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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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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熄灯还有一小时,我很想撺掇涂璟洗洗睡觉。累了一整天,大家都该好好歇息。涂璟却不以为然,觉得现在休息实在太早。他给我的理由很充分:黎充被校长和老师找去谈话,涂璟怕他们会说到我妹妹和我的事。他心下不安,要等黎充回来问问都说了什么再睡。

    我心里冷哼:借口!你如此行径就是想逃避作业!也只有涂璟你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拿兄弟当挡箭牌。上回的语文作业没有我帮你你能写完?

    涂璟,真不是我想吐槽你,你自己想想你上次作业写的都是些什么?亏我还以为你对文科开窍了,原来都是骗我玩的!

    我只要想起他写的那些句子就脑壳痛,羞耻到想撞墙。

    在补充下列古诗句这道题上他写到:“巴山楚水凄凉地,我就深深爱上你。”“碧玉妆成一树高,夜夜抱着他睡觉。”

    他还理直气壮地和我说:“我就是这么背的呀。”

    恨到牙痒痒的我把涂璟的作业纸撕得粉碎,拎起他左耳严令其重写一份正常的作业。

    “哎呀,我错了我错了阿琛。你可千万别气坏自己。”涂璟最受不得人揪他耳朵,连连求饶。

    我这才放开他,却明显发现自己的肩膀很酸痛,手也变得很无力。

    “嘶……”我按住肩膀,气哼哼地说道,“愣头青都怪你,这下可好,我连拐杖都拿不起来了。”

    “拿不起来好呀,你就只能仰仗我啦!”涂璟志得意满,抚掌称快,故作神秘地拿出藏好的折叠轮椅让我坐上去。

    我目瞪口呆。

    做工略显粗糙的扶手被他用软布细心包好;大小参差不齐的布料被他一块块裁剪拼凑成坐、靠、倚处的小布;亲手缝制的软垫被他挂在把手上,便于我倚靠休息。

    不知他又背着我点灯熬油忙了几个日夜,才把轮椅做好。

    最近他总是这样把一切都计划好,次次戳我软肋让我心动。

    “呐,能让轮子动的手动开关在这里,你摸到了吧。”他用手指出开关所在的位置,我点点头表示找到了。

    他循序渐进,把用轮椅该注意的项目都说了一遍,最后微微蹲下身轻吻我的额头道:“出大事的时候千万别着急一个人走,万事有我兜着。”

    “好。”我颔首,把这个字说的缱绻暧昧,意味悠长。

    隐去细节也能说清原委、同师长打包票状说要和我们一同照顾好我妹妹的黎充刚从办公室回寝就眼立马洗漱换衣服,从善如流地上床睡觉去了。

    不出三分钟,黎充的鼾声就有节奏地响起,鼾声中还夹杂着笑声和梦话,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妹妹穿嫁衣的样子。

    好了,忙了一天,我们俩也该忙我们的正事了。

    “哎,阿璟,你是不是得补作业了?人家黎充请假都没耽误学习,你倒是向人家学习学习呀?”我拿软垫戳戳他,做好帮他通宵干作业的准备。

    涂璟如梦初醒,压低声音嘶吼道:“补补补,我现在就开始补作业!还请您多加指点,小的洗耳恭听。”

    言毕抱个拳卖乖,说实话我很受用。“这还差不多。”我轻刮他的鼻尖以示奖赏,他也很受用。

    为了巩固涂璟对古诗词的记忆,我们选择用行令的方式来提高他对诗句的敏感度。这么一来二去,再晦涩难懂的句子也会变得好记。

    上天垂怜,涂璟这次写得作业堪称完美——我们不到两个小时就完成了全部任务。

    果然是压力越大,涂璟所能被激发的潜力越大。与此同时,我消耗掉的精力也越多。

    千金难买我乐意。

    “再说一遍,何当共剪西窗烛的下一句是什么?”这一联的句子涂璟总是记不住,我头枕涂璟的肩膀,困到昏沉都不忘再次问他。

    “却话巴山夜雨时,对吧?”他翻过我的右手,想将诗句一笔一划写在我掌心,却发现我入眠已深。

    “哼,小觉包。我话还没说完你就睡。”涂璟捧起我的脸吻下去,是蜻蜓一点水,也是此生一情钟。

    他搂住我在下铺和衣而眠,又把被子往上拽拽,怕我着凉。

    涂璟患得患失,是因为他知道命运给予我们的礼物已经明码标价,他早晚有天会用自己的珍宝来换。

    月朗星稀,戚蕴的嘴唇紧闭,唇纹愈深。她直盯那轮残月,半晌不言语。校长枯坐在座位上,笑得越发苦涩。

    桌上的茶已被放凉,却还是满盏。淡茶渐浓,是时间在苦熬。

    “戚老师,您还不肯接受我吗?这么多年了,你看不到我的心吗?”校长喉咙嘶哑,问出的话是那么的支离破碎。

    “不能。我不能做背叛我丈夫的事。就算你向我抛出橄榄枝,你也比不上我丈夫一星半点。”戚蕴不肯给校长丁点希望,拒绝得干干净净。

    “哈哈哈,戚蕴,真不愧是你啊。我为你连你们班的糟烂事都忍了,配合你演戏收买人心,对吴琛涂璟、吴琮黎充勾搭在一起的事装傻充愣。我对你一再容忍,你真把我是傻子耍吗!你当宰相,那我只能当小人。你也别怕我翻旧案,江正鹏就算陈冤昭雪又怎样,他身上还是脏的。他那榆木脑袋哪里比得上我。”校长掀掉桌子,茶盏摔碎在地的声音破碎而清脆。

    满室茶香四溢,无处话凄凉。

    戚蕴优雅地将碎片收拾好,抬头看向校长的目光犹如虎狼。她质问校长道:“你说够了吗?”

    校长霎时感觉到自己被人扼住命运的喉咙,再说下去戚蕴可能会撕破脸,连最后一点情面都不会再给。

    他只能回答:“说够了。”

    “说够了就滚。从此后你我就是陌路人。除了工作上的事,你不要来我的办公室打扰我休息。”戚蕴压低声音显出威势,盯着校长落荒而逃。

    戚蕴终于打消校长的非分之想,她该开心,可是怒气难消。

    因为校长字字句句都在插刀。

    戚蕴在心里怒吼,四个孩子哪个不是历经沧桑才遇到彼此的,他们之间的感情不能用世俗规则来衡量。

    过命的交情是无价之宝,可遇不可求。校长根本没资格嘲笑他们!

    还有自己的丈夫,怎会被他污蔑至此?生可忍熟不可忍。

    戚蕴轻触脸庞,却发现自己的脸冷得像块冰。原来除了自己的学生,已经没有人可以让她流泪。岁月神偷,丈夫带走她曾经的柔情,留给她一身傲骨。对,她的丈夫的步履永远停在过去,不可能履行银婚之约了。

    思念是一张单程的船票,你在这头而我在那头。

    戚蕴只能接着走下去,直到生命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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