，这个常识茉莉很小就知道了。
那只虫子长相很怪，像是杜撰出来的，茉莉从来没见过。
虫子和茉莉傻傻的对视着，都在发呆。最后，还是动物失去了耐性，头和尾着地，中间部分一上一下一前一后的蠕动起来，动作缓慢的靠近茉莉。
那姿势让女孩儿想起丁如山趴在自己身上蠕动的动作，一阵难以抑制的恶心涌上喉咙，用尽力气茉莉才控制住想呕吐的欲望。
丁如山这个人渣！茉莉把手中的铁盒罐头狠狠地扣在了那只鲜艳的虫子身上，那底下一定是汁液横流五颜六色鲜艳无比。
一直到晚上，那种恶心还如影随形地缠着茉莉，连晚饭都没吃好，早早的两个人就都睡下了。
听到那种微小怪异的声响时，茉莉不知道之前它持续了多久。朦胧中睁开眼睛，那声音便消失了。最初茉莉以为是睡梦中的错觉。但刚闭上眼睛，它却又恶作剧似的出现了。
看看身边的人，在黑暗中只是一道模糊的曲线，身体微微起伏。窗帘拉得很紧，没有了一丝缝隙。朦胧感加重时，睡意沉沉袭来，被那种声音，伴随着。
是虫子蠕动时，发出的恶心声音。
就这样，茉莉一直被那声音和梦侵扰着。在梦中出现的，是那条被砸碎的五颜六色的虫子，它又慢慢聚拢起来，继续缓慢蠕动着，不可阻挡的爬进了自己的肚子，蜷缩，再蜷缩，诡异的长出了四肢和——丁如山的脸……
曲朗翻了个身，手臂搂着茉莉。梦中的茉莉瞬间清醒了，她瞪大眼睛望向黑暗，“我怀孕了……丁如山的！”
曲朗倏地坐起身，接着又像是完成一次梦游般地躺下了。
“你不是想折磨他吗？这是个好机会。”
茉莉摇摇头：“为了自己，他什么都不会在乎。”
清晨的街头雾气还没完全散去，混杂着从早餐店散发出来的油炸食物的香味儿。拐过街角，茉莉和曲朗从后门走进超市的员工通道。那里面总是黑漆漆的，见不到天日。
望着曲朗昏暗中的背影，茉莉忽然想起最初对她的印象，处事总是带着几分多余的感情，感性得甚至有些神经质。现在这些特质在她心中却偏偏显得可爱了。
曲朗在这家超市工作的时间比茉莉早一年左右，记得她那时有男朋友，后来分手了，具体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胡思乱想着走过了昏暗的通道，前面有说话的声音，一定是刚卸完货。
通道尽头一间大屋子里堆满了刚送过来的食品纸箱，白炽灯把超市收货人和装卸工人的脸都晃得惨白惨白的。
临时库房的左侧就是员工更衣室，过了这个大房间，就是卖场了。
曲朗低着头走进更衣室，茉莉紧紧跟在后面。她最先发现的是那些纸箱，是儿童食品。嫩绿的底色，上面直立着一条卡通虫子，五颜六色的。
那条虫子长着一张人的脸，咧着嘴，笑。
箱子靠着墙堆得满满的，所以茉莉看到的，就是密密麻麻的彩色虫子！
然后，心情复杂的茉莉才看见那两个装卸工人的其中一个，天杀的丁如山！
他们俩都看见了对方，也都默契的愣住了。
最后，茉莉看见了曲朗出现在更衣室门口，那眼神让茉莉害怕，也让她知道，这个女孩儿比自己先看见的这个男人，只是没露出任何声色。
曲朗走的不快，但也不慢，用正常的步伐走到茉莉和丁如山之间。
然后，以不正常速度用手扫了丁如山一下。茉莉以为是一记狠狠的耳光，曲朗的手放下后才看见那把黄色塑料刀柄的壁纸刀！
丁如山的脸裂开了，自上而下，一道明显的分界线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