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刑警世界（七）
林颖老师用亲身经历告诉大家，这话并没有错。
因为可能仅仅数天后，她就要多出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杀人魔前男友。
之后的两天内，孙平野那个杀了人的人格一直没有出现。
沈御看向屋内一筹莫展的众人，已经恢复男装的他面无表情的开口道：“带我去见见他。”
语气平淡的不像是谈及自己的杀亲仇人，倒像是偶然说到一个在街道上不经意间擦肩而过的路人。
秦宁担忧的看向他，沈御却只专注的望向面前的李队和负责审讯的老刘，一动不动的等着对方的答案。
十五分钟后。
沈御出现在玻璃屏那端，秦宁站在外面，只看见他弯着腰，身体前倾一点点凑近孙平野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额前的碎发遮住他的神情，秦宁只看见他那张比涂了口红还要红的薄唇开开合合，说到最后露出一个清浅而挑衅的笑——这是自那天以来沈御第一次露出这种疑似笑的神情。
对面缚束在椅子上的人没有预兆的昏过去，再抬头时温儒的气质陡然一变，像是一柄雪白的胡刀骤然出鞘，露出不起眼的刀鞘里凛然的刀锋。
那人抬头，和秦宁望向这边的绵长目光隔空对视，神情狰狞，咬牙切齿道：“我要杀了你。”
秦宁暗自在心里重复刚刚孙平野的唇形，隐约读出一个杀字——哪怕看不出来，单看他的表情也知道多半不是什么好话。
他的身边已经直起身子的沈御看着秦宁，粲然笑起来，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和初见时一样乖巧。
秦宁同样勾勒出一个笑来，望着他：这人还是笑起来看着比较顺眼，小小年纪可不能像老头一样绷着个棺材脸。
纵然知道这人有表演的意味，秦宁还是这样想到。
沈御没再理会癫狂的孙平野，径自提腿出来，一头扎进秦宁的怀里，继而回头挑衅地望向孙平野。
好奇宝宝戚小北：你刚才和这孙子说了啥咋就忽然变了个人
沈御从秦宁怀中出来，淡淡看了眼戚北，没有说话。
戚北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秦宁，秦宁两手一摊：我怎么猜得到。
戚北挤眉弄眼，意思大概是：你不是聪明吗
秦宁摇了摇头，想起某部侦探漫里男主的话：
“就算是福尔摩斯也无法正确推测出喜欢的女孩的心理。”
“你是我最棘手的悬案。”
他所有的聪明才智，少年骄矜都通通在沈御面前折了戟。
“李队，孙平野的第二人格同意招供了，他要求见秦宁。”负责审讯的老刘快步跑出来。
“你今年不过二十三四岁，你未来还要结婚生子，你真的做好未来七八年的时光，或许更久，都要背负另一个人破碎人生的准备了吗”
那位杀人不眨眼的，自称孙平央的第二人格用充满蛊惑的语气道。
“自然，我甘之如饴。”秦宁唇角依旧挂着散漫的笑，随随便便说的话，都像是让小姑娘面红耳赤的亲密告白。
“他比我幸运多了，看起来终生也不会漂泊在锪伽的阴影里。”
锪伽是孙平野诗词里虚构出的人物——执掌人间刑克，言说他盯上的人必将一生孤苦。
“你为什么想杀了闻志伟全家可偏偏杀闻御的时候手法分外温柔”
“你不觉得让他活着，承受和我一样的痛苦，才是最完美的报复吗”孙平央笑着反问，语气和缓，如两个老友把酒言欢。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养父哪怕不堵车，提前二十分钟就到医院依然药石无灵”
“不是养父，是父亲。”他纠正道。
“我当然知道，可是不怪闻志伟又能怪谁呢难道怪我自己这么久都没能发现他身体状况已经不容乐观了吗”孙平野的眼在刑讯室白炽灯的映照下，有晶莹一闪而过。
“你为什么现在才动手你的父亲已经去世整整两年了。”
孙平央喝了一口水，淡淡开口。
“我本来没想杀他。”
“回父亲老家收拾他遗物的时候，我偶然发现一本日记本，日记本很破旧了，一碰纸张都快要碎在我手里。”
“父亲日记里说，他很后悔事发当天让母亲和那个姓闻的厨师换班，如果不是这样，死的不会是母亲。”
“日记里还夹着一张父亲年轻时和那人的合影。”
“我当时没多想，这么多年父亲都没有做什么，想来他已经放下了。一切都是命数。”
“直到我偶然间看到最近两年声名鹊起的帝皇酒店的宣传图，发现厨师长就是父亲日记里那个人，也是那天导致救护车绕路的罪魁祸首时，我才动了杀机。”
“是他害我们第二次变成一个人，我不能原谅他。”
孙平野和孙平央不知道自己总是慈爱微笑着的父亲的过往，直到他死后才窥见他深深隐藏着的痛苦的冰山一角。
“杀死闻父的那把菜刀为什么只有闻母的指纹你胁迫闻母杀了他”
“我倒是想啊，可是哪怕我把刀插在她儿子背上，那女人也下不去手。”
“然后呢”秦宁问。
“我用锯子锯下了她拿着我那把珍藏菜刀的手，啧，握得可真紧啊，我舞起来的时候就像死神的镰刀，闻建伟的头唰一下就滚下来。”
秦宁皱着眉想象孙平央口中的情景，忍住丰富想象力带给他的不适：“那时候闻母还活着吗”
“活着啊，失去双臂和腿的她像蛆一样匍匐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蠕动到闻志伟的头旁边去，马上就要碰到的时候，我一脚踩在她的头上。”
“嘎吱一声她的颈骨就断裂了，那双直勾勾盯着我的怨毒眼睛还真是美，美得我没忍心放进高压锅里，回去的路上顺手扔进了清澈的混沌江，她是无辜的，怪只怪嫁错了人。”
负责记录的老高青筋暴起：幸好没让戚北那小子进来记录，要不然真怕这孙子活不过明天。
一直默不作声观察着的薛八方闻言忽然想起自己前几天说的话，暗暗啐了一声——言灵啊言灵，目前看来，恋爱已经导致了至少两个人的不幸。
秦宁直到这时，依旧挂着笑意，似乎饶有兴味的继续道：“那你给你前女友的钱哪里来的”
“不是我的前女友，是孙平野那个家伙的前女友。”
孙平阳看了一眼外面的沈御，舔着唇角，不怀好意品评道：“那小子的裸体受虐视频，照片啥的可真是值钱，买了足足十万，要不是我不好这一口，他可就……”
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拳，对面的秦宁犹自觉得不够，正想再补上一拳时耳麦里传来老李的声音：“秦宁，冷静。”
秦宁深吸一口气：“卖给谁了”
孙平央毫不在意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某不记名色情论坛上随便找的人，想必那人已经对着那视频自渎无数回了。”
秦宁站起来，又要打他，孙平央笑：“你打我什么用我就疼这么一会儿，到时候疼的是孙平野那小子。”
秦宁在心里默念三遍莫生气全篇，并不断暗示自己那个人是原本的闻御后，再度挂上笑容，问他：“你为什么把钱给孙平野的前女友”
“他分手多少是因为我，算是对他的补偿吧，毕竟以后关起来坐牢的人是他，我出来的时间比起他可短多了。”
审讯到这里，秦宁已经没有什么再待下去的必要了，他推开椅子，就要走出门去时孙平央叫住了他：“你不想知道闻御那时说了什么吗”
秦宁脚步微顿。
“他说他和我不一样，永远也不能对我遭受的一切感同身受。”
“他说他已经改名了，如今叫做秦沈御，你是他的哥哥。”
负责记录的老高笔尖一滑，拉出一条长长的黑线：“感情前两天的小萝莉是个女装大佬，我说秦宁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带薪拉屎。”
秦宁回过头看他，温声问：“杀了这么多人，你后悔吗”
孙平央目光一点点变得迷离，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副画面。
饱经丧妻丧子之痛的饭店老板跨越数个省市，穿越汹涌人海，只身跋涉千里来到他身边，为他奉上一份比孙平野十二岁那首诗还要美上无数倍的爱。
他嘴角含笑，执迷的摇了摇头。
秦宁看着他，沉声道：“你或许不知道当年赶到现场，救了你父亲一命的人也是闻志伟。”
“这怎么可能我明明问了很多人，他们都说是父亲家里一个不知姓名的留着半长发的男厨师。”
“父亲照片里的闻志伟是光头啊。”
孙平央不可置信道。
“你父亲当初那家餐馆只外聘了一名厨师。”
孙平央再不复之前的神态，他用一只手捂住脸，肩膀不正常的颤抖着，豆大的泪珠一滴滴从他的指缝里流出来。
秦宁看着他这番模样，忽然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案发那天，你身上的茉莉花香是怎么回事”
孙平央此时情绪极不稳定，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么个物件：“那天早上我家富锦的香料店在做宣传，大街上免费发送的。”
孙平央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你们是通过茉莉花香找到我的”
老高边记录边插嘴道：“要不是我们根据茉莉花香想到茉莉杀人魔，然后在查受害者资料的时候发现端倪，保不齐你这孙子还要犯下多少人命。”
孙平央猝然大笑几声，骇了老高一跳：“当真是天道好轮回。恶人自有天收。”
说罢就趴在桌上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