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回国之后正好碰上新年，你翘了所有的工作跑回老家收拾东西。
其实你也知道那里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但又忍不住回去。
你的童年和大多数留守儿童差不多少，不过你比他们多了两个保姆，一家台球厅。
每天放课后，你基本都在家里打球，或者是在外面和人打架。
你想起来你有一个玩伴，你记得他老是被其他小朋友欺负，但却忘了为什么。
但你还记得，你当时会和他一起玩不是为了帮他，而是因为特立独行会让你感觉自己很酷。
你去台球厅转了一圈，那里已经变成一家咖啡厅。你又去了当年常去的小卖部，小卖部还在，但是那个告诉你们往糖纸上写愿望愿望就会实现的老奶奶已经不在了。
你壮着胆子询问坐在柜台后面的大叔有关老奶奶的事情，没想到大叔眼睛亮了。
“养母的话五年前不在了。不过真是不敢置信啊，你是大学生吗？哇，老家出了一个大学生真是让人有安全感啊。来，坐一坐吧，叔叔请你吃冰激凌。”
大叔热情的态度让你招架不住，你稀里糊涂地拿着冰棍坐在了小卖部里，听大叔唠起这些年的变化。
直到你手上的冰激凌化在袋子里，大叔还没聊到尽兴。还好，一个卷毛青年带着一身风雪开门进来分走大叔的主意：“你好，有糖果卖吗？”
趁着大叔忙生意，你环顾四周，寻找可以供你偷偷溜走的后门。
但是没有，哪里都没有。
你听见大叔的笑声，又听见他招呼你。
你就像被拴着脖子的可怜小狗，被拖到陌生人面前。
说真的，你宁可面对倒霉同事的枪口也不想再在这样的环境下多呆一秒。
被大叔招呼进来的卷发青年和你一样，也是回来探望亲属的外地打工人，大叔一视同仁地送给他一根冰棍。
青年看着手上的冰棍似乎想吐槽但又憋了回去。
大叔边给青年装糖果，边说：“你们认识吗，看起来差不多大，说不定小时候还是朋友。”
青年向你看了一眼，你又往围巾里缩了缩。他该是不认识你，嗯嗯啊啊应了两声便低头看起手机，你乐得不用说话，便也没吱声。
大叔装完糖，还想留青年聊聊天。
青年却说：“不了，不打扰大叔做生意了，我还想回以前的学校看看。”
眼见青年就要离开小卖部，你大步跟了上去，逃出生天。
“呼——”你从围巾中抖出嘴巴，长松了一口气。
风雪让一切都像蒙了层灰蒙蒙的污渍，你眯着眼睛打量拯救你出水火的年轻人，你猛得打了个寒颤——拯救你于水火之中的卷发青年是个条子，还是最近在杀人现场接触过的条子。
青年在认路的时候，你围着围巾从他的死角溜走了。
为了避免被警方逮到，你匆匆结束了这次返乡，打算将这次的经历全部尘封，然而还不等你想好下一步的计划，你接到了陌生的电话。
“尹一安？”
“我是，你是哪位？”你好久没被人喊过全名，但在你应声后，电话那头不再有人说话。
你还没弄懂这通电话是怎么回事，就从玻璃倒影上看到一个朝你走近的卷毛的瘦高人影：“给警察留假信息，尹一安，你怎么敢的。”
祁寒松，25岁，现役刑警，工作后的第一个新年，被同事簇拥着回了老家。
祁寒松的父亲是一名物理老师，喜欢做些稀奇古怪的发明，本来深受学生喜欢。但是一起女学生失踪的案件改变了这一切。
祁寒松的父亲在学校被警察带走，远远眺望到这一幕的祁寒松跑了好远，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喊着冤枉被压进警车。
虽然父亲最后因为证据不足释放，但是还是给祁寒松的童年蒙上一层阴翳。
祁寒松本以为他不会喜欢那座老旧偏远的小城，故地重游的时候，他才发现他记得的东西还是很多的。
例如，仗着家里开台球厅的认识一堆社会人士，闲着没事就喜欢扛着棒球棒见义勇为的大小姐，又例如巷子把头喜欢送小朋糖果的，乐呵呵的老奶奶。
祁寒松甚至还记得，老奶奶喜欢骗小孩说，在糖纸上写上愿望，愿望就会实现。
当年的祁寒松嗤之以鼻，现在依旧不相信，不过这不影响他去小卖部买些糖果，送给那些一定要陪他回来过年的同事。
然而时间足够让太多东西发生变化，例如老奶奶变成了大叔。
大叔听说他在外地工作，过年才有机会回家，立刻热情地邀请他进店休息，还给他递了雪糕。
眼下正是隆冬，吃雪糕有点不可思议，不过祁寒松不讨厌这种好意。
除了他，大叔还留了一个外地工作的小姑娘在店里，大概是小卖部的布局和当年相差不多，时光居然在那个女人身上重合，祁寒松差点喊出那人的名字，却在注意到她的社恐与无助时选择沉默。
买到糖果，祁寒松找了理由离店，女人也跟着他离开。祁寒松有好多话想说，但在看到女人放轻脚步离去时还是没把人叫住。
到底是物是人非，当年猫憎狗厌的大小姐也能变成社恐，祁寒松不知道女人身上发生了什么，虽然遗憾没能叙旧，但也没太多眷恋。
直到年假结束，祁寒松从同事手里接过年前未处理完的文件，看着标记失联的嫌疑人，相关记忆才被触动。
祁寒松将照片放下：“不是吴明明，你们查下尹一安这个名字。”
同事给根据祁寒松提供的姓名籍贯，调出尹一安的相关信息，两张相似的人脸叠在一起，祁寒松没忍住一声冷笑。
于是祁寒松拿着手机在公寓楼下堵到了人：“针对一周前发生在一发商城的男子坠楼案件，我们有些细节需要与你核对一下。尹一安小姐。”
新年开始，你就开始倒霉。
先是碰上在女更衣室偷拍的变态。这个问题不大，虽然你是专攻计算机的体术菜鸡，但是你有集团特制的毒药，于是你一针管扎死了变态。
但还不等你走出商城，死人就从商场楼上掉下来砸在你对面。
你都看到商场出口了，忽然蹦出来一个放假逛街的女警察，将你堵了回去。
集团的药物足够隐秘，加上有监控拍到犯人将男人从楼上推下去的视频，警方没有怀疑你，你留下假名和假电话便溜之大吉。
你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哪想回了趟老家还能碰上办案的警官，还是对你知根知底的发小。
祁寒松带你上了警车，所有的笔录重做了一遍。
临放你下车，祁寒松问你：“你的□□哪来的。”
你答不上来。
祁寒松向你伸手，你疑惑地看他。
祁寒松：“身份证。”
你把身份证放到他手上。
他手还放在那：“假的那张。”
“丢了。”
“丢了？”
祁寒松笑了声：“那我现在怀疑你的虚假身份与一起诈骗案件有关，麻烦你跟我回一趟警局。”
跟在祁寒松身后的女警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更不用说你。
你稍稍回忆起眼前这个男人小时候被孤立时逞凶斗狠的模样，并不怀疑他说到做到的行动力。
你磨磨蹭蹭地摸出另一个钱夹，祁寒松一把抽走，从钱夹里拿出来六七张身份证。
你看着祁寒松想展扑克牌一样夹着不一样的身份证，绝望地闭眼：“这个是，你听我解释……”
祁寒松又翻了翻钱夹：“没有□□吧。”
“没有！”
祁寒松怀疑地看了你一眼，终于把钱夹还给你。
祁寒松欲言又止，你什么都听不进去。
最后是祁寒松后面的女警给你做了一番思想工作。
放你下车之后，警车重新启动，经过你身边时，祁寒松又喊了你一声，扬了扬手机，“有什么麻烦随时可以找我。”
你懂他的意思，他给你打过电话，你有他号码。说实话，你有一点感动，但是太迟了。
警察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你接起boss的电话。
在你针对家门口出现的警察进行了长达五分钟的陈述后，boss给你下达新的命令。
当晚，你坐上了飞向大洋另一头的飞机。
你是尹一安，你又不完全是尹一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