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夙惠(六)
“飞云……”
“飞云?”
“陆飞云!”
少年惊醒,抬头便见着对方笑眯眯的趴在桌案的另一头,见他醒来,朝他笑笑,“要不要出去玩?”
唤他名字的少年支起身子探头看了一眼他手臂压着的书,撇嘴又道:“成日看些这无趣的东西,还把自己看困了。”
嫌弃得不得了。
陆飞云失笑,“身体好些了?王嫂肯放你出来。”
“她不肯我也出得来。”少年得意洋洋道,但没有得意太久,猛然咳嗽起来。
咳得惊天动地。
陆飞云一惊,绕过桌子去抱他,慌张喊人:“来人!去请……”
少年制止他,抬起苍白的脸,但还是咳个不停:“咳……咳,不,不用……咳、咳!”
陆飞云连忙递去温水,“好好好,不请,不请医师。”
好在症状很快就缓解了,少年又恢复了笑颜,可是脸色还是没有恢复,用那双咳红的双眼把陆飞云望着:“陪我走走嘛。”
这哪能不依,陆飞云立即搁置了桌案上的书,随他走出院子。
风和日耀,温和的阳光照得身子暖洋洋。
两个纤瘦的少年并肩沿着堤岸施施而行。
“其实我还有很多想去的地方。”
河岸芦苇丛丛,河中波光粼粼,映在少年身上也恍恍,宛如细碎的软刀留下斑驳痕迹。
陆飞云侧首,看见的便是这番光景。
他不免心中一痛。
“等你身体好了,我陪你去,去哪里都行。”陆飞云认真道。
却将少年逗笑了,“哈哈哈哈哈,好。”
“我们先去尝尝云梦泽的莲子,然后去西方!”
“西方?那里全是沙子啊。”
“但是伊犁的春天不只有沙子,还有花海。”少年憧憬道,然后眉眼弯弯看过来:“飞云,那时候我定会为你采来最美的花。”
陆飞云忍着酸意,不让眼泪落下,但一开口就暴露了情绪,声音颤抖:“……谁要你的花。”
“唉……”少年伸手将他揽入怀中,怜惜地吻了吻他的发顶。
“飞云不要怕,听说北方有一位老医师在这一方面经验丰富,族长写信来让我去看看……”
陆飞云闷闷道:“那你要和我分开了……”
“等我痊愈回来,想和我待多久就待多久。”赵归鸿笑了笑,蹭了蹭怀中少年的脸。
“你什么时候走?”
赵归鸿一顿,轻咳一声:“明日就走。”
“什么?!”陆飞云推开他,满眼愤怒:“你明天就走,现在才告诉我?!”
赵归鸿连忙哄他:“我也才收到消息没有多久,不是故意瞒着的。”
陆飞云要被他气死了。
“好了好了,飞云别生气,明日就要见不到我了,你就这么舍得把我晾在一边啊?”
“见不到就见不到!”
“都是气话。”
“你!你怎么不干脆不告诉我,直接一走了之……唔嗯!”
温热的唇落下,少年眼中光芒万丈,只为一人露出温柔:“飞云,我爱你。”
眼泪决堤而出,陆飞云在爱人怀里哭得难以自拔。
洁白的芦苇被风吹起,飞过水面,宛如一只只白色蜻蜓,停在相拥的人肩头。
可是时间不会和它一样,静止在最美的时候。
翌日。
陆飞云随赵归鸿的马车一路送到了日铸,赵归鸿心疼他,说什么也不要他送了。
可一看到陆飞云满眼不舍,自己心也不静了。
他环顾四周。
这里是茶道,来往运茶的车很多,果然在前方不远处看见了一家茶馆。
他轻柔地握着陆飞云的手腕,“跟我来。”
随后他又让王嫂和小厮在原地靠边停歇。
进了茶馆,掌柜招待了日铸雪芽。碧绿的茶汤里,卷曲的茶叶舒展开来。
“飞云,有什么想说的,我们在这里全部说了吧?”赵归鸿也很不舍,但别无他法,出口的话都含有苦涩,“你只要等我两个月,最多两个月,我就回来找你。”
陆飞云眼眶通红,哑声应道:“好。”
即便他们心知肚明,如果赵归鸿的病无法治好,等待他们的只有诀别。
二人就这么对着坐了很久。
临别时,赵归鸿狠了狠心,头也不回的钻上马车。
然后出声道:“走吧。”
可是浓烈的不舍驱使着他的心,让他忍不住揭开马车的车帘向后望去,只一眼,就让他的眼泪滚了下来。
他的飞云牵着马,就这么孤零零的站在茶馆前默默望着马车渐远。
好像被全世界抛弃。
赵归鸿不敢再看下去,慌忙的放下帘子,泣不成声。
……
赵归鸿离开后,陆飞云失魂落魄了很久。
直到一个陌生的人忽然到访。
和赵归瑾有五分相像的青年气质尔雅,自成风流,笑道:“是陆飞云么?”
陆飞云怔怔地起身应答:“是……请问您是?”
“我叫赵归瑾。”青年站在门口,一手扬起门帘,逆着光,笑容和煦明朗,“归鸿写信给我,让我照顾照顾你,愿意和我走么?”
那日分明也如他和归鸿分别时一样,阳光铺满院落,可却成为了陆飞云之后悲剧人生的开端。
————
小型传送阵并不能将两人传送到很远的地方,白宸安还有些没有缓过来。
一是传送阵的后劲儿太足,落地后眼前依旧天旋地转,二是刚刚接受到的信息让他心绪难平。
“赵归瑾……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白宸安想到那密密麻麻的箭头,简直头脑发晕。
赵归瑾在没有出中京的情况下是怎么培养出这么多弓手的?难怪,难怪陆飞云一定要拉拢易天问……
“阿淼,你刚刚可看清楚了?”
易天问颔首,但他看了眼周围的环境,皱眉道:“哥哥,我们先离开这里,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悬赏令还未被撤掉,随时有可能被认出。
二人遮掩容貌后在附近客栈定了间房。
但是刚刚的传送阵消耗了他太多灵气,有些支撑不了结界,谨慎起见还是从储物囊里拿出一沓符纸,“啪啪”地往房间门窗上贴好。
白宸安无暇吐槽,蹙眉道:“赵归瑾为何如此强大?”
易天问竟也露出了凝重:“他的身法有些诡异,我竟然没有见过……而且这么多训练有素的弓手,看起来早就图谋不轨了啊。”
白宸安想到陆飞云那句遗言般的话,有些担心,“我们有救他们的可能吗?”
他自然不是什么脑袋一热就去说着拯救的人,如果连易天问都没有把握,那情况不妙了。
“不知全部情况,难说。”
虽说这的确和二人没什么关系,可一想到那些曾经活生生的人将会在仇与恨的碰撞中死去,白宸安就忍不住的感到揪心。
易天问向来不在乎旁人,他抬眸,对面温润的公子露出担心的神色。
“或许,哥哥可以询问一下师父?”
“我师父吗。”白宸安犹豫,“师父很早就没有插手这些了,我……”
“可你是他唯一的弟子啊。哥哥在担心什么呢?”易天问又靠近来,亲亲密密的,“哥哥和我都是由师父养大,老头虽然总是骂我,但我知道他是为我好。哥哥的师父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白宸安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
他好像真的又长大了。
越来越会洞察他人。
他忍不住喃喃:“阿淼……你越来越像个大人了。”
但是话一出,白宸安对上少年渐深的眼眸,猛然一惊,尴尬地向后撤,眼神飘忽:“啊……不是……”
“原来哥哥一直把我当成小孩啊。”
听不出易天问是什么语气,白宸安悄悄看了他一眼,窥去的目光很快被一直盯着他的易天问捕捉。
有了借口,一切都水到渠成。
少年一只手紧贴着他的胳膊越过他撑在桌案上,另一只手则抬起来捧住他的下巴。
被迫面对面,直白深情的目光在脸上肆无忌惮地游走,白宸安难免慌张,仓促的移开视线。
年久失修的小客栈即便关了窗也能看到数道细细的光束穿过房间半空,在木地板上留下了岁月的斑点。
此时门窗紧闭,黄底红字的符纸被从缝隙中吹来的风轻轻拂起,又归于平静。
刚刚行过加冠礼的年轻符师在这样的房间里显得格格不入,凤眼含情,好似宝石般闪闪发亮。
他轻笑出声,低沉的嗓音以及轻浮的语调让他有着不同于往日的成熟性感,无一不告示着他的确是个到了该谈情说爱年纪的男子了:“那和一个小孩接吻是什么感觉,嗯?”
白宸安脸色爆红,一边努力想要平复胸腔里狂跳的心脏,一边忍不住开始挣扎。
但少年的力气太大了,又挨得如此近,以至于白宸安无处可逃。
“不记得了?”易天问轻佻地用自己的身体去贴害羞的公子,眉眼浮现情欲,“那我再来帮哥哥回忆回忆好不好?”
白宸安羞耻的推他:“不、不好!你快起来!”
对方并不听话,白宸安只能往后退开。他的腰抵到木质桌案的边缘了,于是撑着桌子的那只手转移到他的腰上。
火热的温度透过衣料将那片肌肤染的粉红。
随后白宸安便感受不到腰上的滚烫了。
因为更加令人在意的触感从唇瓣传入大脑,将冷静自持的公子几乎燃烧殆尽。
与第一次接吻时的疯狂不同,这次的易天问足够清醒,因此他不再依靠本能去表达爱意,而是像窥伺已久的猎人,用浓郁的爱意设成陷阱,引诱心上人共赴欲望的深渊。
在这样强势的攻略之下,白宸安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就软在他的怀里。
公子迷蒙之际向后倒去,以为能抓住活下去的机会,却不想岩浆也跟着落了下来,再次将他点燃。
“呜……唔嗯……”
暧昧的水声在房间无限延伸,烫得耳朵发涨。
背后是浸泡在时光的老旧木桌,早就失去木质本来的味道。
那……纠缠着他的是什么味道……
白宸安失神的想。
但很快他什么都想不了了。
易天问的手指修长而匀称,之前二人掌心相贴比较过,白宸安曾经感叹他个子高罢了,手掌也要大很多。
此时这双因常年握笔而形成茧的大手灵活自如地撑开他的衣裳,游走于细腻且雪白的肌肤上,留下粉红的梅花点点。
墨水混杂朱砂,药水侵占纸页,正如洁白如璧的少年沐浴在一个名为易天问的气息里,迷失了自我,不知所去。
符师抬起头,垂眸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勾唇轻声唤他道:“哥哥。”
哥哥并不想理会他,将头偏过去张着红唇大口吸气。
眼看那人又要俯身欺来,白宸安惶惶抬起脱力的手推他的肩膀:“你!你走开!”
他难得如此生气的瞪他,骂道:“轻浮!”
温润的公子即便骂起人来也没有什么杀伤力,那样的绝色带着明显亲热后的余韵,只会让人更加上瘾。
易天问笑着将他抱起来紧紧的困在自己怀中,好歹没有继续行“轻浮”之事。
“哥哥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