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陪伴
一曲终了，雪柔提起裙角，冲大家行了一礼退下。有同样会钢琴头上打着绷带的士兵坐到了钢琴边，缓缓奏响下一首音乐。
她向着达奇安走去，一步一步，脸上带着温柔又调皮的笑意。“你还生气吗？”
达奇安高大的身体靠在门边，看着她一步步走近，忽而无奈的扶额，笑出了声。
“我想你知道，你不应该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待她走到自己面前，达奇安开口道。
雪柔怎么会不知道达奇安的心思，她昂起头。“你去得为什么我去不行？”
她是故意在和自己争辩。达奇安看清楚了雪柔的意图，也就不会上当。
他只摇摇头。“以后不许再去战场，即便战斗结束，依然很危险。今天那个情况，你知道看见是你的那一瞬间我的心脏都几乎要蹦出胸膛，但是我不能让德军士兵看出我对你的在乎，不然只会对你不利，所以我只能让自己镇定。而结局是幸好他言而有信放了你，如果他没有，你知道后果吗？我怎么能看着你在我面前出事？你要是真有什么事情，我将要以什么心情面对？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如果你真的为我好，我请求你待在安全的地方。”
曾经那样顽劣的少年，如今已经变成了这么稳重的男人。他字字真心，里面的感情让雪柔动容，她点点头。“我以后不去了，以后我会留在安全的地方，但是你也要保证你会让自己安全。”
这个如何能保证呢？明知道不可能。但是达奇安还是应了她。“我保证，我会让自己安全。”
雪柔上前抱住达奇安腰际。“你说到做到。”
达奇安回抱住她，表情温柔珍惜，像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礼物。然后，他将唇凑近雪柔的耳畔。“已经很晚了，今晚还回去农舍吗？如果你留下，我可以很大方将我的床让给你。”
他语气里的期待直接让雪柔红起了脸。她想要挣开他，可是他的肩膀宽大有力，让她根本挣脱不了。
“达奇安，你还能不能正常一点了？”
“正常？好的，我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正常。”他松开她，却又立马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直接拉到了自己的休息室。
他早就忍得受不了，已经两天没见她，谁知道他快要发疯的想念呢？
他将她抵在关闭的门上，低头吻住她的唇，一只手大胆的握住她胸前的丰盈。雪柔吓得脸红耳热，伸手连连推他。
可达奇安似吃错了药，丝毫不放她，吻顺着嘴唇直往她脖子上落。雪柔没有办法，拼尽全力转过身，合拢双臂抱住自己的身体，声音里带着惊怕的情绪。
“达奇安，你不要这样！”
“为什么不要？我要让你看看什么叫做正常！你自己要求的，你忘了？”他伸手去扯她身上的裙衫。“你知不知道从后面更方便？”
天呐，这家伙真的吓到雪柔了。她哭丧着脸央求道。“求求你别闹了，达奇安，你让我害怕。”
达奇安从她身后将唇靠近她的耳畔。“所以，你知道你在我身边，我是如何强迫自己不要对你坏吗？”
雪柔脸色一白，嘴唇直哆嗦。“你你你，你不要乱来。”
好了，今天已经给够她教训了，自己可以等到她自愿臣服的那一天。达奇安放开雪柔，悠哉的靠在身后的桌子上看她畏畏缩缩不敢看自己的样子，嘴角噙着坏笑。
他甚至觉得她每一个不同的状态，表情，都能够逗自己开心。他喜欢她专心画画的认真，对面大人物时的沉稳和从容，喜欢她对自己嗤之以鼻的高傲，也敬重她奔赴自己而来的勇气和真诚。
不过，他更喜欢她此刻红着脸想逃跑的样子，显得自己活像故事里的大灰狼。
他伸出手，一把将她纳入怀中，感受到她僵住的身体，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发顶。“怎么，真的怕我了？”
雪柔的脸几乎被达奇安埋在胸膛里，她依旧脸红红。“我知道你在逗我，但是，我不喜欢你这样强迫我。”
不喜欢被强迫，但是没有说不喜欢自己的触碰。
达奇安的心突然变得柔软，他知道这已经是雪柔那个温吞的性子能给出的最大程度的让步。他珍爱的吻了吻她的发顶。“好，我知道了。”
雪柔轻哼一声，像在置气，她伸手推开达奇安。“以后保持距离。”
达奇安依然点头答应，他不再勉强她，打开柜子拿出牙刷和毛巾递给她，“去洗洗。”
天已经晚了，雪柔不可能走夜路回去农舍，达奇安也没有时间送她，为了安全，她会留在达奇安这里。
而那个人受到了雪柔的警告，给雪柔铺好床，看她躺下便出了房间。雪柔在昏昏沉沉中入睡，模模糊糊中她看到达奇安进进出出，却感觉到很安心，安然入睡。
9月9日，在战斗的紧急关头，德国人首先失去斗志，开始撤退。英国远征军再次越过马鞍河，向着德国两支右翼部队之间的空隙进发。此时，德国疲惫焦虑的部落将军下令撤退，施里芬计划结束。
西线战役一直持续，雪柔开始跟随达奇安身边帮他打下手，她离得远了不放心达奇安，达奇安将她安置在农舍，又怕她会乱跑徒增他担心，所以，雪柔留在了达奇安的身边。
看着雪柔小心试探的眼神，达奇安皱了皱眉。他俯身吻住她的唇，却在她没有躲开自己的亲吻之后，猛的放开了面前的她。
“你不是她，你是谁？”
雪柔脸色变得愁苦，她低下头。“最初见你的那时候，我告诉过你，我不是她。”
是的，拿刀叉的姿势，对他温声细语的态度，小心试探的情动，都不属于雪柔一贯对待自己的态度。
达奇安看得很分明，他已试探过她几次。
他会贴心的将切好的牛排盘递到她面前，和她交换，而雪柔腼腆的红了脸，不好意思的看着面前的达奇安，只是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吃完饭，达奇安带着她去买衣服，一路上雪柔几乎没有话，他说什么好看她都同意，更多的时候，她只是害羞笑着。
所以回到休息室，她就被达奇安粗鲁的按在床上亲吻。直到这时，他自己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接受这样的雪柔。
“你不是雪柔，那么你现在是谁？”
雪柔看着达奇安冰蓝色的眼眸，缓缓的低下了头。“我是小雪。”
“她现在为什么不在这个身体里？”达奇安再次问道。
小雪沉思了一瞬。“因为她醒来了，在属于她自己的世界。”
“什么意思？”达奇安不理解。“以前有位教授称你们这种情况叫做双重人格，你说她在她自己的世界，是什么意思？”
小雪望着达奇安的眼眸，缓缓开口。
“我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但是大约是四五岁的时候，我开始重复的做同一个梦，在梦里，我总是看见一个叫闵雪柔的小女孩，她生活的世界有我们这里没有的很多东西，她住在很大的，灯光耀眼的漂亮房子里。我看到她的母亲总是在不停的让她学习，乐器，舞蹈，还有画画，各国的语言。”
“她身边总是没有父亲，只有母亲，后来，她十五岁的时候被坏人绑架，她开始明白自己是父亲的私生女，而因为她的父亲身份不凡，父亲家原有的夫人发现了此事，拿了一些钱给她们母女，并将他们赶出了那座城市。后来，她十八岁前往法国留学，再也没有和母亲联系，直到她母亲过世，她回了一趟她的国家。”
“后来，她在自己的世界睡着的时候，可以通过我的眼睛观察这个世界。而她占据我身体的时间内，我本来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情，直到我发现大家看我的眼神不再一样，他们说出我做过的不一样的事情，总是莫名其妙消失的十几天的时间。渐渐的，我发现，她在自己世界清醒的时候，开始了解我身处这个时代的事情，我才知道，她来过这里，是她占据了我的身体，用我的身体做了很多事情。”
“所以四年前，你来那个小村庄找我的时候，我知道你是来找她的。你们都希望通过我，看到她。虽然我并不知道她用我的身体做了什么，但是身边的人却都尊敬她爱她。所以我只能模仿她，小心翼翼的生活，尽量不去破坏她做的一切。因为，她所得到的一切，是我……”
她小心的看向面前的达奇安，眼神中是压抑而痛苦的渴望。“梦寐以求的。”
这是一段奇妙的经历，他皱着眉头思索着，很显然没有将小雪后面的话听进去。他不知道小雪面对他时候的心动，也不会知道小雪的爱。
“你入睡的时候一直看到她的生活，她生活在一个你没有见过的世界是吗？”
“是的，有很大很大的飞机载着很多乘客，短时间就可以到达自己想去的地方。设施发达，交通便捷，马路是平稳而宽阔的，景色优美，祥和而安宁。”小雪老实的交待着。
“她做的是什么工作？她多大了？”达奇安还是有点不太确信。
“雕塑。”小雪想了想。“她会前往很多国家开展工作，她是个艺术家，今年三十一岁。”
雪柔的人格时，是三十一岁。达奇安忍不住笑出声。怪不得会对年幼的自己嗤之以鼻。“你通常和她交换身体的时间是什么样的？”
“最开始，她世界里沉睡的十小时是属于她占据我身体的时间，在这里，是十天。但是现在，她占据我身体的时间越来越长，有一次，她在她的世界里沉睡了28小时。而她被朋友送去医院，医生诊断她患有睡美人症。”
达奇安看着小雪，“明天，我带你去见一下莫利亚教授。”
“也就是说这种推测都是可能的是吗？”
达奇安略过雪柔可能预见未来的事情，看了眼诊室外的小雪，试探的看向心理学教授莫利亚。
教授点点头。“是的，有可能她的副人格觉得自己本身就是存在在真实世界里的，可能是未来，也可能是过去。甚至，有些患者的人格会是杀手，婴儿，外国人，各种性别或是工作类别，有些患者的身上甚至是很多重。”
“但是她主人格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这说明了什么？”达奇安问道。
“说明副人格开始占据上风，开始侵吞主人格时间。说不定，最后主人格会消失，完全变成副人格掌控身体的主导权。”教授看了眼诊室外的小雪。“刚刚交谈之中可以看出，她是一个温和的女孩，而你口中副人格的女孩却是一个十分有主见，聪明的女孩，所以。大多数情况下，是处于一个保护机制，产生的这个人格。”
教授想了想。“这大约，是这个女孩说的，十岁时的那一晚，英国男孩侮辱她，还叫来人殴打她，后来将她丢弃在雨中所致。她是虚弱，没有能力反抗这一切的。所以，她的大脑开始保护她，制造了一个聪明的副人格占据她的身体。”
那一晚，她差点死去。所以产生了雪柔的人格。这一切，是自己造成的。是他让人殴打了她，还将奄奄一息的她丢进了雨中。
达奇安脸色苍白，他说不出来话。他没有料到这一切，是从他自己开始的。
“对了。”莫利亚教授想起了什么。“这个女孩说在那个被人丢弃到外面的夜晚，她见到你说了唯一一句帮助她的话。也有可能，她的副人格的产生，是因为你……”
达奇安觉得荒唐。确实是因为他，因为无论让人殴打她，将她丢出去，还是装作善良的说了一句“放过她”都是因为自己！
“也许，主人格的仰慕，还有保护机制都是造就了副人格出现的关键。”教授暧昧的朝达奇安看了一眼。“你喜欢的是主人格还是副人格的女孩？你能分清吗？”
……
一直到十二月份，教皇提议平安夜休战，让大家度过免于战火的圣诞节，平安夜。但是此提议被高层驳回，人民热切盼望和平，反战思想开始渐渐在人民之间传播。
而十二月的平安夜，德军在比利时的西线战壕开始装饰，他们制作了简单的圣诞树，将银勺子和漂亮的物品挂在树上，在树下点燃蜡烛，开始唱起了圣诞歌。
紧跟着，前线的英国士兵开始唱起圣诞歌作为回应，相互祝福对方节日快乐。英德二军举起纸牌，写着圣诞的祝福语，以及“你别开枪，我也不会开枪”等。
他们试探着走出战壕，很快开始了交流，并且互相赠送小礼物。可能是对方的纽扣，也可能是对方的手表，或者帽子。这一晚的默契的休战，让大家尽情喝酒玩笑，甚至，当一边拿出足球，两边士兵还组织了一场足球赛。
圣诞夜，雪柔和达奇安受邀参加军营晚宴，大家没有身份的拘谨，没有工作的烦恼，带上自己珍藏的美酒或烹饪的美食，穿上自己漂亮的衣服，一起度过圣诞。
篝火旁，大家围成一圈，牵着手跳舞，玩的十分开心。
雪柔喝光杯子里面的葡萄酒，因为激烈的舞蹈气喘吁吁的停下来看向欢乐的人群。
“嘿看这是谁？”身边一个熟悉的声音道。
雪柔转过身，看着一个高大的法国男孩走到达奇安身边热情的拥抱住他。“达奇安，你看起来很不错。”
“巴蒂斯特？你什么时候回法国的？”
达奇安开心的回抱了法国男孩。
巴蒂斯特？雪柔看向身边的法国男孩。“巴蒂斯特？真的是你？”
男孩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松开达奇安看了看身边的雪柔。这会一看，却是瞪大了眼睛。“斯诺金！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的天，他们说你回了英国，你怎么会来了法国？”
再见曾在古巴的熟人，雪柔也很开心，她热情的拥抱了巴蒂斯特。“我是偶然来到这里。”
巴蒂斯特端着酒杯与他们二人碰杯，和众人一起跳舞，这一晚，每个人都玩的特别开心。
新闻报纸上刊登着的新闻多半是关于战争，圣诞夜的停战报道的出现却是十分珍贵无疑的。
第二天，看着报纸，雪柔轻轻的摇了摇头。达奇安看向她手里的报纸，撇了下嘴角。“你的梦有没有告知过你，战争的结局？”
雪柔脸色微凉，她看了眼达奇安，没说话。他们会赢，但是代价极大，获利的也不是他们。
达奇安将报纸从她手中拿过。“我相信伟大的英国不会输，我们有那么出色的盟友，先进的设备，以及财富。”
他的语气里都是对自己民族的自豪和骄傲，看着报纸上交换礼物的英德士兵，脸上笑容略显凉薄。“让他们再开心几天吧，我们英勇的士兵马上就会将他们打退，让他们滚回德国，龟缩一角再也不敢在国际舞台上指手画脚。”
“你看到的只是这个吗？”雪柔不可置信，“难道和平不是最为可贵的吗？”
达奇安笑笑，他觉得雪柔再聪明也不过是一个小女孩。“和平只存在于一个强大的国家之下，什么是强大？是经济的发展，是武器的强大，最终是他国的敬畏。战争无法避免，它会使我们变得更好。”
果然，他是贵族，贵族的观念已经在他的心里根深蒂固无法消除。残忍，自大，没有同情心。
雪柔站起身。“我不认同你的观点，也不妄想改变你的观点。达奇安，我要走了。”
达奇安也起身送她。“是有东西忘在农舍了吗？”
“不，我要离开这里。”这个医疗所，这里，从他的身边。
这些日子，她看到的只有伤员，病员，呻吟，哀嚎，尸体。她无法在知道结局的情况下看着这些人死，直到现在，连她亲爱的达奇安也给了她当头一棒。
战争没有让子民变得更好，反而更糟糕，意义在哪里？
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你要离开我？”几个月以来，他尊重她，爱惜她，甚至都不敢碰她，她居然想要离开自己吗？就因为刚刚不算口角的那几句话吗？
雪柔点点头，“我会常来看你，但是我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你是因为我允诺你会去找道格拉斯的消息，最终却没有去是吗？你看到了，我很忙，我不是不去做这件事情。我并不是害怕你去他的身边，我只是，因为”达奇安着急的上来拉住她的手。
雪柔抬起头看着这个英俊的男人，两人的故事如同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中一一划过。“达奇安，在我的心里，你一直都是亲密的人。我来找你，只是为了你，现在离开，也不是为了他。你可以生活的很好，我相信他也会，我现在不再担心你们了。我会去找他，但不是现在，现在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是她之前太过于心急，没有冷静思考。在战争和炮火里生活了这么久，她大概知道无论是达奇安还是道格拉斯都会处之泰然，因为他们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反而只有她自己被困在那毫无意义的“担心”中，跑来战争的中心。
就算是担心，她也实在想不通，她这么冷静的人，却总在看到达奇安有危险的可能性下失去理智。
金爷曾说过好几次她聪明，却在感情一事上迟钝，一根筋，这真的没错。是她欠缺了考虑，可能真的是她太幼稚。
达奇安不敢放开她。“不要走，我需要你。”
“达奇安。”她抱抱他，“我承诺你，最多三天，就回来看你一次。”
她叮嘱自己的语气怎么感觉像被父母放在家的孩子，这可不对。达奇安皱皱眉，他不想和雪柔分开，当然也是因为知晓雪柔可能会在某些时候变成小雪，而小雪不像雪柔那般机灵和聪明，在现在这个社会根本没有自保能力。他不想她作为小雪的时候，遇到什么危险，毕竟，那也是雪柔的身体，只有在自己身边，他才可以保护好她。
“你需要去哪里，我送你去。”达奇安无奈。
达奇安很难缠，雪柔带着达奇安一路走走停停，最后二人停在反战组织临时成立的建筑物外，二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他本就没打算再错过雪柔，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想将她留在身边。而当时的大西洋之别之后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他心有余悸，一点都不能允许她再脱出自己的掌控外。
可是，这家伙居然……
达奇安看着雪柔。“你确定你要这么做？”
雪柔点点头，眼神坚定。“是的。”
“反战分子在很多时候会受到伤害，我不想见到你被送到医院。我希望你即便参加游行，也不要走在最前面！”达奇安叹口气。“况且，你的肤色不会给你保护伞。我希望你在做事之前想想我，想想你喜欢着的道格拉斯。”
他说的这些自己怎么可能没想过呢？雪柔点点头。“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