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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龙战于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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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放心里对自己狂喊:“记着留得青山在!”可脑中立刻映出木樨大哭地看着她:“你是无赖……”

    赵云帆勉强笑一下:“我们快走……我知道一条小路,能送你出树林!”可惜苏放看不见,要不然她一定发现云帆的脸色那样苍白。

    苏放筷子鞭鞭头突然一紧,已经被人捞在手里,那人目光阴冷,正是在场轻功第一的萧千江。他冷笑:“下去!”鞭子传来大力,苏放一按机栝,不下反上。随着鞭子缩成筷子的拉力,“呼”一下出现在萧千江面前,左手的乌金丝已缠上他的手腕。萧千江遇变不惊,手腕运力,一股内力反噬苏放手心劳宫穴。苏放一击不成,当机立断放弃她的趁手兵器乌金丝,却将手中一块布帛卷向萧千江,道:“藏宝图给你!”

    云帆心里好难过,伸手去擦她的眼泪。苏放一时分心,脚下突然勾到野藤,身子重重摔了下去。她急忙拧转身子让背先着地,云帆就砸在她身上,再爬起来时脸上被树枝划了道血口。

    苏放道:“对啊,这个就是赵云帆,我眼光如何?”萧千江怜悯地看了她一眼,沉声道:“你们快走吧……”

    赵云帆道:“幕后的人摆明了想让这些武林人自相残杀……死多少个他都不心疼。谁和武林有这样的深仇大恨啊?”苏放道:“对啊,只有一笑魔君有理由这么做!”

    赵云帆头有些晕,这一拉让他振作了一点。他提起精神道:“放,你听着,我探听到一件大事,一笑魔君很可能没有死。”苏放神色凝重:“冷雪城也这么说,恐怕是真的了,你有证据吗?”

    可随他怎么叫苏放都不理,他看这招不灵又叫:“放!你听我说……我跟你说真的。打伤我的人戴着红木面具,我从来没见过武功那么高强的人……他就突然出现在西园门口,很可能就是一笑魔君。”他喘一口气道,“他完全可以打死我,可他没有,你想是为什么?”

    钱无用一个铁板桥弯向后面,有二十年没人能逼他用这样的姿势了,灼|热的烟袋从他脸上掠过,看着他乌龟一样的身材突然反着弯过来,木樨“哈”地笑出来。

    信是封了口的,孟飞一把抢过撕开,一股白色的烟雾升起把他整个罩住,孟飞指着苏福:“你……”然后握着那页信纸倒在地上,苏福不放心,又在他很多穴道上补了几下。然后他在屋里喊:“公子要出去啊?”然后他学孟飞的声音:“有你家姑娘的消息了,听说在江南。苏福,和我一起去看看。”声音竟然惟妙惟肖!一会儿工夫,马车已经带着孟飞离开苏家,慢慢远去。

    前面听到陶明话的都停下了,后面追她的轻功好手还奔着藏宝图飞扑,两队人一时间挤在一起。他们再转看苏放时,只见她手中忽起一物卷上高树,人像蝙蝠一样飞上去,和他们比起来更显得那般潇洒漂亮!

    这几个招式皆被她使得妙入毫巅,意在力先、柔中带刚、刚中蕴柔、无物能入、无坚不摧。很多拳法大师追求一生的便是这种境界!几拳都打在大理石柱子上,柱子外面碎了整齐的一层,而里面坚实光洁如故,不看地上的石屑就只当柱子细了一点。

    钱无用有图就好,一时不和他计较,连忙看手中的东西,却只是一块什么也没有的布而已,看花纹是从苏放衣服上撕下来的。那边萧千江已经飞奔追苏放去了,可他走出十几步就停下来,几颗小白丸子浮在水面上,大量白色浓烟升起,经久不散,苏放早不知去向了。

    赵云帆深吸一口气,接着道:“还有,前面死的那六个人都是围剿过一笑魔君的。雄狮镖局的周老镖头是给吓死的,他……他该是看到了一笑魔君……”他吸一口气又道,“柳随风我见过了,他的武功很诡异,大风帮帮主一直没有人知道是谁……很可能就是这个死了又活的人。薛成贾一定不知道一笑魔君的事,他可以利用,我……我就是不明白一笑魔君为什么找上你……”苏放道:“管他是谁,我都不会轻易放过,惹我就要付出代价!”赵云帆道:“放!那你要小心了……前面没多远就出林子……我大概没法送你出去了……”他气息渐弱,身子直接软下去。

    刚走了一步,突然一股大力冲向他身子,万国英一个跟头栽回他原来趴的位置。再看萧千江正阴森地望着他,万国英大惊:“萧前辈,你怎么……”萧千江冷笑:“这丫头有血性,我不许你这鼠辈欺负她!”

    苏放失了依靠,身子倾了一下,回手抓住他肩头:“云帆!你怎么了……你、你什么意思……”她急急地搭他的脉搏——赵云帆脉像一片混乱,那是气竭之象,表明这个人马上就会断气。她叫道:“你、怎么了?”

    柱子上钉着一块布,上面曲曲弯弯画着一幅地图,却是青城山附近的地形。薛成贾道:“这是哪里来的?”陶明就叫:“这是从木樨身上搜出来的还能有错,她鬼鬼祟祟的一个人想逃!”那边和死掉的白清明一同前来的青城门人一个个都已披头散发,不断冲过来想撕这图:“骗人的!青城山没有宝物啊。”有没看见的就叫:“原来宝藏在青城山啊!”

    她突然又回来:“苏放,我们还是等明天你眼睛好了再想办法吧。”苏放道:“我眼睛好了防守就不会这样,现在是最好的机会。樨儿,我守着你,别怕!”木樨深吸一口气,按苏放说的,向离这儿最近的房间跑去。

    他脚步不稳,时常打个踉跄,连带看不见东西的苏放也和他一起踉跄。苏放问:“云帆,林子里很黑是不是?不如我们歇歇再走吧。”赵云帆看着当空皓月,道:“是,今晚没有月亮,我也看不清路……不过我们要快点走,有人追上来就麻烦了。”

    年轻人道:“就因为装铁化丹的瓶子里装着个铁顶针,他们说这是裁缝的东西。再加上从那新来不久的裁缝屋子里搜出老爷和副堂主平时通的一封信,我猜他是当什么值钱东西偷偷拿了。”

    马车一出城就由官道向林里拐去。便在这时后面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传来,有人大叫:“站住!”那匹马追上来拦在马车前面,“你这奸细,放下孟飞!”来人是木樨,在离家最近的一个分舵留下口信后,她就折回苏家,以她的功夫回家也无用,在这里至少能快点知道苏放怎么样了。

    赵云帆急得要命,苏放犯了牛劲根本不听他的话。但听得她这样问突然有了主意,于是道:“好,我听你的,我们回去薛家!”苏放很高兴:“对!无论如何我们都别失望!云帆,我们一定会有机会的。”他们上了官道,苏放站在黄土道旁问:“云帆,哪边是去薛家的方向?”赵云帆轻声说:“左边……”苏放提一口气,向薛家相反的方向跑去。

    木樨道:“那等明天早上你眼睛好了我们就快跑。”苏放冷笑:“那是薛成贾他们想要的,想我走也没那么便宜!”

    苏放道:“我是苏放,你们老爷要找的就是我,快去通报!”那家人吃了一惊,上下打量她。此刻苏放穿的是粗劣的女装,他已认不出这就是把家里闹得底朝天的人了。他白了一眼:“神经病!”重重关门。

    苏放跳起来:“快带我去看看!”年轻人道:“你眼睛看不见啊,现在出去很危险!你……你不说笨蛋才现在出去吗?”苏放道:“顾不得了。小兄弟,你帮我看着木樨,无论如何别让她出去!”年轻人道:“我要和你一起去!有事也能帮点忙。”苏放道:“可是樨儿……”

    孟飞从车里坐了起来,另一只手扣住苏福脉门,木樨惊喜:“孟大哥,你醒了!”苏福疼得冷汗直流:“笨蛋,他是没着道!孟飞,你没中十日醉的花毒我不奇怪,我独门点穴功夫点不倒你我也认了,可我在苏家十几年,你又不熟悉,怎么会怀疑我呢?”孟飞道:“本来没怀疑你这个老臣子,但你小命太宝贵,我拆信的时候你都快躲门外去了,哪像着急知道信内容的样子?”

    苏放深吸一口气:“能好吗?”薛成贾道:“那倒没问题,只要不运内力,十八个时辰雾气就散,但你体内的牵机散不吃解药可永远不会消失,这种疼痛你自己说说能忍多久?你现在是给不给藏宝图呢?”苏放轻笑:“我自己也想知道能忍多久,给你我立刻没命,你当我白痴吗?”

    苏放大声道:“萧千江,谢了!”萧千江道:“谢什么,老夫早说过我做事从不昧心,跟你这臭丫头没相干!”苏放笑道:“不!我是谢你让我看到人间尚有英雄在!前辈啊,现在交你这朋友还迟不迟?”萧千江语塞,他内心十分感动。苏放这一句话已经让他愿意赴汤蹈火。他故意板着脸:“你不嫌我笨了?”苏放笑了,人要质气起来还挺好玩的。

    木樨大叫:“那你还让他拖出去,吓唬人玩吗?”孟飞道:“我始终查不出头绪,正好他想带我去就搭个便车了。”木樨道:“那我不是坏了你的事……你,怪不怪我?”孟飞笑道:“这个可不敢,阿苏早跟我说你三小姐脾气大着呢,万一把我也拖到水里怎么办?”

    钱无用傲然直立,似乎不费力地一只手按着烟袋,其实他已经把全部劲力凝在那只手上了。他刚才的姿势丢大了脸,所以不断用力,要压得苏放跪下来以扳回面子。但这人骨头硬得很,明明膝盖已经咯咯响就是不肯挨地!她体内的内力也奇怪得紧,别人内力要是被磨到几乎消失,人就会倒下,可这人每次内力完全没有却又立刻重生。这样一来,倒把他的内力消耗得差不多了。

    苏放道:“因为我躲起来他找不到,薛成贾为了引我出来。”云帆摇头:“不,不是薛成贾,他完全不知道这件事。那个人打伤我就放在路上,薛成贾看见还很吃惊呢。我故意装成没事的样子跑……他、他也没察觉,还以为是自己抓住我……所以我说他可以利用……”

    陶明道:“苏放现在路都不能走,眼睛又看不见,她能跑哪儿去?”薛成贾对杨虹道:“快去看看我的铁化丹在不在?”

    在场人都“哦”了一声,苏放左手招数已经十分精妙,而且蕴含着极其霸道的内劲。人人都以为她已全力施为,谁知她这全身机体为之牵动、全部内力完全投入的一招竟说收就收,而且把这一切动力都化成难以想象的速度,右手的烟袋就像她突然伸出的手臂一样对着钱无用鼻梁骨捣去。

    苏福停下车,赔笑着问:“木姑娘,你说什么呀?我陪孟公子干正经事。”木樨道:“别装了,你的伎俩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本姑娘!我一听家人说你和孟飞出来办事就追上来了。”苏福道:“姑娘真是聪明!”木樨道:“那当然,现在本姑娘在此,你还不快老实放下孟飞?”

    苏放笑:“笨蛋才现在出去!对了,小兄弟,你怎么这么半天才回来,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年轻人笑:“没人怀疑我。放着我这坏蛋不抓,一伙人倒去抓了个裁缝。老爷派我看守,我怕他怀疑,所以到轮班时才回来。”苏放奇问:“抓裁缝干什么?”

    苏放道:“有来有回很正常,去他家用不了三个时辰,我们快走。”她又抱起赵云帆,云帆挣扎起来:“回去是送死,他根本不会救我!”

    苏放笑着溜下来:“你不是一直嫌我瘦吗……”说完她又把自己重量都吊在赵云帆手臂上,让他拖着走,“我让你甩也甩不掉!”

    苏放突然停住哭声,她直起身子道:“云帆,你一点声音也没有那一定是死了!”她掏出一把匕首,“不如我们一起走吧……”然后她用力刺向自己的小腹,赵云帆忍不住“啊”了一声。

    眼看薛家已经在望,赵云帆经过大半夜的颠簸,血脉流通,背上有了知觉。越来越痛,后来只觉得有无数小刀子在背上戳来戳去。他咬着牙,冷汗大滴地滴在苏放手上。苏放十分着急,大步走到正门门前。她一手扶住赵云帆,另一只手用力砸门。片刻,两个家人走出来开门,一个道:“深更半夜你干什么?我家老爷最近有事,不给人治病了。”

    木樨奇怪:“这个时候带吃的?苏放没那么嘴馋吧?”几下窸窣声传来,木樨又问:“这是什么?亮晶晶的能吃吗?”苏放突道:“樨儿,你在柱子上敲一下给我听听。”木樨依言拿起那个东西,往大理石柱子上一敲,发出"叮"的金属撞击声。

    木樨这刁蛮小姐口才从小就好,用词尖酸,一般武夫哪是她对手!来硬的一则没法和小女孩一般见识,二则也怕逼得苏放破釜沉舟毁掉藏宝图,于是那些说客个个气得半死不活地回去,渐渐没人想过来挨骂了。

    苏放眼睛的颜色又深了一些,可这又有何用?依然是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自己错得多厉害,也看不见赵云帆看着她那样爱怜横溢、又万分难舍的表情……

    坚持了一会儿,钱无用再不顾保持形象,把自己的重量也压上来。他弯腰俯身、满脸狰狞、咬牙切齿地逼近苏放。苏放身子又低了一点,铜做的烟杆慢慢变弯……两张脸越靠越近,苏放倔强地仰脸看着钱无用,中间是烟袋,上面是钱无用狰狞的脸。正在他最得意的时候,苏放突然凑近烟袋,不吸反吹,半锅烟夹着火星细灰的烟丝全打在他脸上,这样近距离,完全没办法躲避。钱无用怪叫一声向后仰,苏放的拳头就结结实实打在他肚子上。这刚好是内力交替的空当,任谁也不能幸免。他就向后飞出撞上墙壁再摔回地上,和前面那二国共成三国鼎立之势。众人一起哗然,敌人也忍不住为她喝彩。

    这时东园客人闻讯也往这边跑,谁都不肯慢一步,甚至一个个直接从墙上跳下来,像一群蝗虫,一张张贪婪的脸不断向凉亭扑过去。

    苏放凌空跃起,接住他扔过来的乌金丝,萧千江不待她准备,先行跃起。果然苏放骤然发招,乌金丝毒|龙一般直取他面门,萧千江神色凝重,空中和她换了一招。苏放一沾即走,不容他发力,乌金丝一个回旋,已经抽向他后脑,萧千江不转身,突然出手如电,一个反捞已抓住乌金丝,拿捏得分毫不差——这是他二十年来潜心研究的新武学,自取名“在劫难逃”,尚未在人前露过脸的。

    声音还没消失,他已经又回到苏放手臂里了,苏放眼睛又深了一些,而且开始发光,她含着泪笑:“你还躲吗?”赵云帆对着她的脸,也是满眼泪:“不躲了!我们去!”那样庞大的暖流充斥着他们的整个身心。这两个人从来就是这样,不需要说一句话就能听懂彼此的呼吸,天地间似乎只剩下这样两个顽强的生命。在这种暖流的保护下,又有什么能伤害到他们呢?

    一个人影鹰一样穿出人群,藏宝图被他抓到手中飞上凉亭顶部,却是有陇上飞鹰之称的殷振扬,然而苏放若在,一定能认出他就是来自己家里结过粮油账的张示吉。他看了下面众人一眼,“刷刷”,手中藏宝图被他撕成几块,人群立刻鼓噪起来。

    苏放喝道:“木樨别打岔!小兄弟接着说,柳随风是你们老爷的上司,他怎么样了?”年轻人道:“是,老爷叫他副帮主。他一下就把钱先生拉住说:‘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宝藏我给你,你要替我对付苏放。’钱先生就说:‘可是宝藏在青城山,那么多人都去了。你能给我?’副堂主说:‘我马上去青城山一趟。凭大风帮的基业会赖你东西不成!薛成贾,苏放不会跑远,你和剩下的人务必在天亮前把她找出来,有钱先生陪着,遇上她也没有事。’钱先生就叫:‘可是一笑魔君也在,我……我怎么是对手?’”

    风儿迟迟不来,苏放表现出从来没有过的耐心,终于又有一阵微风吹过,她高兴地叫了声:“这边!云帆,别和我算计了。老实和我走吧!”

    赵云帆咬着牙往前走:“你小心点儿脚底下。”苏放又把头靠向他胸前:“咦!你的心怎么跳得这么厉害?”赵云帆假意大声道:“想你了呗!不行吗?”苏放笑了,直起身子让他扶着走:“我们先出去找我兄弟,然后打他个劈里啪啦!我现在可全靠你扶了。”赵云帆脸色更白,道:“嗯,我一定送你出树林!”

    苏放却不语,头顶冒出丝丝白气……突然她叫了一声。薛成贾冷笑着问:“你怎么了?”苏放的声音很平静:“我眼睛看不见了。薛神医,怎么会这样?”木樨惊叫一声:“苏放,你的眼睛……”

    这下要是让她走了都没脸再混江湖,眼看要走出厅门,薛成贾双目尽赤,他突然大吼:“我和你同归于尽!”然后猛一跺脚,头上风声起,一块大铁块向着三个人拍下来。

    孟飞坐在苏家的客厅里,眉头紧锁,苏放说去南边,可南边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书云含泪道:“我仔细找了所有地方,一点痕迹都没有,老爷,书云失职,实在难辞其咎,可你一定要救小姐啊!”薛成贾泪眼婆娑:“阿雪!爹连累你了。”书云道:“老爷,有这个人在小姐不会有事的,您还是先救活他吧。以后我们好好布置,总有机会让那苏放上钩。”薛成贾点头,他又道:“阿雪!你叫爹爹怎么放心你啊。”看来这个女儿还真是他的心头宝贝。书云道:“老爷,你快救这个人吧!他要死了小姐一定没命活着!”

    薛成贾骂:“她哪有时间埋炸药?”郑德叫:“真的,我听到声音……啊,你听你听还响呢……快让我跑啊!”

    万国英问:“苏放,赵云帆在哪?”苏放立刻回答:“在你老婆那!”人群发出一声哄笑,万国英大怒扑向她,苏放抬手预备给他个嘴巴,可身子一动就痛彻心肺,咬紧牙关一动不能动,冷汗把衣裳都打透了。

    苏放听到这里,不由击手道:“人活到一笑魔君这个份儿上才叫值!”

    薛成贾这才看到一直扶着赵云帆动也不动的是自己的家人,而他不动也主要是被吓得不能动了。他大怒:“你扶着这个人干什么?苏放在哪里?”那家人诺诺道:“她走了,说留下赵公子给老爷看看病……治好了让你给她送……送回去。”薛成贾大吼:“看病!我宰了他!苏放往哪跑了,快让人追,追上她立刻打死!”

    赵云帆吼道:“你听不懂吗?回去那是一起死!你要让我这一番辛苦都白费,到头来你还是落入别人圈套……”这几句话一气说出来,他一时没了力气再续。苏放道:“火烧眉毛,且顾眼下。呸!我想不了那么多,到时候再说!到时候再说!云帆,快告诉我还有多久上官道?”

    苏放惊喜道:“是萧前辈吗?”萧千江道:“是我,苏姑娘你们先走吧,我替你挡一下这王八!”

    木樨笑起来:“这人在练翻白眼呢!你倒是看清楚刺你的是什么?”苏福睁眼一看,羞愧难当,那只是车上挂帘子的铜钩,而且只刺进肉里一点点。孟飞好快的手!

    苏放不停和他说话:“云帆,别睡!你和我说话,千万别睡!你说……说说我穿云飞扬的衣服好不好看。”赵云帆低声:“……好看。”

    苏福笑了:“你误会了,我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姑娘你过来我小声告诉你,你过来我仔细告诉你……”他声音变小,木樨探身过去听——

    苏放道:“云帆,我觉得自己武功大进,等眼睛好了我想和钱无用比试一下,不见得会输,当然也不急在一时。让萧千江在旁边看着,万一我不行就两个打一个。”赵云帆道:“好啊,再不行就十个打一个,反正打死他为止。”

    她一把抓住开门的家人,道:“你给我大声喊,苏放来了!”那家人面如土色,哆嗦着道:“小人不敢,姑娘你要干什么请自便,我、我不会告诉人的。”苏放见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眼看赵云帆气息渐弱,哪还有空和他啰唆,自己叫起来:“薛成贾,苏放来了!”她的声音中气十足,远远地传出去:“苏放来了……来了……”

    云帆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觉得那么累,真想就这样睡过去。他迷离地问:“好好的……拉它干什么……”苏放声音里带着哭音了:“你快拉啊,我看不见哪个是白色的。”云帆挣扎着起来,道:“别哭!银白色的。喏,给、给你。”她腰带上镶了几百个小珠子,但好在这种颜色的只有三颗,云帆一会儿就都找到了。

    赵云帆艰难地笑了笑,答不出话来。苏放突然恐惧得全身发抖,她下意识抓起赵云帆,紧紧抱住,碰到脊背云帆就呻|吟了一声。苏放伸手去摸——他背上乍摸上去一点异状也没有,可仔细检察就发觉他背上的经络全部支离破碎,碎掉的却只是经络下面靠近骨骼的一半,靠近表皮的一半仍旧完好,必是受了什么霸道阴毒的掌力!

    她们又拖过一个多时辰,木樨迟疑地走出屋子。不知道刚才那人用了什么方法,两个看守都呆呆地看着木樨出去不作声。

    木樨无暇理她,只忧虑地看着苏放,一会儿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好了还是没好?”苏放道:“你碰我一下试试。”

    苏放笑了:“你这家伙,好的不学学坏的。云帆,你躲在薛家多久了?”赵云帆觉得自己的身子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他轻笑:“比你早到七八天……你叼着烟锅的样子真笑死人……你一来我就认出你了。”苏放笑起来:“你当然能认出我啦。”她觉得赵云帆的肩膀好像在往下溜,让她靠得不舒服,于是就拉了他手臂一下。

    萧千江站出人群:“好个苏姑娘!你骗得我好啊!”苏放冲他歉然一笑:“不能算全骗吧。我总要留住小命啊,无论如何,我苏放佩服你。各位英雄,今天我要是死了,眼睛萧前辈已经预定,各位别动他的啊!”萧千江看着她道:“你确实有一身好功夫,只是连连输在你手上,我却不服。兵器还你,我们好生斗一斗!你若胜我半招,萧某人不管这事,我们前账一笔勾销!”苏放道:“好,成交!”

    钱无用来到她面前:“木三姑娘,我和你爹木光寿有些交情,你只要老实回答我的话,老夫保证在场的人没一个敢碰你一根头发。”木樨这次的回答是:“我呸呸呸!”钱无用大怒:“别怪老夫不客气了!”手掌抬起就欲向木樨落下……

    万国英见她扬手下意识一躲,结果没下文了!他抬头见苏放这样,终于放心,冷笑一声走上前:“看来,我该教训教训你了。”

    这群人气势汹汹地反扑,没走多远就看见一个小个子女子低着身子往这边跑,蓝大力问:“是谁?”那人惊叫一声,转身就跑,却是木樨。钱无用叫:“站住!不然休怪我无情!”木樨不理,勇敢地低头猛跑。她担心苏放,到底没有听苏放嘱咐潜回来看了,结果人家都打完了她刚跑到这里。

    那姑娘看了她一会儿,道:“毒气会到你眼睛里,你别揉明早就没事了。”然后她转身离去,语气一直冷冷的。

    一愣神间,苏放就鸟一样折向薛成贾,众人惊叫的时侯苏放手已按在薛成贾头上,同时喝道:“一个也不许动!”萧千江人在屋角,要回身去救已经来不及,他气得扔了手中的乌金丝大叫:“苏放,你又使诈!”

    薛成贾道:“啊,是,快、快扶他去药室。快去密室拿我的九转续命丹……全拿来……把石乳都给他喝了……快……”

    薛成贾脱下外衣,露出里面一件银色软甲,那上面生满小刺。他道:“中了我这‘牵机散’,痛逾刀割十倍。苏放,你要不是对老夫起了恶念也不会伤得那么重!”木樨叫起来:“你还要不要脸!她要是起更大的恶念,直接打死你就不会受伤!”苏放道:“输就是输,没什么道理好讲。薛成贾,你赢了!”谁都想抓住苏放,但现在却没一个人说得出话,一时间整个厅堂里寂然无声。

    薛成贾干咳一声道:“苏放,你也有阴沟翻船的时候!”苏放道:“你自己都说这是阴沟,又岂能不翻船?”薛成贾噎了一下,道:“老夫不和你逞这口舌之利……”木樨接口:“那是你口舌不利!”有人就小声笑了一下。

    门口有响动,年轻人一个箭步跳到门口:“谁?”木樨拿着水杯进来:“你怎么这么冒失!刚才我们在假山后面你突然跳出来吓我一跳,现在又这么突然地大声说话……要不是苏放认出你的声音,姑娘差点儿一拳打扁你!”年轻人红了脸:“对不起,我太紧张……”

    他看不懂,道:“什么意思?”家人道:“老爷……她抓住阿福带她去小红楼了!”薛成贾大叫一声:“阿雪!”转身欲往小红楼跑。便在此时,一个丫头飞跑过来——她轻功也是不弱,此刻沉声道:“不好了,小姐不见了!”是薛雪的丫头秦书云。她自幼就卖身进薛府,薛成贾见她姿质极好,便让她练武保护女儿,那是薛雪身边第一亲近的人。

    看着她被扭回去,苏放在湖里七窍生烟,她真不想理木樨算了!但木樨叫的是“不用理我,快跑快跑”,而不是“快来救我”,苏放暗想:“对不起木樨,现在我想理你也无从理起,谁让你不听我的话!”可是她脑海中却映出木樨给她收拾包袱时唠叨着:“记着啊,我大师兄喜欢骂他奶奶的……”

    钱无用上前一步,苏放陡然停住脚步。钱无用这随随便便的一步把她可能前进的路全部封死。她左手画了一个圈,右手的烟袋突然灵蛇一样捣向钱无用面门,这是她武功的极致。

    两个人就风风火火地冲上去,一边喊:“郑大侠!郑德!”外面埋伏的人见是两个下人虽有点犹豫,但也立刻全神戒备,只等郑德的暗号就现身。可一眨眼那个年纪小的就冲出来:“快进来啊!郑大侠出事了!”

    她把云帆放下,自己走到路中间,挽起袖子伸到空中,用手臂上的皮肤仔细感受风向。多亏是夜里,否则别人看见一定以为天上要掉钱下来了。

    扶着云帆的家人道:“她是说如果赵公子死了,就把小姐砍成八块!”薛成贾一巴掌打过去:“胡说!”家人吃了这一下向左就倒,云帆失了依靠也要摔倒,薛成贾急忙扶住他。

    不过这东西当真有用,赵云帆一下间感到气息顺畅起来,精神也恢复了几许。他问:“这个能治好我的伤?”苏放摇头:“这东西在身体里会变成银丝,把断了的气接起来。气不断人头断了也不会死。但它却不能接实质的经络,可它能给我们时间!有三个时辰我们就可以找大夫救你了。你自己的意志很重要,记着一定要让自己保持清醒!云帆,你给我点时间!来,我们走吧!”

    苏放叫道:“你干吗要装成没事的样子?你为什么不让他治?”赵云帆道:“我想我可以拖到天亮你眼睛好……那时大家都在抢你的藏宝图,可一笑魔君一定知道自己没宝藏,他明知你的图是假的,为什么……还、还要打伤我,他是要引你出来啊!他不在乎那些武林人士。他、他的目标是你,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但你、你可别辜负我的努力。”

    云帆揽住她:“别走了,三个时辰我们上哪里去找能治好我的名医……我们还是坐一会吧,让我好好看看你……”苏放道:“名医是现成的,你忘了薛成贾吗?”赵云帆肃然而惊,她竟然打这个主意,他大声道:“你疯了,我们才跑出来!”

    苏放终于放声大哭:“云帆!你出来啊……我求求你!以前我打死过一个人,他死时说只想看他儿子一眼,就看一眼……难道这就是报应么?我也求求你,你让我看一眼,让我能看你一眼!云——帆!让我看——上一眼吧!”赵云帆要紧紧咬着自己的手才能不哭出声来,她看起来那样绝望。

    苏放大急,一只脚插入门缝阻住关门,另一只脚提起猛踹过去。她踢得歪了,踢中门框,那门框经不住她这样大力,“轰”地整扇门倒下去。苏放就这样踩着门板出现在夜色里,像个威风凛凛的战神!

    苏放问:“这可是铁化丹?你的朋友是谁?”那姑娘道:“他只托我带这个给你,东西带到了,是不是我不知道,吃不吃也在你!”

    苏放道:“没事了,萧千江挡那王八一个时辰总没问题,你累了就别跑那么快,等明早我就不怕他了。”赵云帆迟疑一下,道:“好,前面没多远就是官道,我们休息一下吧。”

    萧千江突然道:“苏放,你真的有什么藏宝图吗?只要你说没有老夫,就信你,立马救你出去!我现在信了宋玉山不是你所伤,生死关头你都不愿伤害薛成贾,更不会为一句话轻易挖了人的眼睛。”苏放有一刻失神,竟在这个时刻和此人和解,只要一句话,自己就多了个如此有个性的朋友,还是可托付生死的朋友!但是现在说没有图,恐怕只有他肯信,硬闯下来,两个可都是死朋友了。

    木樨道:“你有病啊,那谁敢吃!我看你阴阳怪气的,不像好东西。”

    苏放此刻心情好得难以形容,她环住身边人的脖子:“你刚才装得真像!”她学刚才的声音,“他从窗子跑了,快追!哈哈,那些家伙就蹿出去了。云帆云帆,你还有这本事啊!”她又道,“孟飞还说有事的时候你没用,其实你是有事没事都有用,哈哈!”

    薛成贾大怒一把抓起郑德:“你刚才跑什么!”郑德道:“苏放说她在整个苏家都埋了炸药,药引都点燃了,快跑啊!”一众人顿时哗然。

    苏放咬牙问:“你去西园?你准备好退路了是不是?要是我不在今天闹起来你就可以安全走了是不是?要是我不争强好胜你就不会被人发现是不是?我没把藏宝图给他们,还可以换薛成贾给你治病,他不知道是假的……我、我口口口都干了些什么!”她使劲捶了身边树一下。

    苏放手中铜烟锅“当”地敲在他脑袋上,万国英就维持着扑过来的姿势,四肢张开,摔在苏放面前。

    苏放迅速飞奔,不时用筷子鞭借力一荡,整个人如闪电沿着荷花湖跑。薛成贾在后面指挥轻功好手追击,让那些跑得不快的从另一面堵截。那湖虽然大,但在这样的速度下,一盏茶工夫两队人就会合了。

    云帆道:“别这样,一笑魔君一定有个大阴谋,你或许能挽救一场武林浩劫……”苏放大吼:“武林去他娘!我管他一哭一笑!全死光了也不口口的事!我只管你,一定要回去让薛成贾给你治!一定要!”

    赵云帆拉着苏放就跑,两人一口气奔出很远,他气息越来越急促。

    薛成贾跌足:“大家快去找!”却一个动的也没有,有人叫:“都知道宝藏在哪儿还找木樨干什么,我们去挖一挖青城山不就行了。”青城门人怒道:“胡说!青城山是我青城教的根本,从来没听过有什么宝藏,你是想和青城为敌吗?”殷振扬冷笑:“比起让一笑魔君卷土重来,你青城山算什么!”陶明突然道:“啊,对!不能让一笑魔君的余孽猖狂,苏放在哪里!”薛成贾终于有机会插口:“我们快去看看!”一群人冲到大厅,哪里还有苏放的人影?

    薛成贾叫一声从窗户跳出去,众人立刻跟上,没追多远就看见远远一个人影正拼命地往前跑。薛成贾断喝:“站住!”那人跑得更快了。陶明一扬手,三把亮晶晶的飞刀呼啸而去。结果远处的人应手而倒,一把也没躲开。

    苏放心想:现在不使诈还等你留我吃饭吗?手下微用力:“木樨先出去!薛成贾你跟我走!”薛成贾本想挺住不走,但头上一阵极大推力传到脚底,他顿觉脚下无根,踉跄一下不由自主地就往前走。

    苏放真急了,她大叫:“云帆?你在哪里?云帆!快出来!云帆!云——帆!”云帆离她并不远,但她越摸索越远了。他在一旁看着她瞎子一样急急地呼叫、看着她脸上那样无助的表情,看着她手忙脚乱地爬着在地上摸索……他心里难过地要炸开了。

    苏放皱眉道:“我真替一笑魔君不值,逼得一代枭雄身败名裂的竟是这样一群人!小兄弟,后来呢?”她此刻正坐在床上,和她说话的正是那天花丛里哭的年轻人。

    苏放等的就是这一刻,她对着迎面跑来、气喘吁吁的蓝大力叫:“藏宝图给你,拿好!”蓝大力愕然接过她抛来的一张纸,后面人的目光“刷”地全集中在他身上。后面追苏放最快的是钱无用,她这样一顿的工夫,钱无用已离她不到五丈。他见状却舍了苏放对蓝大力大叫:“拿来!”他身后的千里眼陶明却眼尖,叫:“不是这个,这上面写着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客人一个接一个赶来,不断有人惊叫,“咦!这不是青城山的附近吗”,“宝藏埋在青城山”!一个个传过去,变成了“青城教私吞了这些宝藏”、“青城山整个都是宝藏”、“青城山山腹里全是宝贝”……

    这高兴只有一下,她跑回去摸索时地上空无一物,赵云帆已经趁她专心感受风向爬开了一些。

    木樨接口:“苏放,你有事就去吧!我绝对不会再那么没分寸了!但你自己也不许冲动,留得命在就有机会翻本,你自己说的!”苏放愣了一下,终于轻轻道:“樨儿,你长大了!”

    苏放突然伸手抓住他肩膀:“你……你说说那个裁缝长什么样子……”年轻人道:“他像个小姑娘似的非常漂亮……姐姐你怎么了?”

    木樨感到一阵怒涛一样的内力传来,就像整个大海都迎头压向她一样。孟飞一下撞开她,双手上推,力挽狂澜,接下了这一招。

    萧千江一个飞纵拦在她面前,木樨十分倔强,大叫着想往湖里跳。手腕一紧已被拉了回来。她开始大叫:“苏放!不用理我,快跑快跑!”

    苏放道:“樨儿,让他进来!”木樨道:“你怎么……”苏放道:“让他进来吧,这个是朋友!”木樨感到奇怪:“你怎么知道?你又看不见。”苏放道:“小傻瓜,薛成贾的人用蒙面来吗?”

    薛成贾得意地问:“你刚才是不是妄图运功逼出牵机散?”苏放道:“是这样妄图来着。”薛成贾道:“牵机散并不是毒药,只是能提高神经敏感度的药物,并不是可以逼出来的东西。现在它随着你运功升华成雾气,冲到你眼睛外面的一层膜上,所以你就看不见了。”

    木樨被他撞得摔出很远,见孟飞双足猛地陷到地里一点,然后两人就僵住了。她叫:“孟大哥,你……”孟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放在哪儿?”木樨道:“她在……”孟飞突然一声断喝:“别说!你快走!”身后传来一声痛呼,苏福捂着胸口软倒在地。

    薛成贾率众抢进来。一进门就看见地上一摊血迹。郑德一膝跪在血迹里,低着头捧着胸口,另一只手指着窗外:“他从窗子跑了,快追!”

    苏放大怒,但也没忍心在他头上拍下去,而是反手一掌打在他肩头,把他推出铁块范围,薛成贾吃了这一下重击,踉跄退后,五脏六腑像翻过来那么难受。铁块重重砸在地上,再看苏放已经带着木樨站到一边了。

    群雄中很多人失望地叫起来,瞪着钱无用的眼光带着凶狠。钱无用大喝:“看什么看?”暗中有人接口:“看活王八!”钱无用身上现出杀气,周围人衣衫头发瞬间无风自动。薛成贾赶紧道:“大家别激动!她跑不远,我们小心搜!”

    殷振扬叫:“我们就是为对付一笑魔君来的,不是当缩头乌龟来的。跑什么!谁再跑我宰了他!”有人立刻叫:“孙子才是为一笑魔君来的,老子要去青城山挖宝贝去了!”很多人立刻道:“去青城山!去青城山!”

    苏放推人的手握成拳头抱在胸前,牙齿紧紧咬着嘴唇,一动不动地站着。木樨推她道:“我们快走啊!”随着她推动,苏放突然全身颤抖起来,她咬牙道:“樨儿,我们输了……”她一张嘴,木樨才发现她满嘴是血——上下嘴唇都咬破了,同时那只手流出黑色的血,汗珠也大滴大滴落下来。苏放抬起头问:“薛成贾,你衣服上是什么东西?”

    门外传来声响,只见苏福急急冲进来:“孟公子,大姑娘来信了,你快看看!”孟飞豁然起身,道:“信里说什么?你们老爷看了吗?”苏福道:“我想着给老爷也没有用,还是给公子先看……公子你快拆开看看,我们大姑娘在哪儿?”

    下面人刚想叫一声好,哪知苏放却不与他争,立刻松手又把乌金丝送给他了。萧千江一时愣住,他理解不了有人竟会将自己的兵器说放弃就放弃。

    她大惊,叫着:“云帆,你怎么受了这样重的伤?”她把内力输进去,可一碰到背上就不能通过,便连声音都是颤抖的:“怎么办?怎么办……对了,药、我有药。”她抽出腰带,“云帆,你醒醒!说话啊,别吓我!”赵云帆艰难地伸手拉住她:“我在这……”苏放把腰带塞到他手里:“你看到那些珠子了吗?有三个是银白色的,都拉下来。”

    苏放:“家里河水该解冻了,你不是爱吃黄鱼吗?回家钓鱼去。”云帆:“嗯……”苏放:“我衣服都破了,你做一件新的给我好不好……”

    似这般安静了两三个时辰,突听木樨惊叫:“你是谁?要干什么?”苏放问:“樨儿,怎么了?”木樨道:“是一个蒙面的人……你别进来,滚出去!别等姑娘骂出好听的。”

    木樨叫起来:“苏放,你怎么回来了?”苏放心情极度恶劣:“他奶奶的,那你又怎么回来了?”说着向她走去。

    木樨红了脸低下头,孟飞心想阿苏说她鲁莽任性,果然不假,嘴上却道:“苏姑娘说你生性率直,可你是怎么猜到苏福不对劲呢?”木樨道:“因为苏放在哪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说在江南那当然是骗人的。”

    红木妖魔道:“你竟然还分神用狮子吼破了韩伏的灵鸟肖语!现在内伤不轻吧?”木樨这才明白,她指着倒地的苏福:“是你学孟大哥讲话!”孟飞快气死了,这还用问!他沉声道:“快走、去找苏……”他接不下去了。木樨道:“我知道了,我马上去找苏放帮忙。”她转身跳上马就跑。孟飞几乎昏倒,他是让木樨去找苏无咎!她去找苏放跟亲口说出苏放在哪里有什么两样?现在还多了一个带路的。但是这也怪不得木樨,她心目中有本事的人就是苏放和孟飞,根本没想起来那个武功虽然高强却没什么主意的苏无咎。

    大厅两扇门发出轰然巨响,却是被一个人踹开了。

    薛成贾道:“怎么回事?书云,你不是和阿雪在一起的吗?”书云道:“我只看到一个人影,那人留下这个。”她递过一张纸,上面还是“想保无事,拿出本事!若有无常,李代桃僵”几个字。她接着道:“她还说要是老爷医术不高就赶紧苦练,看能不能把砍成八块的人接回去。”薛成贾手发抖:“她的意思是……”

    殷振扬和薛成贾对视,两人都急了,薛成贾叫:“你们这些枉称侠义的……”但他的话音被人群声掩盖,有人喊着“快跑啊”,有人叫着“挖宝贝啊”,一堆人就这么奔着南门跑去。

    苏福脸色都被映蓝了,他嘶声道:“你杀了我吧!”孟飞道:“好!”手一送,利刃应声插在苏福肩头。苏福万没想到孟飞如此听话!不禁大叫:“啊!孟飞,你好……毒!我……”似乎就觉得毒药发作了,肩头也不怎么疼,倒有点麻,眼前一阵阵发黑……

    这一系列的事都发生在眨眼之间,武功弱的连看都没看清楚,钱无用却伸掌拦在萧千江面前:“藏宝图给我!”萧千江沉下脸:“让开!别叫敌人跑了。”钱无用道:“先给我!”萧千江懒得和他啰唆,合身扑向左边,钱无用跟着到了左边,仍拦在他面前:“藏宝图拿来!”萧千江大怒,但是追敌要紧,面子可以以后再找回来。他劈手把苏放扔过来的布帛向钱无用抛去,骂:“这种王八蛋上的当还有人上!妈的给你!”这人毕竟是白道前辈,怒而杀人有过不少,怒而骂脏话还是平生第一次。

    苏放抽着旱烟袋,一摇三晃地进来:“想你们的好朋友回来了,放了我师妹!”钱无用小眼瞪得溜圆,苏放用烟袋指着他:“你奶奶的,看什么看!”万国英扑向她身前:“苏放!你把我大师兄弄去哪里了?”

    他们摸索着坐下,苏放靠着他肩膀:“云帆,我觉得眼前的雾气有点变薄了,也许不用到明早就好了。”她眼睛的颜色比刚吃解药时深了一些。赵云帆轻轻道:“那就好。”

    木樨小心地碰她肩膀一下,苏放没反应。她又稍加了一点力推她肩膀一下,苏放摇头。她稍用力打她一拳,苏放叫起来:“哎哟!”木樨大惊,手忙脚乱地上前:“很疼吗?我就觉得她有问题……怎么办……”又不敢给她揉。苏放眼睛里带着笑意,接着叫:“哎哟……哎哟……”后来她忍不住笑起来,木樨才明白苏放在捉弄她,气得一拳打在她肩膀上。这一下倒用了全身力气,但苏放浑不在乎,笑着站起来伸了个大懒腰。她全身骨骼发出一连串响声,像放鞭炮一样,然后她舒臂展腰做了几个动作,平时内力到不了的地方无不圆转如意。

    孟飞问:“啊,她在哪儿?”木樨道:“她在……”孟飞突道:“等等,别忘了还有一个人在。”说着拿着蓝汪汪的钢镖在苏福眼前晃,“不如你先说点我想听的吧!说得好我就留着你,要不你可就没用了……”

    大家凝神一听,果然有很小的咝咝声传来,人们顿时慌了,你争我夺地就要往外跑。薛成贾大喝:“是这个东西!不是火药。”众人看时却是一个很小的陶土蝈蝈正挂在窗子上,里面中空,空气对流就发出“咝咝”声,其实也不太像点药捻的声音。

    小筷子突然又变成长鞭,苏放顺着机栝弹开的力量斜飞出去,“扑通”跳入一边的荷花湖,见一缕水线急速移动。萧千江道:“哪里走!”也借着苏放扯力倒翻而下,鱼鹰一样对准水线扑去!

    众人惊怒交加,骂声一片,薛成贾伸手拦住,他蹲下来摸着地上的血迹道:“这是真的血啊……就算苏放能跑,另一个也死定了……”

    云帆昏昏沉沉,也不知道自己应了她没有。过一会儿,他觉得天上好像下雨了,热热的雨水一滴滴地落在自己头上……热热的?他睁眼一看,原来是苏放的泪水。

    苏放张口吃下,大声道:“赌了!”

    想保无事,拿出本事!若有无常,李代桃僵!

    殷振扬突然脸上变色,盯着地上的碎石道:“苏放的拳法竟然到了如此境界!”这一看大家都白了脸,蓝大力突然道:“苏放哪有这样的能耐,会不会是一笑魔君……”人群中立刻有人相和:“对!一定是一笑魔君!”人群立刻叫起来:“不好了,一笑魔君就在这里,快逃命吧!”就有人往外面跑……

    木樨奇道:“你是谁?孟大哥干吗那么奇怪的姿势?”那老头儿道:“好个娃儿!一眼就看出我这沧海茫茫的唯一破绽,现在你又该怎么办?”他又是一招沧海茫茫挥出,可这次的目标是木樨。

    叫了几声以后内宅开始骚动,她把云帆送到另一个吓得说不出话的家人手中:“你扶着!”然后拿出玉箫放到赵云帆怀里:“记得一定要让我看到你!”云帆伸手拉住她,犹豫一下才道:“内园最南边的小红楼是薛成贾独生女儿住的地方,他对这个女儿爱若性命……”苏放眉毛一扬:“那就好办了,你怎么不早说啊。这下我多了很多把握!”她的眼睛开始能蒙眬地感受到光了,可还是看不见云帆眼睛里闪过的一丝忧郁。

    说着人群就嘈杂起来,脚步声兵器声连绵不断。薛成贾的声音传来:“苏放!我知道你就在西园,现在出来我们不为难你。”苏放道:“这老头儿脸皮真厚,都这样还叫不为难。”木樨拉着她:“我们怎么办?”苏放道:“你呆在这里不要动,一会儿没人了就立刻走,半刻也莫停!记住!机会一定是稍纵即逝,这次再任性我也只好放弃你了。”木樨十分害怕:“可他们怎么会走?”“人人都来追我,你那里自然不会有人了!”

    她说着伸臂把云帆抱起来,摸索着往林子外面走。苏放眼睛看不见,感觉却很敏锐,脚下勾到藤她就立刻跳起来,身边碰到树也立刻闪开,虽然磕磕绊绊,但走得竟然不比常人慢。赵云帆苦笑,三个时辰他们无论如何也出不了山西,这小地方还能找到什么高明的大夫,但苏放就是死不回头的性格,劝她也没有用。

    这时一阵微风吹过,拂起苏放额头汗湿的头发。苏放腾地站住了,她道:“薛家在西北,现在是冬天,风向也该是西北,那应该吹到我后脑才对。云帆,你骗我!”赵云帆撒谎不眨眼:“那是你跑动带起来的风,当然吹在面前……”苏放道:“不行,我输不起了!”

    陶明道:“赵云帆这么多天没有消息,我猜她一定给了赵家那小子!”很多人叫:“对!一定在他那!”

    钱无用并不起身,突然探手抓住烟袋圆头,似乎一点儿不觉得烫。苏放急忙撒手,但烟袋上传来一阵黏力让她甩不掉。随着钱无用起身一拧,苏放一膝微弯低在他身前,烟杆上不断传来的巨大压力冲击到她腿上,苏放膝盖一阵酸软,几乎就要跪下。这一下形势逆转,木樨又惊呼起来。

    两个人紧紧相拥,然后苏放就向着正确的方向大踏步奔跑。她眼前还是黑的,可在黑暗中多少有了一点儿光的感觉。她便奔着这光明而去。

    他推蓝大力上前,蓝大力哆哆嗦嗦道:“你现在进攻是……胜之不武……”赵云帆感到好笑,同时也不由为苏放骄傲,轻轻道:“看清楚点,苏放不在这儿,过来吧!”

    这时一人冷笑:“苏放,这个就是赵云帆吗?这么多条路你们偏偏撞上我守的路,看来你的运气真不怎么样!”苏放面色一变:“是钱无用!云帆你先让让……”另一个声音突然响起:“钱毋庸,我看你鬼鬼祟祟往前走,所以就一直跟着你,还真让我碰上了,你的运气也不怎么样嘛。”

    大家一时呆住了。薛成贾掏出一个瓷瓶晃了一下,发出“叮”的一声,里面好像装了一块铁。他道:“牵机散便是这样,不动便不痛,可只要你动上哪怕一分都会牵动全身神经,让你剧痛难当。这里是‘铁化丹’,唯有它可解牵机散,你拿藏宝图过来我就给你。”

    她心里好生惋惜,可只能摇头道:“我相信你的诚意,但不相信你的能力,萧前辈啊,你实在保证不了我的安全,因为你太笨了!”萧千江陡现怒气,在众人极力克制的笑意中甩手而去。

    一支钢镖突然飞向木樨的额头,刃口上蓝汪汪的,显然淬了剧毒。木樨一声惊叫,想闪避已经来不及,没想到苏家这个家人竟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一只手及时伸出来接住这个暗器。

    她紧咬着嘴唇,大滴的眼泪从深灰蓝色的眼睛里流起来,顺着面颊积聚在下巴上,然后一颗颗滑落在他脸上,后面的眼泪不停把前面的推下去,她就这样不停地、又无声地痛哭着。

    钱无用早爬起来,此时大感不耐烦,叫:“藏宝图在哪里?”苏放平静地道:“我送人了。”钱无用双眼凸出:“送给谁了?”

    苏放对自己说:“木樨,你别怪我,我现在自身难保!”可耳边却似乎又响起木樨哭叫:“苏放!你也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苏放道:“这是银硝蚕的茧,吃了就算是没气的人也可以拖三个时辰。云帆,我们去找大夫。我们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救你的!”赵云帆不知道银硝蚕是何物,茧竟然小如米粒,那蚕岂不是要小得像个跳蚤?

    来人道:“苏放,我是专程来看你的。”声音十分低沉动听,却是个女子。苏放问:“恕我眼睛不便,姑娘认识我吗?”那姑娘道:“我不认识你,但我有个朋友和你挺熟,他托我带点吃的给你。”

    突然孟飞手一颤,一个跟头倒翻出去,手腕处血一滴滴渗出来。他面前站着一个中等身材的人,头整个套在一个红木妖魔面具里,几绺胡须从面具下露出来,显示那是一个老者。他一落地就右手画一个弧线罩向孟飞,孟飞脸色大变,很奇怪地斜着身子飞出。

    大家都觉得有点凉飕飕,一会杨虹就跑回来了,手里的瓷瓶随着他跑叮叮当当地响。陶明松了一口气:“还好,铁化丹还在。”薛成贾却变了脸色,抢过瓶子倒出来一看,却是一枚裁缝用的铁顶针。蓝大力奇道:“铁化丹就是这样的啊?怎么看着像个顶针?”薛成贾气得全身发抖:“这是……这就是顶针……虹儿!我不是让你把它藏在密室里吗?”杨虹道:“这个我一直放在密室里啊,七道机关都好端端地一个没动……谁有本事偷走……”

    苏放从湖里跳出来,大喝一声:“他奶奶的,来吧!”

    苏放说着挣脱她的手臂站起来,深吸一口气怪叫:“藏宝图在我这儿,快来抢啊!”然后她把内力提到极限,反而向宅子内部奔去。木樨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不远处路上就不断有脚步声蹿过,震得她脸上发麻,很久才停歇。她脸色变了,到底有多少人在追苏放啊?

    江湖客中就有女子上前彻底搜了苏放的身,却什么也没有。大家无奈,只好把她和木樨先关起来。苏放跟他们走的时候汗珠大颗大颗滴了一路,木樨心痛却也不敢去碰她,连那些本来要为难她的江湖人也希望这条路再短一些,让她少走几步才好。

    木樨被那群人扭到大厅,不断有人问她:苏放在哪里?一笑魔君的宝藏在哪里?你和苏放是什么关系……木樨一概回答:“呸!”

    家人结结巴巴道:“等等,老爷我……苏姑娘说这个给你做诊金。”薛成贾一把抢过,见上面几个大字:

    年轻人道:“副堂主就说:‘我保一笑魔君不会出现,你快去,找到苏放就是找到你的宝藏了!’”苏放皱眉:“奇怪了,柳随风怎么敢这么肯定?现在外面没了声音,钱无用他们出庄去搜我了吗?”年轻人道:“没,他们一些人埋伏在庄外各条路上等着拦截你,剩下的还在庄里搜。姐姐在这里躲一阵,明天等你眼睛好了,我再偷偷送你们出去。”

    片刻薛成贾就带人赶到了,许多好手还埋伏在庄子外面堵截苏放,所以他身边家人居多。他一时不敢靠近,远远吩咐众人:“小心行事!快叫外面的人都回来……尤其是钱先生,苏放你……你想干什么……”

    年轻人找了一套仆妇的衣服给苏放穿,他们两个并排潜到关裁缝的屋子旁,年轻人低声说:“屋子内外有很多暗哨埋伏!里面埋伏的人叫银枪郑德,他们商量的是等有人来救就长啸为号,然后一起冲进去抓人。姐姐,你看我们有机会吗?”苏放道:“机会太大了,你看着,我们就喊着他名字走进去!”

    那姑娘冷哼一声,拿起东西就走。突然手肘曲池穴一麻,丹丸脱手落下。碰到她手肘的是苏放的腰带,再看那腰带已经托着丹丸回到了苏放手里,整个过程苏放只是微微动了动手指而已。

    隐有风动,以前打中苏放肋骨的周国豪从后面偷袭,一声不出地扑上来。苏放看也没看,烟袋回手一勾就勾着他脖子,顺势抡个圈,带到自己面前,嘴里一口烟“噗”地喷到他脸上。周国豪仰天倒地摔在万国英身旁,捂着被烟袋烫的脖子直叫唤。

    殷振扬声音压过全场:“谁都不许动,这定然又是敌人诡计!”薛成贾这时才透出一口气,叫:“木樨呢?”有人回答:“陶明抓着她呢。”陶明道:“我没有,万国英,我不是让你看着她吗?”万国英道:“我……我,她刚才还在这里。”他们谁还有心思管木樨?

    一口气讲完,木樨道:“就是这样了,孟大哥留在那里也不知有没有危险?苏放,你看现在怎么办?”苏放问她:“你就这么跑来找我,没人拦你吗?”木樨道:“没,他们都去拦孟大哥了。”苏放深吸一口气,道:“糟了!木樨,你躲在树丛里千万别动,一有机会就逃走,翻过这墙就没事了,记着留得青山在!”

    走近一看此人却是郑德,他左腿、左手、肩头各插一把飞刀,好在陶明没往要害上招呼,大惊:“郑德在这儿,那刚才那个……”等他们再回去,那个“郑德”当然已经不见了。

    萧千江眼睛溜向赵云帆,惊道:“你……”赵云帆冲他缓缓摇头,萧千江把话咽回去,焦虑地看着他。

    她只是觉得兴奋极了,一下跳到赵云帆背上:“你现在有个瞎老婆了,快点背着你的瞎老太婆吧!”赵云帆脸上骤然现出极痛苦的表情。他身体一紧:“放!快下来。”然后他强作轻松,“你知不知道自己多重,回家可得少吃点了,不然我不要娶你这个胖老婆。”

    钱无用已经叫起来:“萧千江,你敢吃里爬外?”萧千江道:“薛成贾和你到底怎么串通的?这条小路只有薛家人知道对不对?”萧千江是榜上高手仅次于他的,钱无用并无十分把握,于是劝道:“你难道忘记了这丫头和一笑魔君是一伙的?怎么敌友不分?”萧千江冷笑:“昨天在苏放住处搜出余国治,她连这人都没杀怎么会是歹人?你们为宝藏那副嘴脸我看够了,所谓侠义我也看够了,苏放就是练了一笑魔君的武功也比你这王八正派!”

    那年轻人道:“后来就从天上跳下来一个人,他拿着大扇子一展,上面写的‘柳絮随风轻狂舞’。”苏放一拍床沿:“柳随风!他终于露面了,现在在哪里?”

    薛成贾有几日没睡好觉了,刚蒙眬睡去就被家人吵醒:“老爷,西园亭子那边出事了,客人们都打起来了,快去看看吧!”薛成贾骤然惊醒,气急败坏地奔过去,远远看见几个人打成一团。薛成贾大吼:“住手!”这才注意到宾客虽然围着打斗的人群,个个眼睛却都看着凉亭柱。

    木樨道:“你倒是快回去帮孟大哥啊!说这些干什么?”苏放道:“你孟大哥八成有危险,可我们现在十成有危险!”木樨还问:“为什么?”苏放苦笑不答,抓着她直接塞进树丛里。

    她们被领到薛家练力气的大厅,这屋子十分坚固,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地上放着几个石头磙子。苏放找了个平的盘膝坐在上面。她大声说了一句:“樨儿,我要好好休息,你守住门口,有人敢硬闯进来咱们就把藏宝图毁了!”木樨大声答应,凶巴巴站在门口,有人打扰张口就骂。苏放心想这小妮子当真骨气不弱,处在这样的劣势下她还能气节不改,倒比一般“你强他就弱,你弱他就强”的武林好手更可爱些。

    苏放摸索着把三个珠子都塞到他嘴里:“来,吞下去。”那珠子入口即溶,赵云帆也不必吞了。他只觉得身体和头像分了家似的一点感觉也没有,精神却振作了一些,不由问:“这是什么?”

    木樨喜道:“你好了!”苏放道:“和钱无用对力时我就觉得自己内力增加,这牵机散痛归痛,但它越痛守护我丹田中的内力便越醇厚坦荡,就像十分顽强地和人对决一样。三年前我内功练成后,武功也就再无寸进。我想这次或许是老天给了我更上层楼的机会。”她眼睛是奇异的灰蓝色,并不明亮,但似乎全身都替眼睛发着光,显得那样神采奕奕。

    孟飞道:“我早说你命宝贵,怕死就说吧,对付苏放的人到底是谁?”苏福诺诺:“我……我说……对付苏放的是……”

    苏放抱紧他快步走,云帆叫:“你糊涂了,这样我只有死得更快,你也会一起……放下我!你、你要死自己死,别连累我……你这个笨蛋,我才不想和你一起死!”他开始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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