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直言

    大宋仁宗赵祯见了兀卒画像，顿时昏死过去。殿中群臣乱做一团，首领太监王守忠急忙令人将仁宗抬回寝宫，立传太医诊脉。

    仁宗宠幸的杨、尚两位美人更是哭的花枝带雨，死去活来，哭喊着要给仁宗殉葬。正宫郭皇后怒斥首领太监王守忠：“还不把这两个妖妇拉出去。”

    又问太医：“皇上得的这是什么病症？”

    太医回奏：“圣上这是急火攻心，又加上忧思过劳，一时犯了痰症，稍作休息，便会好转。”

    殿中又乱了一回。郭皇后服侍仁宗服下药，看见仁宗面色逐渐红润，气息慢慢平稳，众人这才稍微放下心。郭皇后伏身轻声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仁宗微微睁开眼，慢声说道：“爱妃可还记得，我曾经做的那个梦？”

    郭皇后惊道：“难道梦中之人竟是兀卒？”

    仁宗点头叹道：“适才看了画像，梦中确是此人。”

    吕夷简说道：“世上相像之人甚多。再者，此像也是种世衡派画匠远观描摹所画，并非真像。”

    仁宗摇摇头，勉力对吕夷简轻声说道：“传朕的旨意，下诏，削夺兀卒官爵，夺其所赐赵姓。诏令天下，能捕杀兀卒者，封定难军节度使，赏金百万。”

    吕夷简愕然片刻，随即领命而去。

    仁宗休息了半晌，自觉气息平稳，想到还有不少奏折要看，于是带着首领太监王守忠，回到前殿。见庭院中青苗秀秀，便立在廊前注目。

    此时一名官员由远及近，从廊外走来，只见他衣带飘飘，身姿俊朗，仁宗看在眼里，不觉心中清爽了许多。

    来人是右正言吴育。

    吴育见仁宗有所思，便立在廊中不动。

    仁宗见他如此，便说：“吴正言有所进言么？”

    吴育紧走几步，上前奏道：“听闻圣上下旨，擒杀兀卒。不知是否？”

    仁宗说：“确有其事。朕已令吕夷简下旨，诏令天下。”

    吴育说：“弥药王赵德明死，其子兀卒喜诛杀，谋为不轨。望陛下开廷议，从容延对左右大臣，讨论阙政，博访群议，修节用爱人之道，求训练兵将之策，则一方小警不足虑也。”

    仁宗听了这一番话，顿时如一盆冰水从头上浇下，头脑立时清澈。心中暗想：刚才被此事一惊，竟然失了方寸。我年少登基，每每不愿因举止轻躁被朝中老臣轻视，吕夷简虽是重臣，但他城府深重，明哲保身，岂肯指摘朕的言行不当之处，又岂肯直言劝告？兀卒谋反，是朝廷大事，制敌之策，岂可以朕一言决之？朕在病榻之上，神志不清，一时失言，悔之莫及！

    想到此处，仁宗稍定心神，下旨：“右正言吴育，忠心直谏，所言极是。明日开廷议，左右大臣宜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为国尽忠，以求良策。”

    又对吴育说：“卿可速去枢密院，与吕夷简商议开廷议之事。”

    吕夷简回到枢密院，忙命人从暖房中搬出刚刚培育好的一株金边绿牡丹，又命人沏上一碗上好的碧螺春茶，品玩起来。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张士逊搁下笔，凑上前嗅了几嗅，打趣道：“果然是‘异香浓艳压群葩’，天姿国色，名不虚传啊！”

    吕夷简爱牡丹，是天下皆知的。吕夷简未入相前，曾在西溪为官，因嫌官小，于是公事之余，寄情山水，尤其酷爱牡丹。经常在月下赏花，又赋诗一首：“异香浓艳压群葩，何事栽培近海涯。开向东风应有恨，凭谁移入王侯家？”本来是一首发牢骚的失意之词，没想到民间争相传诵，种植牡丹之风也因此渐行天下。

    吕夷简笑而不言，摆手命人将牡丹搬回暖房，自己则靠在榻上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