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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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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孩子道:“姑娘,我听说本来他们见苏夫人姿势到位,以为她会武功,后来见她根本不行就想算了,是苏夫人怎么也不认输,最后激怒他们才下狠手的!”苏放冷哼:“四个打一个,有出息!”然后她对外面说,“喂,能不能帮个忙?”门外的孟飞立刻进来了,问:“阿苏,你怎么发现我的?我躲得不好吗?”苏放道:“不是,你躲得猫都找不着。我是猜的,我要是你,就会在暗中盯着来报信的。”孟飞笑道:“果然心有灵犀,阿苏,你让我做什么?”苏放道:“替我教训一下那四个家伙!不用太重,不过要是他们两个月内能从床上起来,你也再不用来找我了!”孟飞道:“没问题,我帮你办好这事,是不是就可以天天找你了?”说完不等她回答,大笑离去。苏放“呸”了一声:“妈的,这人是越来越无赖了。”

    第二天苏放醒来时头疼得恨不能剁了去,她哑着嗓子呻|吟一声。一个穿着白衣、貌美如花的男子进来,端着一脸盆温水:“你醒了?先洗把脸吧。”苏放愣着看他,他也温和地看着她:“你不记得我了吗?昨天我们在福寿楼遇上的。”苏放道:“啊,赵什么帆!”赵云帆笑:“是云帆,云彩的云!”然后递了一杯水过去,又指着盆:“洗洗脸会很舒服。”苏放转转眼道:“麻烦再给我一杯,我渴极了。”

    题官很为难,悄悄跑到后面,一会儿工夫,一个中年人走出来,拱手道:“两位才情相若,这玉箫只有一支,两位何不吹奏一曲,让这箫儿认认谁是知音?”下面人哄然叫好,柳红道:“小女从命!”赵云帆踌躇道:“我不会吹箫。”中年人道:“公子不会吹箫,为何来争这雅器?”赵云帆道:“我有个朋友最擅吹箫,我想将此箫送她。柳红姑娘,可否让在下以琴代箫,奏这一曲?”柳红正色说:“音本同源,公子请!”

    那人顿时高兴了,把自己面前的两碟菜拿到苏放桌上:“光喝酒伤身,这菜我还没动过,兄台一起吃点吧!”苏放笑着点头,待他靠近,抓过他肩膀把他的头推向窗外,指着下面的人挨个点评:“你看对面那人,像不像肚脐眼长脸上了?前面刚过去那个,中衣比外衣还长,不是把老婆衣服穿出来了吧?”

    苏非独奇道:“咦?谁?”苏放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人琴艺十分精湛,你听那个滑音,美妙至极。”善姐在一旁笑:“不知哪里来的人,小姐这里一吹箫他就弹琴,迷得我们苏家大姑娘几日不愿出门呢!”非独惊讶:“那么好听吗?”苏放笑道:“好听还在其次,乐为心声,这人十分合我心思,定是知己良朋!这些天,他给我讲了许多故事。”

    苏放道:“四天前的傍晚从苏家出来个女子,中年,带着长剑,几天不见,屋里想着呢。”小乞丐转身对街头算命的一招手,那人立刻过来,问:“大哥,什么事?”乞丐道:“传给弟兄们,找苏家夫人,四天了,可能在附近州县。”那人答应一声去了,片刻街上很多人都挪动了一下,然后又瞬间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苏放明白,消息已经传开了。

    赵云帆一身黏腻,哭笑不得。好不容易把她拖出酒楼,摇着她问:“醒醒!你的家在哪里?”苏放神秘地看他一眼,小声道:“我的家,在山西!”“啊——”赵云帆正自讶异,“过了河东还有八百里……”随着这句唱腔,苏放软软地扑进他怀里。

    忽见身边一人回过头来,笑吟吟地看着她。苏放眼睛一亮:“赵!”那人赶紧接口:“云帆,云彩的云。”苏放笑了:“云帆,在这里听书?”云帆二字出口,赵云帆的眼睛顿时笑成月牙儿:“和大哥一起来的,他遇上熟人,让我在这里等。”他看一眼苏放:“我也等半天了,不如一起去转转再回来吧。”

    蓦回首,你就在灯火灯火阑珊处……”

    看着苏放理解体贴的目光,伊曼风哽咽道:“大姑娘,今后我一定好好对你!我给你当姐姐,给你当朋友,给你当娘亲,只要你不嫌弃我,我把欠你的爱都给你!”苏放笑了:“我不缺爱,不过,爱这东西多多益善,给多少我都全收。”她又问,“姨娘,有件事情很奇怪,你好歹是个峨眉女侠,怎么打不过几个青城教的小角色?”伊曼风神色平静道:“我武功已废二十年了。”苏放大惊:“为什么?”

    赵云帆已经跳起来:“你们怎么动手!没看见他喝醉了吗?”苏放也跳起来:“谁说我醉!赵什么帆?你想教训我,回家再吃几年奶吧!”

    伊曼风平静地转过头来:“那时,我当着同门的面点破气海,从此世上再也没有叫伊曼风的女侠了。”苏放叹道:“你真忍心,要是现在我的武功被废掉,就和要了我的命差不多!”伊曼风道:“可他比我的命还重要!”她回头看着苏放,轻轻道,“放儿!将来遇到心爱的人,你自然就明白了。”苏放静下来,心中有些向往。

    那乞丐已经叫了一辆车来,苏放和非双赶往通州的恒隆客栈。一到就有人迎出来:“苏姑娘?人在里屋,大夫正瞧着病呢。”苏放道:“大哥请回,替我谢谢你老大!”那人答应走了。

    只说是,今生和你和你再无缘,

    凤飞翩翩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苏放突然伸手去摸他的脸:“喂!你长得真好看!”赵云帆无奈道:“兄台,实话说,我从小就被人误会是女人,都习惯了,拿我爹的话说,我这是玉质纤纤!”苏放“哈”地笑了,这赵云帆倒是豁达!赵云帆接着说:“不光这样,我体质差,练不成内功,力量不大,轻功也不太好,又不喜欢下力气,只愿四处游玩。”他笑,“武林四大家可能就我们赵家出了这样一个不太会武功的笨蛋吧!”苏放摇头道:“岂止你们赵家!要我说,武林世家出来的都是笨蛋!家居家教,管来管去,不是笨蛋也变笨蛋!”然后她敲着碟子唱,“身上衣服白净净,脑袋是个土疙瘩!眼睛长在屁股上,肚里草料能种花……”赵云帆发愁道:“苏兄,这玉楼倾后劲很大,回去歇歇吧。你住哪里?我送你!”苏放根本不理,又叫:“不光世家,名门也一样混蛋。比如青城山吧,就不是个好地方。”

    天还没大亮,街道有点冷清,薄薄的雾气像苏放晕乎乎的头。她胸口像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真难受,说也说不清,于是扯开嗓子唱起来:“天上的月亮一面锣哟,里面坐着个女嫦娥,有你看得见世上的路哟,没你掉进老鸦窝。天上的太阳一口锅哟,妹妹照见我心窝窝,有你身上暖洋洋,没你日子怎么过……”她很喜欢这些信天游,不用管什么意思,唱起来就是痛快!以前心里不高兴了,她就会吼两声,长大后就没再唱了,此刻心想管口口口,没有这情啊爱,难道就不活了不成

    苏放看了他半晌,秀气的眉宇之间写满坦荡荡的君子气,这人事事平凡怎么可以如此开心,自己要是像他会少了多少烦恼?她忍不住问:“赵兄,你不像世家公子啊——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家在武林中也小有一点儿名气。可但凡成名的白道大侠小侠,不是蛮横骄傲得眼睛长在额头上,就是谦虚得发假,为什么都喜欢装模作样啊?”赵云帆凝视着她笑了:“唯大英雄能本色,这又岂是人人都能做得到的?”苏放也笑了:“赵兄,那我也送你一句,‘是真名士自风流’!苏放还没对人说过佩服二字,你的心境却真让我佩服,管你是世家公子还是裁缝厨子,在我心里你是不需着墨,占尽风流!”

    伊曼风吃惊地看向她身后,见苏放远远站着,容色立刻冷淡下来:“真是不简单,我认栽还不行吗?又来干什么?”苏非双站起道:“娘,这次要是没有大姐,我们都找不到你。”伊曼风冷笑:“找我干吗,我没带走苏家的钱。”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赵云帆将热水、香胰子、换洗衣物一样样替她准备好就出去了。苏放反锁上门痛痛快快洗了个澡,这赵云帆还是比她高一点,衣服穿上有些大,不过也将就了。她四下打量,见屋子布置得十分简单,角落里摆了好几匹缎子,桌椅帘帐,全是由色调柔和、质料各异的布制成的。那颜色料子还都配得又舒服又新奇。

    苏放呼吸均匀,竟是睡着了。这样一个温软的身子在自己怀里,赵云帆只觉得血冲上脑,面红似锦,全身都不会动了。可是就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他强自镇定,深深呼吸,叫了辆马车把她先带回自己的住处。

    眼前寒光一闪,“叮”的一声,身边的赵云帆已经替她挡了一剑,苏放后退几步,看他和两个青衣剑客斗在一起,那俩双剑配合得十分默契,竟然都是好手,赵云帆有些不支,他叫:“苏兄,你快走!”苏放道:“青城双杀剑?”一个道:“你认识我们兄弟?那赔个礼,刚才的事就算了。”苏放大声道:“哼,我要是不认输,你们可是要下狠手的!我就不信了,赵什么帆!你用‘花开并蒂’。”赵云帆依言用出,这一剑左右点头,青城双杀二人同时看到面前一截剑尖,飞身后退。

    “夜里梦里念你念你千百度,佛前月下为你为你许下愿无数,

    外面赵云帆已经准备好早饭,清粥细点、两碟酱菜、一个咸蛋,再加几片火腿。苏放赶紧去吃,舒服得都不想走了:“赵兄,这是什么地方?”赵云帆道:“我住的地方。”苏放奇怪:“你不住在家里?”

    第二题是副对联: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苏放衣服上还沾着一点儿呕吐的秽物,赵云帆却不敢给她换掉,只是看她似乎十分热,一头一脸的汗,便连忙拿来脸盆手巾,细细给她擦去。女子特有的温香轻轻冲进他的鼻子,赵云帆放下手巾,手指颤抖着伸出去,轻轻碰了碰她的嘴唇。苏放眉头立刻皱起来,嘴唇吧唧几下像在吃东西,就听身边“咣当”一声大响,她勉强睁开眼睛,恍惚见一个白衣美人靠墙站着,脸红得像是能滴下血来,一个铜脸盆扣在地上,水洒得满地都是。她嘶哑着嗓子道:“小玉!给我倒一杯茶。”赵云帆慌乱地应了一声,快快跑出去,等他把茶端来苏放又已经睡着了。赵云帆轻轻收拾好屋子,小心替她盖好被子走出去,却哪里有一点儿睡意?他抱着琴到院子里弹起来,心中一点点打定主意,顿觉很是充实。

    苏放小声在赵云帆耳边笑:“四成五,五变六,四六不分!”她是开玩笑,赵云帆拉了她手一下,道:“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看题的敲了一下锣,表示他过关,群情立刻激荡起来,本来是柳红独占鳌头,现在有人后起追上,和柳红一起到了第三关,有好戏看了。

    只道是,还要找你找你五百年,

    “风里雨里寻你寻你千百度,佛前月下为你为你烧掉香千炷,

    苏放现在已经明显在撒酒疯了,只听一个人叫:“哪来的野小子?竟敢辱我师门,今天就给你点教训!”然后听赵云帆叫:“苏兄,小心!”然后苏放头上就“砰”地挨了一拳,倒打得她清醒了一点。

    琴声停了,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

    那店东早早过来招呼,先上两大碗茶,再摆上几碟凉菜,苏放端起茶碗就要喝,一旁非独伸手拦住,挡得急了,茶水都洒在手背上。

    苏放接口:“有魅力是吧?”苏非双脸上一红,却点了点头,苏放正视她道:“这人很麻烦,你别歪想了,我们去客栈等着。”非双嘴上答应,身子却半天才能移动,痴痴地跟着苏放走了。

    苏放好笑地摇摇头,随即又凝视窗外,眼光茫然,嘴角却隐隐撑着一点儿笑意。“赵公子!你来了?快屋里坐!”听是善姐的声音,苏放猛抬头:“啊,哪里?”然后发现善姐一脸促狭,身边站着自己的姨娘伊曼风,苏放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进来的。

    苏放笑,拿碗迎着太阳给他看:“喏,茶的颜色浑浊,味道有点甜的就是了。还有,蒙汗药能吸味儿,闻起来没有茶叶香味。”非独仔细检查良久,方才认真道:“大姐,这茶没事,喝吧!”苏放忍着笑道:“好样的,够小心!”一旁店老板听得鼻子都气歪了,但看这两人衣服华丽,也不敢开声。

    苏放给几人互相介绍过,一行人继续闲逛,看见一处地方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苏放好奇地问外圈的人:“里面什么东西?”那人回答:“这里设下三道关,以文会友,彩物是一根玉箫。多少才子都碰壁,偏叫眠月楼的柳红姑娘过去两关,正过第三关呢!”苏放道:“一个破箫还那么难为人,我们也是金榜题名时——没戏!走人吧。”非独道:“什么关?试试吧。”苏放无所谓,丢了一个银角子掀开第一关的题板,周围人见又有人要闯关,在她们身边围了一个圈,只见题目是:

    逛了好久两人方才回家吃晚饭,可这回好容易去了套子,非独完全不肯消停,晚上又来找苏放逛灯市。善姐磨着也要去,苏放便抱着一只羊是赶,两只羊是放的心思也带上一起去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着街上的人就多起来。一大早出来的多半是女人,挎着菜篮子来回走,和小贩讨价还价,为几个铜钱争吵的声音此起彼伏。苏放心想,这些女人漂亮的也没几个,不过被金色的阳光衬着,一个个就活生生的,可自己怎么看都属于黑夜,心里空落落的怪难受。慢慢地天大亮了,女人们猫回去,街上走出些千奇百怪的男人……此刻她酒已经喝了不少,不觉得闷了,只觉得好玩,自己嘿嘿地笑。她就这样看个不停,喝个不停,笑个不停。没酒了一敲桌子,掌柜的马上再抱来一坛,苏放的酒量一般,她嘴里早尝不出味道,酒就和水差不多了!

    棋月中秋会佳期下弹琴吟古诗中不闻钟鼓便深方知星斗移少神仙归古庙中宰相运心机时到得桃源洞与仙人下盘

    伊曼风温和地看着她道:“管他后不后悔,关键是你自己的心意。”苏放点头:“我明白了。”她颤抖着手儿拿起竹箫,却吹不出曲调,只得呜咽两声。只好又放下箫儿,深吸一口气,轻轻唱起歌来:

    第二日早上起来时,苏放神情恍惚,伊曼风母女已被送走,母亲的遗愿已经完成,而扬州暂时回不得。一向有人需要她,这突然闲下来,一时竟不知该去什么地方。苏放从包袱里拿了一件男装穿上,然后随手在脑后胡乱绾了根辫子。

    一个脸色变白看着苏放:“尊驾是何人?”苏放指着他放声大笑:“看见没?刚才就野小子,现在就尊、呃、驾。名门?正派?哈哈哈哈!”

    赵云帆站起吟道:“有花无月思茫茫,有月无花忆长长。花美似人临月镜,月明如水照花香。扶筑月下寻花步,携酒花前带月尝。如此好花如此月,莫将花月做寻常。”

    伊曼风笑着看她道:“放儿,能看到你这样,我真高兴。”苏放不想隐瞒:“姨娘,你看他真能确定自己的意思,以后不会后悔吗?”

    她手指轻轻在窗户上和着节拍敲。非独十分气闷:“那你怎么不去看看是谁啊?”苏放摇头:“前两天我认识一个妙人,好羡慕他的平和!弹琴的既不来找我,我何必一定去较真呢?我心里当他是知我懂我的好朋友就行了,想来他心中也一定当我是好朋友!”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张弦代语兮,欲诉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说着她提了一双筷子,踉跄地直冲到双杀剑中间,赵云帆叫:“小心!”正待上前,却见双杀剑神色凝重,一齐退了一步。

    伊曼风转向苏放,声音已经满是喜悦:“大姑娘!”苏放一直盯着她的举动,忽道:“可怜的伊曼风,你这么死心塌地地爱他,值得吗?”伊曼风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我……我……”“真奇怪!”苏放低声说,“你是这样,我娘也是这样,两个多么不一样的好女子啊,怎么就全看中我爹了呢?你说说看,他有什么好处?”伊曼风愣了愣,才扭捏道:“我说不上来他哪里好,可我就是喜欢!”

    非双奇怪地看着苏放,苏放背过手冲她摇摇,接着道:“还说没有?苏福全招了,爹爹现在什么都知道。你若是不要,我就把房契烧了!”

    善姐拉拉苏放衣袖:“姑娘,这赵公子看上柳红姑娘了,他说有月没花就思茫茫,后来还劝柳红莫将花月做寻常!”苏放摇头不语,她看着不像,赵云帆眼睛亮如明月,只是不断看向自己,让她莫名紧张起来。

    赵云帆要过一具瑶琴,试试音色,“叮叮”地弹奏起来,那声音立刻抓住每个人的心,苏放大喜过望,叫:“云帆,原来是你!”善姐一扯她:“姑娘,怎么了?”苏放激动地全身发抖,答不出声音。琴声还在悠扬地飘着,就像一个低低的声音在诉说……在琴音沉到最低的时候,一缕箫音飘摇而起,像一只百灵尽力飞上云端,却是苏放拿起那支玉箫,与他合奏起来。两人一琴一箫,时而如百珠泻地,时而似柔絮飞天,拨动着每个人的心弦,魂灵都好似随着这天音飞去了……

    苏放越看他越像小姑娘,借着五分酒意假装腿一麻,整个人往他身上砸过去。那人一扶她,苏放趁机拔掉他的帽子,露出来的是刚剃的簇新的头,这人倒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苏放心里有气,男人都长这么好看,她还怎么活啊!

    苏放高叫道:“并州剪子扬州绦,苏州鞋子云南刀!”赵云帆“扑哧”笑了出来。双杀剑寒着脸问:“什么意思?”赵云帆强忍着笑道:“没什么,前辈,他随便说说的。”苏放从他身后露出头大笑:“这是说,打得好,打得好!”双杀剑大怒,一个道:“这样粗鄙的野小子怎么会是赵公子的朋友?我此次定要和他切磋一下。”

    话音还没落,远处的琴声传来,弹奏的是一首西汉的古曲《凤求凰》:

    苏放没有接,只轻轻问:“你早知道吹箫的是我?”赵云帆温和地笑:“是。”“你早知道我是女子,故意来与我相和的?”“是!我只想告诉你我的心事。”苏放轻轻笑了:“你可知世上几多百媚千红?选不好要后悔的。”赵云帆正视她双眼,低低吟道:“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柳红早已黯然退去,一众人拍手笑道:“仙音!仙音!这箫儿理所应当,该归公子所有!”赵云帆接过玉箫,对着苏放捧去。

    赵云帆忽道:“我朋友是故意开玩笑的,这是一首藏字诗,后面第一个字借用前面的一部分:八月中秋会佳期,月下弹琴吟古诗。寺中不闻钟鼓便,更深方知星斗移。多少神仙归古庙,朝中宰相运心机,几时到得桃源洞,同与仙人下盘棋!”

    苏放立刻傻了眼:“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周围有人说道:“这是一首诗,读得通就算过关!”

    出门不远苏放就辞别了他,自己骑马回去。伊曼风已经回到家里,苏府上下都喜气洋洋。似这般又过了几日,这天已是八月中秋了。苏非独换上新衣,欢欢喜喜来找大姐玩,他到的时候苏放正坐在窗棂上吹萧。非独待她一停,刚想说话,苏放挥手制止他。稍过片刻,就听一阵悠扬的琴声响起来,弹的正是刚才苏放吹的曲子。苏放嘴角带着陶醉的笑意。

    苏放却只是摇头:“你的人情不好还,还是先试试流氓的手段吧。”然后她走到一个晒太阳的小乞丐身旁,对他抱拳道:“小兄弟,我有事打听,可不可以叫你弟兄们帮个忙?”那乞丐惊异站起:“朋友好眼力,一个道上的?”苏放道:“家在南头,初到北头!走的是黑白道。”乞丐面容亲切起来,道:“既是一家人,有事您吩咐!”

    苏放慢慢走过来道:“为什么不带钱?我就是来给你送钱的,爹爹说不是干净道上来的钱他不要,让我全还给你,房契我都带来了……”她作势欲掏,“要叫你看看姓苏的也不是贪财之辈!”伊曼风霍然坐起:“什么不干净的钱,我、我没有,我没有……”她不顾肋骨剧痛,神色十分慌张,只恨苏无咎不在面前,不能抓着他解释。

    伊曼风脸色如同死灰,喃喃道:“他知道了……他知道了……我也是没办法,不是,是我贪心,我想让他们过好一点的日子啊。”她抬起头看着苏放。眼泪扑簌簌落下,“大姑娘,事已至此,他是不会再原谅我的了,请你帮忙劝劝他,至少留下田产,他、他也要生活啊!对了,就算我还你的,我抢了你们母女的地位,你留着财产,好不好?”

    苏放看他的手:“干什么冒冒失失?还好茶不太热,没烫着吧?”非独凑到她耳边说:“大姐,密林小店,小心有蒙汗药!”苏放差点儿呛着,这弟弟真是她的开心果,于是她郑重说:“对,你好好检查一下!”非独傻了眼:“怎么检查?”

    柳红沉吟了一下,道:“公子高才,小女献丑了!”然后她低声道,“比花花也羞,比月月含愁,好花映月影,好月满花楼。花簪绿鬓秀,月照玉颜柔,窈窕有淑女,君子何不逑?”

    非独跳起来:“既然这样就别理他,哪有大节下还在家里闷着的?姐姐,不如和我出去溜达溜达,猜谜看灯!娘和非双都得留在家里应酬客人,我是骗娘说你想和我一起出去逛她才放的呢,你要是不帮我圆谎,我就得留在家里了。”苏放见他就差没过来拽自己了,笑着点头。

    可是,这情字,这情字!——真的如此动人吗?

    孟飞皱着眉头问:“就这些?没别的了?”苏放心不在焉地摇头。孟飞道:“奇怪,这个帮派像是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几日来异动连连,也不知要干什么。他们尽多好手,实力让人琢磨不透,我以前竟未曾留意。”苏放摇头:“我也不清楚,这不是你们北边的帮派吗?又没在南边活动。怎么?吃瘪了?”孟飞怪叫:“吃瘪?大风堂哪敢来动我孟飞,不过是注意他一下。我这就回去盯着,我还不信邪了我!”他飞身掠起,几个起落就消失不见,真是好俊功夫!

    不过两个时辰就有消息,报信的也是一个乞丐模样的小孩子,可非双不敢小看他们,立刻奉茶。那孩子很客气,对苏放说:“您要找的人在通州。受了点小伤,大哥把她安顿在客栈住下了,姑娘是跟我去还是等人好了给您送回来?”苏非双大惊,问:“怎么会这样!我娘伤得如何?”那孩子道:“苏夫人和四个青城教的人打架,好在那四个都是小角色,功夫不高,苏夫人大半是外伤,内伤并不严重。”苏放皱眉问:“知道为什么吗?”那孩子道:“那几人谈论一个被丈夫甩了的女子,调笑了几句,不知怎么就招惹到苏夫人,先吵了几句,然后苏夫人就先动上手了。”苏放道:“青城弟子怎么对女人下那么重的手!”

    一个清丽的声音响起:“我等公子一起誊。”那女子一直背对众人,此刻回过头,只见她修眉美目,脸上有浓浓的书卷气。赵云帆又回望苏放一眼,方斯文地施了一礼:“姑娘请自便,我已经有了。”柳红“哦”了一声:“那请公子先说。”

    她精神奕奕,转头道:“我该回去了,赵兄一直住在这里吗?改口口一定再来拜访。”赵云帆有些不舍,但还是点头:“我送送你。”

    苏放惊讶地握住他的手:“看不出你还有这一手。”赵云帆飞快瞟她一眼,心里很开心。看题的道:“恭喜公子过关!请看第二题。”

    下面人乱起来,有的叫:“这公子每一句都套上花月,柳红姑娘到底差点儿。”有的说:“柳红姑娘的贴切好听,彩物该这姑娘得。”

    那人一近身就闻到她满嘴酒气,不由为自己的好奇后悔起来,可苏放半个身子都靠着他,闪开又怕她摔跤,只好愁眉苦脸听她胡说八道。好在苏放观察力当真敏锐,言语风趣,借着酒劲更加口不留德,那人听她荤素不忌虽然有些害羞,但也觉十分好玩,红着脸偷偷笑起来。

    苏放道:“钟鼓齐鸣!”她招数似是而非,不知是哪一家的钟鼓齐鸣。可双杀剑的两把剑就随着她歪歪斜斜的身子一左一右地刺了个空。他们身子一倾,就被苏放在头上各敲了一下,两人大惊飞掠,脸色铁青起来,又一起攻向苏放。

    苏放又打嗝:“我、我叫苏放。”那人赶紧道:“敝姓赵,草字云帆。”这名字很耳熟,苏放昏头昏脑地想了想,问:“赵云帆?你可认得赵九华前辈?”赵云帆道:“那是家父!兄台认识家父?”苏放用力摇头,把椅子晃得哐哐响:“没见过,但知道你父亲是赫赫有名的清风公子,你是四大家‘东赵’的少爷,府上有位赵天峰公子是近来江湖上风头最健的人物!”赵云帆担心她跌下来,用手护着她后背道:“那是我大哥,我是老二。”苏放更用力地摇起椅子,摇摇晃晃道:“是,你们一个‘天峰’,一个‘云帆’,天上的东西加上地上的东西,嘻嘻,不错!”苏放脸红扑扑的,头晕乎乎的,说话声音大得周围人都冲她瞪眼睛,的确有点高了。赵云帆左支右绌,一边看着她,一边还要抱着歉意望向那些目光,只一会儿就一头热汗,好生狼狈。

    应着节气,大小摊贩都摆上了月饼和各色瓜果,奉阳城也比平时热闹许多。为了方便,苏放和善姐着了男装。他们三个在街上慢慢溜达,看到前面有个说书摊子,却已没了座位,他们三个人就抱着手站在圈外。

    赵云帆看着她,犹豫一下就坦然道:“我想做的事吓坏了爹爹,他让我哥赶紧带我出来历练历练,说再养在家里就真成姑娘了。”苏放好奇地问:“那你想做什么?”赵云帆道:“你别笑话,我想当个裁缝!”苏放噎了一下,男人想当裁缝!怪不得吓坏他老爹。

    苏放道:“如果我不喜欢你呢?”云帆还是微笑:“我会十分难过,可那和我喜欢你没有关系。”苏放微抬头,道:“让我想想。”她转身就走,非独和善姐赶紧跟上,看着她脸上似有若无的笑,谁也不敢说话。

    赵云帆动也不敢动,把眼睛悄悄溜到苏放脖子上,那里光滑平坦,根本没有喉结。他腾出一只手,小心摘掉苏放的帽子……这苏公子确实是女子无疑了!赵云帆连忙把帽子给她戴回去,碰到火似的缩回手。

    赵云帆道:“罢了,你笑吧,忍着很辛苦,我哥听了都笑出眼泪了。”苏放摇摇头道:“我不觉得有什么好笑啊,做衣服的大多都是男人。只是你是个少爷,还能用得着你做衣服?”赵云帆道:“我只是单纯喜欢。”

    她对这小大哥说:“我在清欢客栈,有信知会一声。多谢!”乞丐道:“自家人何必提谢,一天之内准给你消息!”孟飞不禁赞叹一声:“好!看来用不上我了,阿苏,明儿个我再来找你。”苏放道:“请便!”

    那人站起来斯斯文文地一躬身,道:“打扰兄台了,我第一次来通州,看你一直在笑,有点儿好奇,这下面有什么好玩的吗?”见他胸部平平,苏放眼睛还在那上面看有没有勒过的痕迹,嘴里“呃”地打个酒嗝儿,笑眯眯地冲他招手:“你过来一起坐,很好玩,我指给你看!”

    一曲终了,只剩两句反复弹奏:“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孟飞却容色一整:“阿苏,我来是想请教一件事,你以前听说过大风帮没有?”“一点点吧,那帮主很神秘,没人知道是谁,副帮主喜欢扇子,号称‘柳絮随风轻狂舞’柳随风,名气不坏,挺能拉拢人心的。”

    夜已很深,苏放没有睡,只是摸着竹箫,就这么看着窗外。突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阿苏,发什么呆呢?”苏放吃了一惊,看到孟飞的脸就在她面前。她皱眉道:“你干什么悄声悄气的。”孟飞道:“什么悄声悄气,我都在你周围晃了半天了。阿苏,你有些不对,想什么心事呢?”突然他笑,“不会在想我吧!”苏放白他一眼,懒得理会。

    一会儿赵云帆又进来,这回端进来的是银耳莲子汤。苏放两口喝完,犹豫一下道:“赵兄,我想沐浴,借我一件衣服穿好不好?”“沐浴……好,你等等。”苏放觉得赵云帆的脸似乎红了一下,她穿起男装还没人看出过是女子,所以浑不知自己已经露馅,只觉这个赵公子确实像世家公子,很容易害羞啊。

    青城双杀剑本已走到楼梯,听到这话一齐蹿回来,一个道:“你看见我那四个弟子了?”苏放听到这话笑起来:“那四个是你弟子啊?可真是巧了,他们现在怎么样?”双杀剑道:“个个屁股都烂了,至少断了十根骨头,原来下手的是你!”

    苏放追到窗口:“回去想想吧,对你们有好处,那四个……”突然她声音停下来,用手扶着胃,脸色煞白。赵云帆赶上来:“苏兄!你可是受伤了?”苏放一个劲摇手。赵云帆担心道:“啊?是胃?胃怎么了,我帮你揉……”苏放脸色更白,推他,但赵云帆的手已经揉上她的胃,她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口都吐在赵云帆身上,然后话才说出口:“别碰我,我想吐!”

    苏放走出小楼,赵云帆站在花树旁,在圆月照耀下,人也似一棵花树。他从怀里拿出玉箫递过去,那箫晶莹得像心一样。苏放不再迟疑,伸手接了过来。

    这段书叫《穆桂英招亲》,那说书的正一击醒木:“话说人生在世有四大喜事,众位可知是哪四大吗?”底下乱哄哄地应声,苏放低声道:“老套!”说书的道:“对,那便是这久旱逢甘露……”他拉着长声,苏放在下面小声接口:“几滴!”善姐“扑哧”笑出来了。说书的没听见,又道:“是他乡遇故知……”苏放又接:“情敌!”附近几个人都笑出来。说书的不知下面怎么乱哄哄的,不满地白了一下苏放那边,接着道:“那洞房花烛夜……”苏放自己也笑:“隔壁!”这下笑的人更多。说书的使劲咳嗽一下:“是金榜题名时……”苏放笑:“没戏!”善姐失去了所有的矜持,揉着肚子笑。说书的气得胡子乱翘,苏放则一眼开,一眼闭,对说书的扮个鬼脸。大伙笑得更厉害了。

    孟飞走了,苏放一拉非双,却没有拉动,只见她痴痴地看着孟飞的背影问:“大姐!这位公子是谁?”苏放道:“一个闲得无聊的家伙!”非双轻轻叹道:“他可真好看啊!”苏放皱眉道:“别想了,男人太美了便是妖怪,懂不懂?”非双辩解道:“他才不是美丽!他是很男人的……他很……”她不知道怎么形容,不能叫英俊,也不能叫美丽。

    苏放试着读:“棋月中秋会佳期,下弹琴吟古诗中。不闻钟鼓便深方,知星斗移少神仙……不对!棋月中秋会,佳期下弹琴。吟古诗中不,闻钟鼓便深。方知星斗移,少神仙归……也不对!”围着的人已经笑起来,苏放顿时面色发红,快要恼羞成怒。

    那人很有几分女气,个头倒不小,肩膀也够宽。可是长得眉淡口小,睫长眼大,皮肤则是白玉中透出珊瑚一样的娇艳颜色,比自己好看多了!苏放盯着他胸部看,心想,他是女扮男装吧?

    两人出了大门一路走,非独像砸开锁的猴儿,跳来跳去,一时饿了,见前面树林旁有一个小小的酒家,苏放就带他过去吃点东西。

    苏放道:“赵云帆,看见没?他们肩膀一动就是要抬手,你这时晃一下,他往右一剑,左边重心就不稳了,好好看,力用好了什么招数都不用。喏!这个要抬左腿,你往前冲,后面看见便宜就会刺你背心,咱就这么一闪,看!他们自己刺自己了吧!”双杀剑就像被她提着线的木偶一般,一个给了对方肚子一脚,一个差点把对方穿个窟窿。

    题官打开一个锦盒,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捧出一支白玉箫来,白得酥润润、匀净净,发着光一样。很多人都“哦”了一声,好漂亮的东西!题官把箫放在桌子中间,道:“你们两位谁先过第三关,就是谁的了!”第三关题牌只有“花、月”两个字。题官说:“昨夜桂花开了满园,天上的月色又这么美丽,请公子作诗一首,务必嵌入花月二字。公子要快点,柳红姑娘已经开始誊抄了。”

    路旁一人打开门,骂道:“有病!”然后砰地关上。苏放抬头看了看,是一间酒楼。她道:“开门开门!喝酒的来了!”掌柜的又出来:“还没开门呢?喝酒等会……”他的话被一大块银子砸回去了。苏放酒没喝上先醉了几分,摇摇晃晃地走上二楼,没有伙计,掌柜的就自己抱了一坛酒给她。

    苏非双忍不住跑进去,哭叫:“娘!”伊曼风满脸是伤,眼睛青了一大块,嘴唇肿得老高。她哑着声音问:“双儿吗?你怎么来了?”“娘!”苏非双扑在她身上,伊曼风立刻闷哼一声,一旁的大夫道:“小心点,病人断了一根肋骨!”非双赶紧跳起来,踌躇一下道:“大姐领我来的。”

    苏非双忍不住了:“娘,爹爹没有怪你,他也正到处找你呢。”伊曼风眼睛霎时亮起来,急急问:“真的吗?”非双用力点头:“大姐刚才骗你的,她才不觉得你有什么不对呢!她说爹爹凭什么赶你走,要滚……嘻嘻,要走也是该他自己走。爹爹知道自己不对,现在急着找你呢!”

    赵云帆静静守在床边,反复看着苏放的眉眼。微黑的皮肤,飞扬的长眉……还有、还有那轮廓十分分明的嘴,他突然觉得像要炸开,瞬间脸就红透了。那时这人整个扑向自己,赵云帆只好合身抱住,这样结结实实的拥抱让他立刻感到对方胸前的柔软,心顿时停跳一拍,难道,是……她?

    青城双杀剑脸色大变,一齐从窗户翻出去了,场面话都没交代。

    苏放突然转头:“赵公子,我是不是你朋友?”赵云帆道:“当然是,两位前辈,请看在……”苏放道:“是朋友就行了,别让他们再看你面子,你脸没那么大!躲开,让你看看什么叫笨蛋!”

    伊曼风道:“为了能嫁给你爹!当初我们同生共死一场,我为他动心,自觉他也未必对我无意,只可惜他已经娶妻,我也只好把话藏在心里。后来听到你娘去世的消息,我是再也顾不得了,就那么每天跟在他后面……”她微微露出笑容,“整整五年!我脸也不要了命也不要了,可这个狠心的人凭我怎么做都不肯娶我,说是答应过你娘这辈子不娶第二个。我说:‘我给你做小好了,你不用明媒正娶,就不会对不起你的娘子。’终于他同意了,可我师门却不答应,她们觉得太丢脸,说再不认我这个弟子。”苏放低下头,心道:“确实够丢脸的。”

    趁他出去时,苏放赶快洗了脸,又扣上帽子。活动一下,只觉身上黏腻得不能忍受,一股酸臭味。

    苏放满心喜悦,这几口口对弹琴的人有了深深的依恋,不知不觉郁闷早跑得干干净净,心中隐隐觉得这不就是自己向往的东西吗?她已经过了患得患失的年龄,对自己想要什么十分清楚,这番心思没说给第二个人听。“他安慰我,他激励我,他和我同呼吸共欢笑……”苏放在心里叫,“他懂我!”

    赵云帆过来挽住她,对双杀剑道:“对不起,我这朋友喝多了,晚辈代他道歉。晚辈是赵家的赵云帆,请看在四大家的份儿上……”青城双杀剑惊讶道:“原来是赵家公子,您客气了,我们这就告辞,不过公子交朋友该小心些,别招惹些不三不四的货色。”苏放跳起来笑:“哈哈,吓跑了!赵什么、对了,赵云帆,我看,别结交那种朋友才是真的!惯常四个打一个,什么东西!”

    哪知道,你原在我心我心深深处……”

    她们两个出了家门,迎头就看见孟飞,他斜靠在一棵柳树上,愉快地冲苏放打招呼:“阿苏,用不用我效劳?”苏非双顿时被眼前这个男人的俊美惊呆了,直直地盯着不放。

    苏家上下全力找了两天,还是没有伊曼风的消息。苏放安慰爹爹和弟妹道:“姨娘她或许是真的伤了心,想躲开我们。别怕,我这就出去找她回来。”非双摇头:“这里你又不熟,我们都找不到,你怎么找?”苏放拍了拍她:“等我找给你看。”

    她收回手:“对不起,一时失手碰掉你的帽子,我替你捡起来。”那人道:“不用不用。”自己捡起帽子戴上,然后问,“这位兄台怎么称呼?”方才苏放一上来就说个不停,他完全没插上嘴。

    下意识地,苏放觉得有人看她,她猛地转过头,那人就在她临桌坐着,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被她这样回身一瞪,顿时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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