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倾城颜色
蓝大力道:“苏姑娘,照你说的,为什么把我们聚在一起?”苏放道:“那是为了大家的安全!谁能单独对抗柳傲松这样的敌人?只有我们在一起才能让他有所顾忌。”蓝大力道:“可是你还中了牵机散的毒。”苏放道:“不是这样怎么能瞒过你们大家,瞒过那个老狐狸。”
苏放惊叹:“老天!”她一心勾画出的登徒子被一个胖嘟嘟、傻乎乎的小男孩形象取代。一个小少爷,不计较对方是个小丫头,保护比他小的女孩……她不由笑起来。薛雪声音冷冷的:“有什么好笑?你刚才说他爱我,我等了他十四年!”苏放道:“好,等这件事情完了我帮你找他!你们该做好朋友。”薛雪道:“不用你找,你觉得他应该娶我就行了,其他的我自有办法!”苏放问:“他要是已经忘了你呢?”薛雪充满自信地微笑道:“会有人忘记我吗?”苏放凝视着她,突然感到可怜起来:“阿雪,那可不一定,别人不会个个像你活得这么寂寞!”
柳随风道:“我也知道她胡说,可是大家都相信。现在全天下都等着我给你下战书,怎么办?”老者咬牙道:“简单。他们不是挑战吗?你就和她打啊!我自小给你打通身上的几处逆脉,就是为了你能学会我的武功。以前你不是苏放对手,现在她可是三个也打不过你!”柳随风跳起来:“那怎么行啊!二哥和她在一起,老九也在背后呢。万一对上二哥怎么办?我走开是一回事,打起来又是另一回事。我要和老九真开打了,以后看见老大他还不打死我!”老者道:“现在轮到你不打吗?她做的事根本没给人留下余地!咦?对了,她不是说在大风帮的带领下吗?你替我迎战,她唱双簧咱爷俩也唱双簧!我假借大风帮的名义,正好把他们一网打尽!”他兴奋起来,“苏放,我就不信你机关算尽!”
苏放插口道:“薛堂主,虽然计策需要保密,可您也不能让大风帮沉冤莫辩哪!你不说我说。”这句话真动听,薛成贾赶紧道:“好!你说你说。”苏放和烈若海眼光一对,眼里都写着:薛成贾,你惨了!
房门是大开的,孟飞早不知去向。墙壁上写着几个大字:“你想骗你那傻儿子给你打仗啊,没问题,我马上去给你通报!”后面画着一张大笑的嘴。字迹干透,孟飞当是在他们练刀的时候走的。柳傲松脸色灰白,孟飞只要告诉苏放柳随风是谁,他辛苦筹划的计划就全完了。
人群稍散,薛成贾拦住还忙着安排宾客的苏放,郁闷道:“苏放!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苏放笑着看他:“救你啊,也挽回了你们大风帮的声誉。”薛成贾道:“但你把大风帮牵扯进去了!”苏放道:“你们想拿一笑魔君的东西,本就跑不了牵扯。”薛成贾道:“这……这我还要向上头请示。”苏放笑起来:“你胆子不是挺大吗,还请示什么?你都说了大风帮和苏放一伙了。现在请示恐怕也来不及了。”
苏放道:“当初柳帮主机缘巧合,发现了柳傲松要再起波澜,当时时间太过紧迫,柳傲松又杀人,又不断做出事情来煞白道的锐气,什么好朋友,什么藏宝图之类。他心中十分担忧,找到我爹,两人商量后决定就将计就计,由大风帮出面到处宣扬坏事全是我苏放做下的,像他那样骄傲的人怎么甘心自己的成绩被别人冒认,所以这样做可逼得他现身!”
苏放问:“萧千江呢?”钱无用阴冷地道:“让他跑了,不过你可跑不了,薛成贾说要死的不要活的。你的脑袋就值个宝藏!”苏放略略放心,烈若海已一步踏在她面前:“想碰她,我就杀了你!”他在十个兄弟中功夫最好,以前一向挡在杜四面前的,所以叫铁门闩。苏放心头热乎乎的,看到兄弟就自然激起她万丈豪情。
柳随风答应,两个人就到外面不断地练习那招。柳随风只是虚虚地拔刀,并不真砍下去,这样直练到半夜。他有点烦了,手下渐渐马虎。柳傲松喝道:“和你说过多少次,这一招要全力投入,怎么可以偷懒!这次和苏放对决,你可一定要争气!”柳随风道:“这一刀我都练三年了,苏放连孟飞都不如,你还担心什么?”柳傲松想了想道:“只怕万一,孟飞绝非寻常之辈!”柳随风笑起来:“您过虑了,那孟飞受了那么点小伤,可到现在还在昏睡,看来是浪得虚名!”柳傲松突然一惊:“你说他还在昏睡?不对,我们快去看看!”他拽着儿子奔向角落的耳房,两个人很快就来到那间生铁门窗的房间。
又听下去:“那花灯两边全是人,我想看清却凑不上去,所以我就想从小巷子里绕过去,赶在他们前头摸摸龙头……”苏放一下就知道怎么了。无锡她去过,那里的小巷子像迷宫一样,想抄小路可有她走的。半夜三更又加上初来乍到,这丫头一定迷路!
苏放大喝:“吵什么!薛神医给你们下毒不过是让你们听我说点话!”烈若海大声问:“苏放,你这是什么意思?”苏放道:“这实际是我和柳帮主商量的计策。大风帮其实一直维护着武林同道!薛先生你来说,大风帮其实都是好意!”薛成贾此刻骑虎难下,只得道:“这、确实是计策……是因为……因为……”烈若海道:“什么这个那个,耍我们!快说!”薛成贾脸都憋红了:“实际上是……是……那个……”
苏放有点惋惜:“唉,你叫钱无用,为啥还那么贪钱?现在当真是要钱无用了。”她转头拿过火枪翻看:“这是大哥新带回来的火枪吗?怎么三个管子?以前的比这个长很多。”烈若海道:“是,老九说你、六哥、崽儿走了后底气不足,让大哥买东西补。这是荷兰人最新研制的玩意儿,每根枪管里都有填好的火药,旋转一下就可以连发三枪,要是有两队这样的人,一队发了三枪退后,后队再跟上射击,时间刚好够再装火药的。这些是大哥花了大价钱买的,每一把都值一座房子。”
薛雪不理,接着讲:“那晚是上元节,遍街都是花灯,我很想去看灯啊,可爹爹不让。我就趁他不注意和姚伯伯家的丫头换了衣服溜出去……那晚我好高兴,有一条金箔贴的大龙漂亮得不得了,我就一直跟着……”苏放心想:这姑娘怎么像小孩子一样,可见家里人多宠她了。
苏放已经叫起来:“二哥!”烈若海迟疑地问:“你……是老大?”苏放已经一拳打在他肩膀,同时哈哈大笑:“一年多没见你了,后面的牙还老是疼吗?老五又找到什么好鸟养了?我走时老九偷偷勾搭高老六那闺女,现在上手了没有?”烈若海惊呼:“你真是老大!你怎么会是女子?”苏放笑道:“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们这些兔崽子我是男的了?”
一人豪笑道:“这次柳傲松磕八百个头也不放过他!”苏放高叫:“不!他磕头就放过他,因为我们不怕他!”众人一起欢呼:“苏姑娘说得对,我们以后永远都不怕他!”大家一起大笑起来,倒真是浩浩然扑面而来一股人间英雄气!击节高呼声不断,不时有人喊着“苏放”、“大风帮”!苏放像个主人般安排大家住进薛家,里外都塞满了。
柳随风道:“才不是呢,大风帮现在正如日中天。”老者这下奇怪了:“怎么会?”柳随风道:“更奇的居然是苏放为大风帮说话。把我夸得英勇无比,现在以大风帮的名义向你挑战呢!口口口,简直是疯了。”
薛雪瞪她一会才道:“他几乎走不动了还不肯放下我,累得满身汗都不放下我……他背着我走了大半个时辰……”苏放心想:半个时辰就累得满身汗,该不是练武的,突然她道:“咦?无锡地方也不大,半个时辰还没把你领回去,这小子是想趁机多背你一会吧?”薛雪双目如火:“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满脑子肮脏念头。”苏放赶紧道:“当我没说!”
却说苏放抓着那家人往内室奔去,片刻就到了内园的小红楼。苏放放开他小心地潜到门口,忽听里面传出说话的声音。这半夜三更的居然还没有睡觉。
这时外边书云突然道:“谁这么一大早放风筝?好奇怪!”苏放精神一振:“风筝?可是一个两截颜色的蜈蚣?”“是啊!你怎么知道?”苏放问:“前面红色的有几截,后面什么颜色?”书云道:“两截红色,后面是六截青色,咦?你怎么知道是红色的?”苏放跳起来:“青色是东南,二哥在东南方六里!”她精神大振,对薛雪揖了一下:“小姐,要冒犯你和我走一趟!请相信,不是为云帆,就是我自己要死了也不会强迫你!”书云大惊:“你还讲不讲道理?”薛雪止住她,她凝视着苏放:“你那么重视他,像你这种人也需要爱吗?”苏放道:“需要,就像我需要呼吸一样!”薛雪目光闪烁不定,带着点怨恨,道:“那还何必客气?我和你走就是了!”
薛雪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还带着讥讽,似乎看到苏放受苦她便高兴:“我爹说你骨头硬得很,怎么叫出声了?”苏放缓缓睁眼,久违的光明让她如此感动。这一刻她虔诚地感谢造人的神,只为她送给人一对眼睛!
苏放激动地回头道:“我能看见了,我看……”她就那样张口结舌地站在那里,因为她看见了、她看见了身后那个绝代的红颜——薛雪的脸如玉之辉、如珠之润。谁说密室里没有月光?你看那漫天月色都凝在这玉人脸上。谁说这里空气污浊?整个世界的清幽都围在这玉人身旁!
她高声:“二哥!传信给老九让他去青城山,私底下传消息给从薛家跑出来的那些江湖人,就说苏放抓到了。宝藏在青城山只是一小块,更大的薛成贾要独吞!对没去过薛家的人就说这是大风帮的诡计,他们副帮主和一笑魔君勾结,等着把这些江湖人一网打尽。柳随风现在正去青城,这黑锅他不背谁背!时间算准点,务必让那些人三天后都来薛家!”
她走了几步后对烈若海说:“人给我留下,这里不用你了。二哥,去北边打听一下孟飞的下落。”烈若海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了,他道:“好,我马上去,老大你自己小心!”
薛雪抬头看着苏放,苏放觉得这个抬头的动作太适合她!她的美涨满人的眼帘。咦?那玉人微皱眉头,这个动作更合适她,这样的一颦直让人惊心动魄!啊,随便哪个动作都适合她,这便是倾国的花容!这便是绝世的颜色!苏放嗓子发干,她诚心诚意地道:“能看小姐一眼,苏放就觉得自己真是没有白活世上!”薛雪满是自信地笑了,女人自信的时候最美丽,可这容貌又怎么能当得起再美丽一些了。她低沉动听的声音道:“我比你如何?”苏放笑了:“拿我和你比的人铁定发烧了!”
烈若海迟疑道:“老大!小六子他、他和老九翻脸了!”苏放一惊:“什么?”烈若海道:“你走的第二天六子就闹起来,说老九不把你找回来就不配挑大梁。老九还真一下就长大了,他只是说软乎话和六子讲道理。照以前他不早发火了。后来我们大家都说六子不对,他就带着老爹偷偷走了,说要自己找你去,过了一个月崽儿也没影了。老五说崽儿平时和六哥最亲,一定是叫老六带走了,到现在还没他们的消息呢。”苏放大怒:“这个死小六子!”柳青要在她身边立刻就能挨上一个嘴巴。
那老者问他:“你去青城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柳随风道:“我看见二哥了!”那老者眼光一闪:“二哥?他也去挖宝?”柳随风道:“唉!他要是去挖宝就好了。他是找了些人冒充我四处伏击。他们都相信大风帮是要把武林人士一网打尽。五哥再在南边那么一号召……你是知道老五那嘴的。他们围住薛成贾直说要打死他,还要对付大风帮。”老者点头道:“也难怪,本来没出路的时候难得南边九爷肯挺身而出,那些人还不快贴上来。我们能号召起来的人一定不如他多!尽管我暗中筹划这么久,势力上还是逊了老大一筹啊。看来这大风帮的名声是完了。”奇怪的是他语气十分平静,像打了个不值钱的碗一样毫不心疼。
柳随风奇怪问:“他什么意思?”老爹已经跳起来:“去追!”柳随风道:“他走了少说有大半天了,怎么还能追上!”柳傲松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真是有苦没处说。他大怒之下抓起孟飞躺的竹床向外砸去。
柳傲松见用自己也无法打动柳青,最后咬牙道:“好,我的事暂且不论。你这样顾念兄弟之情,可有没有为老大想一想?”柳随风奇怪道:“我当然想老大了!”柳傲松道:“既然这样就更不能放过苏放!老大一去经年没音讯,他最后接触的就是苏无咎,我们要在苏放身上打听老大的消息啊!”柳青“啊”了一声跳起来:“对啊!”柳傲松道:“你以为我随便找个人嫁祸吗?我们拖苏放下水,一可以给苏家找麻烦,二可以挑起武林的争端,三可以用苏放要挟苏无咎,万一老大有危险也可以讨回本钱。你带领众人可以避开你二哥,但决不能放过苏放。”柳随风道:“那当然,这世上我就只有你和老大两个亲人,为了你们什么事情我都干!”柳傲松点头:“好孩子,那再好好练习一下那一刀吧。”
门外“哎哟”了一声,一个穿黑衣服的干瘦小老头进来:“老爹,你想打死我啊?”声音出奇的年轻。柳随风道:“崽儿回来了,你打探苏家情况打探得怎么样了?”崽儿道:“我们消息封锁得好,苏无咎现在还不知苏放的情况。不过这事也瞒不了多久,我们还是早点下手吧!”柳傲松颓然道:“没办法了,孟飞去告诉她了……我白白筹划了这么多年……”崽儿眨着眼睛,这在他化装过的老脸上格外滑稽:“你就是为这个生气啊。回来的路上我遇到一个人,看他是从这方向跑出来的,我就……嘻嘻……他想干什么也得先睡上一觉了。”
底下顿时哗声大起。蓝大力道:“我……我也去。”烈若海高声道:“苏姑娘,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难道除魔卫道能让你们几个独自承担?”他转过头大声说:“诸位!以前那些少年英雄都敢冒死击杀柳傲松,难不成过了二十年武林反而没有英雄了吗?我们南边的弟兄就跟着大风帮干了,够胆子和我们一起干!薛先生,不想去的英雄,立刻发解药,平平安安地颐养天年吧!”好些人就跟着他叫起来,“我跟你们去”,“我们跟着大风帮干了”!
这片庄院离薛成贾家只有快马一日一夜的路程。柳随风正在一间房里和戴妖魔面具的老者讲话。
钱无用冷笑一声走来,烈若海半步未退,拿出个东西对着钱无用胸前。钱无用练有金钟罩,凝汽一运,全身坚若磐石,继续向烈若海走去。
薛成贾思量良久,咬牙道:“就这么办!帮主也没说一定要害死你。”苏放和他击掌:“好!你女儿我还给你……你知道为什么吗?”薛成贾苦笑道:“你不怕我耍花样。”苏放在他肩头拍一下:“聪明!”然后和烈若海大笑离去。
她一上来就高声道:“谁也不许轻举妄动!”陶明叫起来:“薛成贾!你还有什么话讲!”薛成贾叫:“苏放,你怎么来的!你……”烈若海道:“别废话,两个一起杀了!”他和苏放商量的计策就是一个白脸一个红脸。此刻这样一喝,众人立刻围上前。
果然听薛雪说:“可是那小巷子都是一样鬼画符似的,我越走越黑,后来就……”苏放想笑又忍住,接着听,“后来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我真的很害怕,天又冷夜又黑,我一不小心又扭了脚,就坐在那里大哭起来……”苏放心想:果然哭了。
苏放道:“这么美的人怎么会不喜欢?他不是抱了你一夜吗?”薛雪问:“那你说,他抱了我一夜是不是应该娶我?”苏放道:“道理上是,他怎么说?”薛雪道:“我再没见过他!我无时无刻不想念他,每到月圆都会买一个荷包挂起来,一直到现在。”苏放道:“这样的一片深情谁敢辜负!嗯?不对,你每月买一个荷包,你屋子里少说有一百多个荷包,那不是有十几年没见到那人了?”薛雪半天方才咬牙道:“十四年。”苏放跳起来:“那年你多大?”“九岁!”苏放惊问:“他呢?”薛雪道:“该比我大几岁。”
苏放等他很挨了几十拳才从后堂走出来。她的出现无异火上浇油,吸气的“咝咝”声和“苏放”的喝叫声交织在一起。
蓝大力叫:“薛先生,一笑魔君在哪里,我即刻去下战书!”薛成贾道:“我……我不知道啊。”苏放立刻接口道:“只有柳帮主知道,他冒险追踪去了。要是他知道各位英雄如此决定该多么欣慰,战书就让他去下,我们留在此处养精蓄锐,等着好好干一场吧!”
书云叫起来:“小姐!”薛雪道:“把面纱拿来,和这个人还说什么?”苏放道:“书云,她不会有事的,我用赵云帆的命和你保证!”书云迟疑一下,终于道:“好……相信你!”她拿了一个很密实的青布面纱给薛雪戴起来。
薛雪道:“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自己也迷路了,我就大声哭起来!我冷啊!他把我的手塞到自己怀里暖着,冻得脸都青了,却不叫冷……他还拿了荷包给我,说:‘荷包给你,别哭……我是男人,一定把你送回去!’后来我们都走不动了,他就把衣服脱下给我穿,自己在外面挡着风抱着我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雪落在他身上我几乎以为他死了,又大哭起来。结果他起来说,‘小妹妹别哭,我再送你回去……’”苏放心想:这两个都是笨蛋,居然一晚上没转出无锡,不过能抱着这样的美人冻一夜也值得。
苏放道:“可薛成贾一定不放过每一个角落,我们两个大活人还能变成透明的吗?”薛雪道:“你放心,我这里有个秘密的地方,除了书云,连我爹都不知道。”她旋开床头机关,和苏放一起走进那间小小的密室。里面没有光亮,到处都是些软绵绵、带穗子的装饰品。苏放刚进来就被那东西扫到脖子,吓了一跳,她们坐定没多一会书云就回来了,同时也带来让苏放放心的消息。
他十分嚣张,直接就呵斥:“薛成贾,快点交出苏放!”薛成贾得罪不起他,低声解释:“二爷,苏放真不在我这里。蓝大力,你是亲眼看到她跑的啊!”蓝大力道:“那可不一定,谁知这是不是你大风帮的诡计!”一人道:“你们不勾结一笑魔君能知道宝藏在哪里吗?柳随风一早埋伏在那里等我们了。”有人叫:“对!你们大风帮和一笑魔君勾结,骗老子去青城山,背后就给暗刀子。要不是二爷提醒得早,咱们就叫你一槽端了!老子是来找你算账的!”
苏放去推薛成贾:“薛先生,解药给大家吧!”薛成贾只觉头昏脑涨,摸出一瓶治咳嗽的蜜炼川贝丸来。苏放接过来:“不愿去的英雄就来拿解药吧。”这样的群情激动之下,就算有几个想保命的也不好意思在众目睽睽下去拿药。苏放手张在那里,人群中竟然没一个人上前。
这时烈若海从一边走过来靠在苏放身旁:“怎么?还在和他啰唆?”薛成贾指着他吃惊地道:“你……你们、你们是串通的!”烈若海道:“是啊,你现在可以去说烈若海是和苏放勾结的,诸位还是当刚才的事没发生,接着砸我的家,骂我的大风帮吧……请便!去说啊!”然后他们两个流氓一起看着他坏笑。薛成贾终于明白自己被人耍了。
随着她走进去的一点光亮,依稀看到内室的两个人,背对门的一个身材苗条,正面的赫然正是苏放!那人低沉动听的声音响起:“你放心了,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那声音十分熟悉,却是当日拿解药给她的人。
薛成贾道:“绝无此事!我家副帮主是怕诸位同道上了奸人的当才劝阻各位的……”一人道:“劝阻?下死手叫劝阻?”
薛雪声音尖刻起来:“不要胡说!我愿意让他背的,我只让他一个碰!”苏放道:“好好好!他是好人……后来就一直背你回去了?”
烈若海大声答应,薛雪急道:“你要干什么?”苏放大笑:“放心吧,小美人!我还留你爹治病呢,不会把他怎么样。”薛雪道:“苏放,你要答应我一件事。”苏放道:“没问题,你爹我放他一马!”薛雪道:“不是这个,我另外有事。”苏放道:“噢?我现在有时间,你可以慢慢说,能帮忙的一定帮!”转头对烈若海说:“你在落脚的地方做个记号,等我过去找你。”烈若海大声答应着离开了。
苏放扶着薛雪大踏步奔向风筝,她和兄弟们已分别一年多了,这时看见烈若海的传讯风筝不禁激动不已,她来到风筝前掏出一物吹了四下,声像鸟叫。声音未落,一个熟悉的魁梧身影已出现在面前,他老远呼叫:“老大!”声音中充满惊喜,离近一看,立刻喝道:“你是何人?”
说罢她抬手扣住薛雪脉搏,揽过她就要走,薛雪叫:“慢着!苏放,你这样能躲到哪里,我有一个隐秘的地方,保证没人会怀疑,而且还能随时知道赵公子的伤势。”她后面一句话让苏放动心了:“有这样的地方?那除非就是你这里。”薛雪道:“对!就是这。”
烈若海道:“你一去一年多没讯,现在好容易有个信我能不来吗?老九让我来探消息。”苏放道:“小九子的话你们还听吧?那小子是块材料,就差点锻炼机会而已,现在是不是比过去像样了?”烈若海道:“是,九弟现在胆大心细,我们都服气他。”
一个声音急急地问:“什么?他受了伤?”苏放听着这声有点儿耳熟。另一个道:“听老爷说伤得不轻,血是艳红的,证明很重的伤势突然发作……啊,是谁在外边?”
薛雪有点不耐烦:“你先听我说完!”苏放无奈,只得收拾心情听下去。她接着讲起来:“那年冬天我和爹爹去无锡姚百当伯伯家做客。”苏放插口:“神枪姚百当?”
薛雪问:“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苏放放开手,薛雪靠在墙边不再理她。一会杨虹带人来检查线索。苏放在内室听书云含情带泪地述说小姐被抓的经过,还不断搅乱人家的心神,“小姐现在不知如何”、“少爷,小姐是你义妹,你一定要救她啊”之类,听得苏放直瞪眼——这丫头真是太有才了!
薛雪微笑转头,去摸身旁的一样东西。苏放这才注意到屋子里满满的都是荷包,绣着花挂着穗子,到处都是。刚才扫到她脖子的就是荷包穗子。她目光全被薛雪吸引,连这样显眼的东西都没看见。
她家走廊造得奇特,门口该是转弯的地方突然伸出一个檐头,苏放正听得入神,就磕在上面了。这是薛家小姐小时候作弄人的玩意儿,连她老爹薛成贾都在这撞过头。
薛成贾叫:“烈若海,你欺人太甚,仗着人多……”一人叫:“打他!”雨点一样的拳头便立刻落在薛成贾身上。打人的是烈若海带来的流氓兄弟,下手很有分寸,打得很痛又不打伤,同时又隔开了那些真正的武功高手,要是真让那些人上来,怕两拳就打死他了。
苏放叫:“老二小心!”忽听“砰”的一声大响。钱无用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一个血洞,满眼的不信,然后就倒了下去。烈若海手中是一个有三个枪管的短秆火枪,比一般的火枪不但精致很多,威力显然也大很多。看来一个最高级数的高手也敌不过这样的利器。
柳傲松高兴极了:“崽儿!老爹太谢谢你了!事不宜迟,马上应战!去让韩伏沿路搜索,把孟飞找回来!”
他们走了,书云掌上盏灯进来,苏放突然“咦”了一声。薛雪问:“怎么?”苏放道:“我看见一团模糊的光亮。”薛雪道:“那是你眼睛马上要好了,最后会有一点儿不舒服,你先闭上眼,等那下过去就好了。”
书云又等了一会儿,才回到内园的小红楼。她进了卧室,里面很凌乱,有打斗的痕迹。书云笑了笑抓着床里面的柱子转了转,又按动几下,对面墙壁现出一道暗门。她叫:“小姐,苏姑娘,我回来了,老爷把百年空青石乳都给赵公子喝了下去,他一定没事。”
他把经过简单说了一遍,老者这下气得全身发抖:“她说我向苏无咎求饶?我柳傲松一生从来没说过一个求字!竟然如此欺我!你可别怪我……”看来苏放刺|激柳傲松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薛家又恢复前些日子的热闹情形,但这次薛成贾感觉可大不相同,许多气势汹汹的人是硬冲进来的,为首的就是烈若海。
薛雪目光阴晴不定,半晌才道:“你看见那些荷包了?”苏放道:“是,怎么了?”薛雪道:“那是一个人送的。”苏放问:“他开荷包店的?”薛雪道:“他只送了我一个,后面的是我自己买的。我们是看花灯认识的,我们……”苏放打断她:“你让我做什么?”
苏放依言闭眼,她眼睛开始有点麻痒,后来就越来越痒,直痒到心里去。这里摸不得挠不得她只有咬牙挺住,片刻后一下剧痛袭来,就像有人硬生生把她眼睛撕裂一样。她哼了一声,这哪里是“一点儿”不舒服!
柳随风正色道:“爹!这仗我不能打。当初是你说离开老九,我们才能放手干,我为了不连累他们才假意和老九闹翻。但是我不能对付自己兄弟。爹,就剩咱们两个,你儿子也会一直陪着你,凭我们的武功一个一个给您报仇!”老者发怒道:“想报仇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挑拨他们自己打自己。如果依着你,历史就会重演,你我父子最终还是会被他们逼死!”他又放慢语气,“好孩子,爹最亲的人就是你了,我可以再死一次,但决不让你有半点儿危险。”
烈若海道:“柳随风是副帮主,你们大风帮的帮主是谁?当然是一笑魔君。你们假借宝藏之名想把我们一网打尽,有我们南边兄弟在,决不让你得逞!苏放是一笑魔君的余孽,一定要杀。”薛成贾道:“苏放和我无关,我是怎么对付她的你们大家都知道啊!”陶明道:“我看都是你装腔作势吧!”众人都吆喝起来:“交出苏放!”
苏放放了手道:“薛姑娘,真谢谢你帮我!”薛雪轻蔑地一笑:“帮你?”她顿一下:“你凭什么以为我帮你,姑娘我高兴而已。”苏放愣了一下,不知道这人为何对自己如此反感,她低声下气地道:“那就请姑娘帮人帮到底,和我离开薛家,等云帆好了一定隆重送你回来。”薛雪的声音还是带着嘲讽:“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那我可没那么高兴了。”苏放声音冷下来:“我把你身上的一样东西送给薛成贾,只会刺|激他更卖力给云帆治病!你信也不信?”薛雪声音没那么自在了,苏放透出的威势让她有点害怕,她道:“你嘴上说说,其实不敢真动我吧?”苏放道:“现在我的确不会动你,但不是因为顾忌云帆。而是我看不起依仗自己有几分力气便去欺负比自己弱小的人。”
苏放掐着她脖子进来,一个人惊呼:“书云,你怎么了?”书云在苏放手里挣扎不得:“小姐,快响警号,这人很厉害!”薛雪突然看清楚眼前人:“苏放,是你?”苏放这时也听出薛雪的声音,怪不得总觉得耳熟,她也惊叫:“是你?”薛雪立刻道:“你要干什么?放开书云!”苏放道:“对不起,云帆受了很重的伤,要请你父亲医治,我要扣住你交换。”薛雪立刻道:“好说,书云,你快去应付一下!好好吓吓老爷。苏放,你放开她,书云知道怎么做。”她又转头对云书道:“书云快去!”
他哆嗦半天终于颓然道:“可是这让我怎么交代啊?”苏放道:“你都已经把事情全办砸了,我在帮你收拾烂摊子。柳随风要的不就是一笑魔君的宝藏吗?到时候东西给你,名声也给你,柳随风高兴还来不及呢!”薛成贾迟疑道:“那你是为什么……”苏放道:“名声!我现在和你们大风帮可是亲密战友了,你们不会再诬陷我了吧!”薛成贾道:“可我们哪里知道一笑魔君在哪?”苏放笑嘻嘻地道:“这没有问题,我保他很快自己出现!”
她又道:“我一直留意你们的动静,怎么没有消息传来呢?”烈若海道:“老九怕叫外面人知道看我们笑话,所以封锁消息派人去找,可再没你的消息。老大你真没看错,老九现在想得远看得高,真像样了!”
一阵风声扑过,苏放伸手捞住袭向她的手掌。这人说到就到,功夫很是不坏。她手掌被苏放抓住,膝盖立刻顶上来,招式阴毒。苏放不闪,让她顶上,右手成鹤嘴在她太阳穴一凿,她膝盖就没了力气软下去。
苏放抽气道:“真是一般人用不起。对了,我有件事情想做,你带了多少兄弟?”烈若海道:“一百五十人。”苏放皱眉:“那敌不过几百个武林高手。”烈若海眼睛带笑:“一百五十个都有这种家伙,还有老九带着五百人等我信号亲自支援。”苏放大笑起来:“口口口老九真敢干,一笑魔君,你的戏唱完该我唱了!”
薛雪道:“这时他家一个下人找了来问:‘少爷,你怎么在这里?快和我回家去吧。’他却说:‘我要送这妹妹回家!’那下人说:‘这是谁家丫头?别理她。’他说:‘不,我要先送妹妹回去,男人说话要算数!’他一点也不嫌弃我是个丫头!后来那下人送我回家,我问他会不会来找我?他说一定会,让我乖乖的……那以后我一直想念他。你觉得他会喜欢我吗?”
柳随风抓住他的手道:“那么爹爹,我们不如就算了吧。现在回去我还是柳青,你还是老爹啊。”老者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他取下自己的面具,拨开头发:“这道剑疤就是苏无咎送我的,你让我放手?这仗不打我也不想活了!”柳随风道:“那咱们直接去找苏无咎。”
苏放又道:“我还以为小六子知道我的消息一定会死皮赖脸地跟来呢,看来现在猴子也乖了!”柳青和她感情最好,苏放还真有点儿想他了。
烈若海道:“苏姑娘,当初柳傲松不是死在华山了吗?怎么他又会……”苏放道:“提起这事就是家父的错了。他们当年那些人见柳傲松苦苦哀求,就手软放过了他,结果让一笑魔君卷土重来。如不是大风帮及时发现就又被他掀起一场武林浩劫。现在,柳帮主已经查到一笑魔君的下落,我们本打算暗算他,至少有七成把握。”蓝大力道:“真、真的吗?那你不应该告诉我们的。”苏放道:“可你们怎么诬陷我都不要紧,但我决不能看着大风帮的声誉受半点损害!现在一笑魔君有了防备,我只好光明正大地挑战他,苏放和大风帮都会尽最后一份力量替武林了断这个祸害。最好能拼得同归于尽,不成功大家也别怨我们!”说着她抓起薛成贾的手:“是不是?”薛成贾如何能答不是:“是……尽力……”
苏放带着薛成贾和他们左闪右躲地周旋,低声对他说:“我是来帮你的。”然后她抓起薛成贾跳上桌子:“都给我停手!薛先生早已在庄里布下毒药,要命的就别动!”一边用脚尖踢了薛成贾一下。薛成贾先是一惊:“啊?”随即道:“啊对!七……七虫散。没有我的独门解药,三个月内毒虫入脑,发疯而死!”众人听了无不脸上变色,噪声大起。
薛雪看着苏放带着疑问的目光,落寞道:“从十四岁起,我出门就必须戴面纱,到了十六,爹爹就不让我出门了。还啰唆什么,还不快走?”她语气是平淡的,还带着固有的尖刻,可苏放心中却没一点儿责怪的念头。是不是美丽能让人容忍很多错误?是不是美丽本身也是一种错误呢?
这时突然一声怪叫传来:“苏放!你终于落在我手里了!”苏放一看不由冒火:“又是你这只阴魂不散的钱王八!我再不能让你活了。”钱无用看上去有点狼狈,他冷笑:“你吓傻了吧,和老夫这样说话。”
薛雪又说:“就是那时他来了!他蹲下看我:‘小妹妹,你怎么了?’”薛雪伸手托住自己的面颊,好像又看见那人的脸,“我就说扭到脚了,找不到家。他就拍着胸脯说:‘男人有责任照顾女人,让我背你走吧!’”苏放皱眉:“第一次见就要背你?不是好人吧?”
柳傲松大喜:“崽儿!真的吗?你怎么做的?”崽儿笑:“没啥,他路过时我这老伯伯正好不小心打破了一样东西,他倒是谨慎地立刻闭气,可我新研制的安息香是不用呼吸的……他见自己全身没有异状,而我老人家又立刻走我的路,就继续上路了。这安息香突然发作起来,一下就会睡着,他现在大概已睡下一个时辰了,没一天一夜绝对醒不了!外面风大,不知他会不会着凉呢?嘻嘻……不如叫人把他抬回来睡吧。”
苏放大声说:“好样的!咱们这就去光明正大地挑战一笑魔君!人这一辈子只要做过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到死那天你就不会后悔!以后子孙问起你也有说的——面对危险咱们可没一个人退缩!咱们都是英雄!”大伙听得热血沸腾,都抓着兵刃叫起来,一时呼声震天!
薛成贾道:“我不知道她在哪里,让我交什么!”烈若海叫道:“既然他不仁,咱们还客气什么?烧了屋子看他还能藏住人不?”有人应声起哄:“烧了烧了!”一伙人就在他带领下冲上来。
烈若海呆呆看着她,眉眼五官分明就是老大,只是脸颊丰|满了,不似以前面黄肌瘦、尖嘴猴腮的样子,还有标志性的黄皮肤也不一样了,他喃喃:“我……我白活了三十来岁,竟然!真是真是,这世上还有这样精巧的化妆……”苏放道:“现在没空和你解释这些,你是怎么来的?”
薛成贾脸上变色:“那都是你说的!”苏放看着他道:“对啊,可大伙都认为我是替你说的。现在你敢跑回去对他们说刚才的话都不算?”薛成贾眼睛冒火:“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