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忿狷(九)
赵氏,雅戈集接二连三的意外让赵归映疲倦不已。世家人还未离去,中京却又被凶兽搅得一团乱。
这叫世人怎么看待中京,怎么看待四大世族?!
阿华送上来热茶,同时呈上一则简讯,“族长,被派去的守卫传消息说,操控凶兽的是一群黑袍人,十余人左右,现聚集在五原泉。目前并没有与世族谈判的意向。”
“黑袍人。”赵归映拧眉,“莫非是符师余党?”
“……”阿华垂首,心说您不是最清楚了么,嘴上却很恭敬的回道:“并未见到他们出手。”
“罢了。其他世族应当也知情了,既然如此。”赵归映想到了什么,“我会同其他三位族长商议。”
阿华应是。
“阿华,通知下去,禁止年幼的弟子踏出房门,让族中成年弟子以及家主们集合于议事厅,我稍后就来。记得安抚大家的情绪。”赵归映起身,事务暂且放一旁,总算能够收拾处些心情打开房中密室走了进去。
密室的门“咔咔”两下关闭。
阿华习以为常,应声后恭敬退下。
莫约半个时辰后,赵归映换了身干净的衣袍赴会。
“让大家久等了。”赵归映歉意的笑笑,落座首位,谈及正事,严肃道:“想毕大家也听说了此次凶兽重现是符师所为,从一个符师到十个,我们不能保证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与其他族长商议后,我们决定——封城。”
语毕,一片哗然。
封城意味着中京要断开与其他地区的联系,在此期间,只能依靠城中储藏的物资度过,这对于锦衣玉食的弟子们来说难以接受。
“封城?!居然到了封城的地步。”
“谁说不严重呢。当年凶兽作祟,已经牺牲了太多灵修,而后符师逆天行事,视人命如草芥,同样使我们祖辈损伤惨重。哪想现今,本来九州欢庆的宴会,竟被二者接连破坏,这一劫,还是未能躲过啊。”
“当初就应该斩草除根。”
“那又如何?总有符师能够苟且偷生。”
“可是凶兽为何再现?!分明当初已经宣告灭亡!先辈们是经过十年的侦察才下定的结论啊!”
“是啊是啊,族长,凶兽距今这么多年,符师是如何掌控的?!又是如何培育出这么多后代的?”
赵归映苦笑:“我们也并不知晓。”
“就怪当初陆氏不愿将凶兽操控之术公之于众,福泽后世,如今连我们也只敢躲在屋檐底下不知所措!”
赵归映也叹气道:“世族尚有能力保护中京,只是连累了地方的世家兄弟受点苦。”
他道:“事到如今,我们只能商量对策,尽可能降低伤害。”
“各位叔伯,之后还要辛苦你们配合。”
年轻的族长冷静的将任务安排到位,自己则打算亲自前往五原泉会见那些符师。
“族长,您冷静啊!符师向来贪婪阴险,更何况现在手中有凶兽这一利器,还是请您以自身安危为重!”
“族长……”
赵归映摆手,“你们的好意我记在心里了,但是如果不主动出击,恐怕之后处处被其压制,总归需要一个人站出来,为何不能是我?就当我为你们立个表率,时刻记住,身为赵氏的人,必须要有挺身而出的担当,我们灵修,是为了保护世人所诞生!”
底下弟子重重点头,“族长教诲,铭记于心!”
“好。”赵归映欣慰笑笑,再次叮嘱道:“千万不要随意信任符师,也不要单独和他们相处!”
然而赵族长出门不久却先在空荡的街道与易天问不期而遇。
这小子分寸未乱,悠哉游哉的在凶兽过后满目疮痍的街道上漫步。
“哟,赵族长。别来无恙啊。”他笑着打招呼。
赵归映从灵剑上跳下,微笑道:“你居然又回中京了。”
“看来中京当真是不待见我。”
“易天问,操控凶兽,你并未参与吧?”
赵归映一改先前气急败坏,胜券在握的模样让易天问稀奇的多扫了他两眼。
“您不应该最为清楚吗?毕竟是你的‘好伙伴’干的。”易天问踢了踢脚边的尸身,凝固的血混迹于玉红色的弟子服上,恰是赵氏的襕衫。
想来生前也是翩迁儿郎,正是风华正茂的年华,不过是出门同好友扬鞭策马,却在权势与仇恨的博弈中悄无声息的死去。
而他们口口声声要守护世人的族长,此时经过遍地尸首,神情冷漠淡然,比起自己族中的弟子,显然要更在意对方能够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赵族长,你当真是狠心啊。”
赵归映才施舍的将目光分离一寸看了看地面,满不在乎道:“必要的牺牲罢了。易天问,之前你不愿意与我合作,如今这局势你曾想过?”赵归映笑了笑,“你的一只凶兽如何比得了这么多且更加听话的凶兽?”
少年赞同的点了点头,“能够瞒过其他世家培育出如此多的凶兽,的确是了不得。”也确实印证了哥哥的猜测。
赵归映笑得更真诚了,“你现在再考虑考虑也还会有转机。”
“看来赵族长相当信任你的‘伙伴’啊。”易天问看到他的笑纹,不忍直视的扭过脸,“那便不耽误你了,请。”
赵归映再次碰壁,脸上的狞笑转为冷漠,“易天问,我知道他们一直在追捕你。我已经通知他们,现在逃的话,或许还有机会跑远点。”
易天问大惊失色,神色夸张:“你居然不相信我的话?难道一个我不比那些老头看起来更有说服力?”
赵归映额角狠狠一跳,“你还想耍什么花招?!”
“哪能呢,赵族长,你这招打得我出其不意呀。”
也就是在这一句未完全落下之前,易天问猛然靠近赵归映,速度快到常人难以捕捉。
赵归映大惊失色,连忙后退,却没等到易天问继续下一步动作。
定睛再看,那小子手里拿着的正是他别在腰间的一块玉环碎片。
两方顿时都露出恍然的神情。
赵归映哼道:“原来是你在找这个。”
易天问则挑眉道:“原来是你偷走了这枚。”
“哼,偷?明晃晃的摆在那儿,不就是引人去取的吗?”
“那都不重要了。”易天问极其顺手的收起来,还当着对方的面慢条斯理的裹上一层符纸。
赵归映脸色果然不太好看。
说话时,街道隐隐传来地动声响,易天问抬头望去,已经能看到凶兽的身躯。
“轰——轰——”凶兽行走奔跑并不敏捷,一路跑来破坏力惊人。
易天问饶有兴趣的观察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直到越来越近,也看不见慌乱的神情。
黑袍符师首领站在最前方庞大的熊罴上,一双阴鸷的眼盯着易天问,大笑:“嘶哈哈哈哈,正要寻你呢,没想到啊,就在中京。”
易天问耸肩,撤去虚假的笑后,一个少年的眼神却是锋利刺人。他挺拔的站在街道岔口,阴翳交错间,身后空间仿佛被无形之力不断拉伸,神秘莫测的黑衣少年满眼冷漠的看着他们,气场隐隐压过在场所有人。
“老熟人了,首领。看来世家蛀虫太多,竟然连四大家族之一的族长也能被你策反,毕竟就你那没几颗牙的嘴,想来想去估计也讲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首领的笑声戛然。
他阴沉道:“给我捉住他!”
身后的其余符师皆抽出数张黄符,在半空中形成一道牢笼,团团将易天问包围。
易天问“啧”了一声。
多张黄符制成的牢笼看似弱不禁风,但彼此之间紧密联系,以此集聚周围的灵气,短暂抑制灵修对灵气的操控,从而压制住被围困的灵修使用武器。
这是几位符师花费数年心血反复研究得来的阵法之一——缚灵阵。
但易天问并非普通符师。
他不仅完美传承振尘的能力,自身对灵气的控制更是达到无人企及的程度。
而他与面前符师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这样的符文是他随手画着玩的水平。
于是在赵归映和符师们惊恐的目光下,易天问不费力气的撕碎了牢笼,抬头冷笑的望着他们。
更过分的是,这个年轻无比的符师画符完全不依赖药酒浸过的黄纸,凭空便能引导任意媒介成为他的笔墨,抬手之间即成各式符文。
黑袍符师显然与他交手多次,见他抬手便立马闪身躲过接下来的一击,而后继续挥出黄符,灵气燃烧,符纸化为灰烬的同时变成一道道坚韧的冰棱并极为快速的向易天问冲去。
还未攻击到对方,又追加数十道黄符,化为藤曼、火球,毫不留情的朝着年轻符师掷去。
易天问难得掏出一叠符纸,飞速画符足尖一点便飞离了地表踏符而上,其余符纸化为盾,辅于身旁,开合自如,显然符文的运用要比对方更加得心应手。
一来一回打斗数次,使本就狼藉的街道更加破败不堪。
易天问虽能应对他们的招数,但坏就坏在,对方人数众多,还有凶兽协助。
更何况,被他逃了那么久,既然都能打到中京,如今黑袍符师们实力更进,绝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捉拿他。
“还是那句话,交出手札,我会饶你一命。”首领看着下方的少年,得意的笑道。
几十个来回后,易天问寡不敌众,一身狼狈的退回巷口,黑色发带在紧密的围攻中松散开来,差点销毁在飞来的火球中。
少年擦掉嘴角的血迹,紧紧握着被烧得只剩半截的发带,望向对方的眼神中的厌恶达到顶峰。
“这么想要师父的手札?”他缓缓直起身子,语气却意外的闲适,动作也相当配合,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沓书册。
书册边页泛黄,外封破旧,但上面笔画锋利的“振尘”二字依旧显眼清晰。
首领的目光顿时黏在了书册上,仿佛盯上猎物的毒蛇,贪婪吐信。
“好,好,”他紧紧盯着心心念念的手札,朝他招手,“振尘啊振尘,符师终究会是世间最强大的存在!天问啊,快拿过来,你放心,看在你师父的面上,我不会杀你。”
易天问却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停在原地不动。
首领一愣,勃然:“你反悔了?!”
一直在旁观的赵归映摇头。
哪是反悔,这少年根本就不打算给他。
果然,易天问在对方冲过来之前燃起灵火,将手札烧得干干净净,灰都不剩。
他挑眉道:“本想留着做个念想,却总是被歹人惦记,那我只好忍痛割爱了。”
在首领目眦欲裂的目光中,他淡定的拍了拍手,一道庞大的身影应声赶来。
半神的凶兽还未曾真正展示过它的能力,在血腥包裹的环境里彻底激发凶兽的血统,放肆的冲入黑袍符师的凶兽群,目标明确的冲向首领。
首领震怒之后便大骇,连忙从熊罴背上跳下来站到一旁尚残存的屋檐上,其余符师也慌乱的落了地。
“你!原来是你偷走了螭的幼兽!”
易天问嗤道:“既然做出繁衍凶兽的事,却不明白含有神兽血脉的凶兽难以被操控?”
“你放屁!你怎么能够操控它?!”
身旁凶兽争斗激烈,兽吼高低起伏,声震四方。
“瘌蛤蟆岂能同我相比?都说了螭是自愿追随我的。”他如是道,随后不怀好意的扫过他操控的凶兽,“说不定你的凶兽里就藏着开了灵智的,首领,你可要小心。”
话毕,螭与熊罴纠缠中猛然转身,尾部扫过首领所站的屋顶,对方失神,竟被狠狠击中,身躯穿过瓦楞跌落在地,吐血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