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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忿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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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的渊渟殿怎么会塌?!”

    被京畿凶兽之事闹得不停歇的吴长生抽空出来处理此事,他站在渊渟殿的废墟前,捋着花白胡子瞪眼问道。

    吴庸园扫过一眼,转头看向自己结发妻子所生的孩子道:“若庭,当时你在?说说怎么回事。”

    吴若阳也此时跟在吴长生身后,闻言目光落在他的好弟弟身上,歪头朝他笑了笑。

    吴若庭没看见他似的,淡声回答道:“没怎么回事。我们在殿中说了一两句话后,就听到地板断裂的声音,韩族长带我们出了殿,便塌了。”只字不提白宸安的话。

    闻言,附近的家主皆是疑惑。

    “嘶——莫非渊渟殿当真年代久远不慎压力?”

    “近日中京忙碌,在渊渟殿中聚集次数比以往的确要多。”

    吴庸园皱眉,“地板先断裂?”

    吴若庭颔首扬眉,接着道:“父亲敏锐。地板断裂后,我们隐约看到木板断面上有黑丝斑点和被侵蚀的孔洞,看着好似怨气的痕迹。”

    吴长生质疑道:“若是怨气,为何你们进去并未察觉?”

    “大约是被什么压制了。何况能够使整个渊渟殿瞬间坍塌,可知并非一两日所能成,因此我猜测,也许怨气早早就被埋藏在渊渟殿底部,直到彻底侵蚀。”吴若阳笑着接话道,“族长,怨气之于灵修宛如砒霜,您还是仔细些身子,让孙儿们来勘察吧。”

    吴长生一大把年纪了还得忙这忙那,闻言顿时熨帖道:“不错,便由若阳安排吧。”

    由吴氏开了头,世族派出的便不外乎是极富盛名的几个小辈,嫡系旁系家主们在所有人面前露了个脸面便回去处理其他事务了。

    凶兽之事被瞒得死死的,可不能在这关头惹得民心大乱!

    吴若庭极其看不惯吴若阳这般奉承的狗腿模样,想到这人先前还教唆吴江邈给他添麻烦,脸上便毫不遮掩对其的厌恶,冷冷的甩手离去。

    远远便见吴氏内部不和,白氏弟子就开心不已。

    “吴氏这般下去,等老吴族长一走,恐怕族内争斗愈发激烈。”

    “最好斗个你死我活,让吴氏大权旁落。”

    “大胆一点,直接让吴氏滚出中京。”

    “哈,那我做梦都要笑醒。”

    韩氏弟子与赵氏弟子:“……”

    赵时宜近日被派遣去京畿处理骚动,他已经好几日没有见着秦昱了。

    二公子混在人群中漫不经心的想:分明在知雅宴见到过容貌颇盛的,那符师和落魄的白氏公子长得也一个比赛一个漂亮,他却总是惦记着那个少年弓手。大概是太有意思了,没想到世家中也能出一个如此富有野性的弟子。

    白氏和吴氏的人果不其然又吵起来了。

    韩在染这个大弟子,非但在族中要管理多项事务,四大世族商议时又要忙着劝架。

    赵氏的老神在在,能理事的赵时宜也是个纨绔弟子,耽于酒色。

    能不捣乱就不错了。韩在染尽量心平气和的想。

    他甚至很不负责的想到,世族在这些人手里迟早得完蛋。

    今日聚集主要是为了重建渊渟殿。但渊渟殿以金丝楠木建成,最主要的梁柱都被怨气侵蚀。若想重建,必须处理那堆木材。

    灵修不能冒着走火入魔的风险,只能将附近的普通木匠请来做工,先将废墟清理到中京外,再重新建起新的渊渟殿。

    弟子们经过小小的一番波折,尽快分配好了任务。

    但能够侵蚀掉一座数百年不塌的大殿,怨气浓度不可小觑,修葺渊渟殿过程中,总是有弟子因此而受伤。

    将废墟一揭开,根根横梁以及两列金柱的断面黑斑扩散得彻底,可见怨气之浓。

    白宸安听说这些时,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同沈家一起返回南方。

    沈家主早早撂下担子趁机跑出去玩乐,美名其曰这段时间照顾他们太辛苦,转眼就离开了中京不知所踪。

    雅戈集在一个又一个意外中加快赛程,终于提前角逐出前十甲。其他世家们大概还没能意识到事情严峻,不少人还留恋在富饶繁华的中京街道。

    沈钰祺叽叽喳喳的说着近日听来的中京八卦,嗤道:“依我看啊,这中京风水不怎么好,养出来的人也是刁钻刻薄,一个个善妒又高傲,闹出这么多笑话。”

    白宸安一顿。

    他默默想到,恐怕不是风水的缘故。中京怨气应当远不止渊渟殿一处集中,中京人在潜移默化中受其影响,性情难免阴晴不定。就比如吴若庭,明明之前是很正常的小孩。

    韩族长在渊渟殿时表现出的易怒倾向,就是很明显的例子。

    就要看他们能不能意识到这个问题,揪出背后的操盘手了。

    白宸安毫无负担的想。

    毕竟四大世族在他看来各个都像是毒瘤,正事不干却成天组织毫无意义的议事集会,徒增麻烦。

    沈钰祺唠嗑完了,拍拍不小心落在身上的瓜子壳儿,慢悠悠的晃到院子中找其他师兄妹玩,却在一瞬听到野兽的嘶吼声,立即警惕的取出古琴,朝向声音来源处。

    沈家其他弟子也听到了动静,纷纷来到院子。

    “师姐?!”

    沈钰祺双目含霜,炯炯地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不要惊慌,继续收拾,动作要快。然后在庭院中集合,莫随意走动。”

    “是。”

    白宸安与沈谊走到她身边,沈谊换了支玉箫在手中把玩,哼道:“哟,中京的报应来了。”

    沈钰祺道:“你们怎么不慌?宸安,你也瞒着师姐?”

    白宸安笑了笑,“哪敢。”

    “也对,那日你那符师朋友御着的可不正是凶兽,你倒是不怕。”

    沈谊来了兴趣:“说起这个,骑在螭脑袋上是个什么体验?是不是特别刺激?”

    “第一次坐上去的确不适应。”白宸安回忆起,“我本来就不会御剑,因此升上高空对于我来说都是陌生的感受。”

    沈钰祺拍拍他的肩膀,“往后要沈谊这家伙带你多试试。”

    白宸安微笑颔首。

    “不过当初在九子山时,他还很小,”白宸安比划一下,“大概才三指宽,通体雪白,头顶没有角,缠绕在手臂上,很可爱。”

    “居然长得这么快?!”沈钰祺震撼。

    “嗯,等我们一路北上到金陵,它已经可以在水中随意穿行,身体也大了不止一倍。天问便将它养在水域中,让它沿着水游到我们下一个停靠点。”

    沈钰祺羡慕了,“哇,还很乖巧!”

    白宸安摇头,“也就只有它这个凶兽这么乖巧了。”

    沈谊道:“当然,凶兽中,它是唯一带有神兽血脉的,既有兽性,又有神性,与那些本就是粗野猛兽而来的凶兽不同。”

    “那门外这动静?”

    白宸安与沈谊摇头。

    “不清楚是什么。也许有很多种。”

    “最好不要莽撞的闯出去。”

    紧闭的门外又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伴随着“快跑”“救命”的呼喊。

    沈家弟子先前听从指令,无人冒然外出,很快集结完毕,担忧的问道:“大师兄,我们就这么待着此地?”

    白宸安侧耳听了一会后,忽然变色道:“不,大家躲进房屋去,不要留在外面!”

    沈谊果断下令:“按照宸安说的做,快!”

    躲进室内后,沈谊悄悄往外观察。

    “果然,空中有可以飞行的凶兽。”他压低声音对沈家弟子道。

    白宸安蹙眉,手中摆着三枚古铜钱,草草占卜:“居然提前了。”

    先前推算出来的结果分明还有五日有余,现在世家们还没有返回本家,就被困在了中京。果然没有灵气的占卜有失精准。

    世族没能拦住。

    “现在该怎么办?如果我们出去又会怎样?”沈清源担忧的问。

    “凶兽缺少灵智,嗜杀戮,若被他们察觉,就会受到攻击。”白宸安透过窗边缝隙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听声音来看,估计有数十种凶兽往中京正中心去了,我们此刻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沈谊道:“那便不出去。你们都是沈家宝贝,万万不可冲动行事。”

    白宸安却隐隐感受到自己携带的乾坤袋中有动静,取出一看,是易天问走前留下的符箓在发热。

    符文看着有些熟悉,好像是当初在九子山使用过的追踪符。

    沈谊安顿好沈家弟子,转头见到符箓,脸色一变,“他追来了?”

    “嗯。”

    “可恶,动作还是太慢了。”

    白宸安失笑。

    不多时,易天问果然进入了院子里。

    只不过出现的方式有些惊悚,隐身符和隐息符加持下,仿佛凭空蹦出个活人。

    沈家一弟子注意到,差点没被吓出尖叫。

    “易、易……易天问!”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很亲和热情的笑道:“大家好啊。”

    沈谊脸色彻底黑了。

    白宸安轻咳给他开了门。

    沈钰祺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他,围着打量了两圈,“就是你这小子吃我家宸安的豆腐?”

    白宸安见到易天问安然无恙还很欣喜,闻言玉白的脸霎时红透了:“师姐!慎言!”

    易天问笑着承认:“是我。沈师姐,承蒙关照。”

    于是师姐露出了和沈谊一模一样的表情。

    “你过来作甚?”沈谊没好气道。

    “我不是说了吗,若是中京动乱,你们没有将哥哥带回去,我便来亲自接他。”

    这是事实。

    沈谊脸色更难看了,仿佛生吞了一大碗晒干的莲子心。

    白宸安问道:“你过来没有受什么伤吧?”

    “没有。哥哥,中京现在可热闹了。”他挑眉笑道,心情看起来很不错。

    白宸安很快被他的行为感染,也笑着挑眉看向他:“为何这么开心?”

    “再见到哥哥开心。”他得寸进尺,往哥哥身边凑近了些。

    沈谊、沈钰祺:“……”你看我们开不开心?!

    其他沈家师兄妹:“……”哇哦。

    沈钰祺没好气的将这小子推开,“还是说说现在中京到底是什么情况吧。”

    易天问在大堂中瞥了一眼,走向平时用来玩占守攻防游戏的沙盘,手指捻起一点细沙飞速画符,灵气便凝聚在他的指尖之下,沙盘上渐渐呈现出他所需要的图案。

    白宸安早就见识过他的能力,司空见惯,专注于沙盘变化。

    “原来中京西部和北部都有山脉?”

    易天问很耐心地回答他:“嗯,地势险峻且环境很恶劣,”他的手指向西南划过,崎岖的山陵展现于眼前,“这条山脉一直延伸至西南蜀中,都是易守难攻的地形。”

    “原来如此。”

    围观的沈谊等人却惊讶到失语。

    等地形图全部画好,他们才找回说话的能力。

    沈谊一脸复杂道:“你居然能用沙子作为载体?!”

    白宸安歪了歪脑袋,疑惑道:“天问还能用茶水画呢,有什么不对吗?”

    “……”这可太不对了。

    灵修往往只能通过手中特殊的武器乐器,佐以技巧和勤苦练习,才能熟练的将灵气转化为剑气或乐声使用,这是灵修们的基本功。而眼前这位看起来还未及冠的少年,却可以随心所欲,将身边任何事物作为使用灵气的载体!

    修习过灵气的众人皆知其中困难,而白宸安尚未了解过,因此并不明白其中的巨大潜力。

    也难怪世族兴师动众的,也要将易天问扣押下来。

    若日后当真打起来,恐怕输赢不定。毕竟一个能将水化为自己武器的符师要比离开灵剑和乐器就手无缚鸡之力的灵修们要厉害得多。

    易天问已经同白宸安讲解起来了。

    “哥哥对中京那些地方有印象?”

    白宸安端详后,指着中央的五原泉往下道:“这是那日我随小螭来的地方,旁边是渊渟殿,但已经坍塌,从渊渟殿后方一路向南,穿过三条巷子,到达我们这里。”

    “不错。听说渊渟殿塌时,哥哥也在?有没有受伤?”

    “没有,”白宸安摇头,“那日我见韩公子似乎霉运缠身,恰巧前日观星占卜,便知会有这一遭。”

    “哥哥真厉害。”易天问笑眯眯的夸赞。

    白宸安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也没有,连师父的半点都没有学到。”

    沈家众人:“……”

    来只凶兽让我们杀了给您二位助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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