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抗怼

    张士逊问道：“圣上下旨，诛杀兀卒，这诏书如何拟定，还请大人拿个主意。”

    吕夷简两目微闭，摇头活动活动颈椎，慢条斯理地说：“诏书不必着急。下旨诛杀兀卒，等于是对弥药宣战，此等大事，是急不得的，事缓则圆，缓急就会有新旨。”

    张士逊点头称是。

    二人正说话间，吴育急急忙忙而来。一进门就说：“圣上有旨意，开廷议，商议制敌之策。”

    吕夷简半躺在榻上，哼了一声说：“吴正言，我且问你，廷议之要为何？“

    吴育听吕夷简这么问，知道他看不起自己，心内不爽，于是抗言道：“所谓廷议，起于战国，定制度于秦朝，始皇帝诏周青臣、淳于越、丞相李斯等于御前纵论国是，不以爵位为高下，而取其言正议高者为令。后代因袭以为惯例。自古帝王，事难独断，未有不资贤才而能独理，必纳言以广其聪明，从善以增其不足。为政者不偏听于一人，众人之见，必广于一人，所以开廷议，将以集众见而广聪明，取言于直臣，取信于众论而已。”

    吕夷简见吴育说的激切，起身说：“依吴正言看来，这兀卒反叛之事，朝廷应如何应对才是？”

    吴育说：“圣人统御之策，夷夏不同，虽有戎虏之君，向化宾服，终待以外臣之礼，羁縻勿绝而已。一有背叛，来则御之，去则勿追，盖异俗殊方，非隶版籍不足责也。今兀卒反叛，宜先行文书，以诘问其原由，而绝不能比照朝廷叛臣先例，即加大兵征讨。大凡兵家之势，征讨者贵在神速，守御者利在持重。何况夷狄之性，惟事剽掠，遇到朝廷大军前来，往往伪装逃遁，造成假象，迷惑王师。朝廷武将一贯轻视弥药军队，又贪图功劳，往往冒进，难免就会被敌军诱惑，掉入陷阱之中。如今天下安定，百姓安于现状，不愿发生战争，如果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边境战争之事，就会被人讥讽为无事生非之徒。如果边境上偶然发生冲突，众人则不知所措。人安于苟且，无人愿谈边务。弥药长久以来心存不轨，经常向朝廷派出间谍，这些间谍往来于内地与弥药之间，熟知朝廷因循之事，遂敢内蓄奸谋。兀卒虽名为藩臣，尺寸之赋税斗租不入县官，穷漠之外，服叛不常，宜外置之，以示不足贵，且彼已僭舆服，夸示酋豪，势必不能自削，宜援国初江南故事，稍易其名，可以顺附而收之。”

    吕夷简问道：“弥药向朝廷派遣间谍之事，吴正言何以知之？”

    吴育笑答：“弥药间谍往来道路，滋事扰民，屡有是非。至于以朝贡使名义横行街市，强买强卖，更是屡见不鲜，地方官员不敢过问，百姓深受其害。此尽人皆知，吕相何必再问！”

    吕夷简默然半晌，问道：“你所言，皆宏阔久远之论，远水解不了近渴，如今圣上命开廷议，就是要拿出实际对策来，吴正言以为，制敌当以何为先？”

    吴育拱手说：“宜先以文诰谕之，兀卒如不宾服。则朝廷宜驰告边帅，严加戒备，整肃军纪，整饬烽火瞭望，坚壁清野，以挫其锋。”

    张士逊呷了一口茶道：“此乃心疯之言。似你般迂阔，岂是制敌之策！”

    吴育再欲争辩，吕夷简摆了摆手说道：“明日廷议，众人各抒己见，不必有所高下，圣上择其宜者。无使西陲边事演变成为朝廷心腹大患，才是当务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