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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忿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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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料对方反应更大,神色复杂道:“白宸安?!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你居然同符师狼狈为奸!”

    这话听得沈谊疯狂敛眉。

    什么鬼,中京的弟子都是什么教养!

    白宸安不恼,打量了下来人,认出来了。

    “小吴公子。”

    “你叫我什么?!”吴若庭不敢置信。

    自从吴若阳在吴氏势力越来越大,不论是其他家的还是吴氏的都不称呼吴若庭为“吴公子”,而是“小吴公子”。这把吴若庭气坏了,勒令不准这样称呼他。虽然除了白氏弟子依然这么叫,但其他人却不敢当面喊了。

    毕竟哪怕是“小吴公子”,现在仍然为嫡系家主第一任正妻所生的孩子。

    白宸安却奇怪的皱眉,似乎不是很理解,“这个称呼有何不妥之处?我记得在文学学堂时我一直这般称呼你。”这咋咋呼呼的性子倒是没变,数年过去似乎更加骄纵了。

    当初叫他小吴公子,仅仅是因为他的确年纪较小,又长得不高,脸蛋圆圆,看着就更小了,心觉可爱。

    沈谊本原以为宸安是故意使然,还惊叹于弟弟变腹黑了,但听着这话才意识到他真的并不知晓吴氏当下的状况。

    宸安还是当初的宸安。

    于是他为弟弟解围道:“宸安鲜少出门,不懂这些,吴公子莫同他计较。”

    吴若庭却被这一句“文学学堂”勾起了往事。

    十年前,文学学堂。

    小孩子都记不住隔夜仇,前日争执打闹,第二日便又和好如初。

    当然,白氏和吴氏的弟子外。

    世家仇嘛,隔个十年百年也依旧消不掉的。

    若要问起白氏吴氏的祖先到底为何结下梁子,怕是两家家史翻遍也说不清缘由,或许追根溯源,最终发现只是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说不准。

    文学学堂正如名字一般,教的都是普通的句读行书,吟诗写作。但不同于普通百姓的私塾,文学学堂的灵修弟子们学习的是灵修的发展史以及推演占卜等诸多课程,并且要接受更严苛的考核,需要离开家族居住在没有侍从的简陋斋舍中。

    最特殊的存在是山长,也是现在受各大世家世族尊敬的占卜师谢言兮。

    原因无他,传言谢言兮要从世家弟子中选拔出一名弟子,将自己的占卜之术传承下去。

    除开天赋必须上乘,这位弟子还需要有良好的品性和正确的是非观。

    依占卜师的地位,如果自家弟子被选中,对于世家的名誉地位都是更上一层楼的机会。世家世族中太久没有出现一位占卜师了。

    占卜师代表着天道及正义,是百姓心中不可动摇的信仰。

    而世族世家需要这些百姓的支持,这是维系家族地位的方式。

    文学学堂开设一年之久,设于汉江河口附近的一座宅院。

    讲课的夫子是谢言兮,而所有的弟子们无论年纪大小都共处一堂。

    读诗颂文自然枯燥乏味,很多孩子并不能保持长久的注意力,在不知不觉中被淘汰,然后请回了家。

    而坚持下来的几位也的确是人中龙凤,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

    吴若庭、白汀风、叶琼、沈谊等嫡系弟子皆位列其中。

    除去课程枯燥无味和有时的争执,其他时候相处的也算是和睦。

    毕竟谢先生生起气来着实恐怖。

    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宸安,走吧。”沈谊站在白宸安的斋舍门前,笑眯眯的朝里边的少年招呼道。他逆着光,高挑的身姿落下一道狭长的阴影。

    少年时的白宸安自桌案上抱起书册,从房中踏出,顿时被阳光扑了个满怀。

    二人同行,多数时候是沈谊在说,白宸安安静的听着。偶尔也会回上一两句,沈谊便说得更加起劲儿。

    这时候白宸安已经在沈家生活了好几年,兄弟两早就熟稔了。

    回廊的转角,碰上了同去学堂的吴若庭。

    “宸安哥哥,沈谊哥哥。”

    沈谊见是他,笑了笑,道:“小吴公子啊。”

    他们叫小吴公子,纯粹是觉得这位公子看着的确年纪小,个子矮了他们大半个头,年纪实则只比白宸安小个一两岁。

    吴若庭这些天和他们相处,觉得白宸安懂得很多,谢先生的功课也能轻松的完成,何况为人温和,凡是问他功课,都能得到耐心的回答。

    于是,不仅是吴若庭,文学学堂的其他孩子也都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即便没有灵脉但温润雅致的哥哥。

    年幼不知人言语,且凭心意探新友。

    更何况白宸安并不参与他们的竞争。

    谢先生将他当作小助教,当作自己的孩子,是更加特殊的存在。

    容止这时候偶尔还会来沈家,隔上几十日就会将白宸安接到临时的居所,亲自教导些纵横捭阖、星辰推演之术,让他看完搜寻过来的书籍典故。

    “宸安哥哥,昨日先生讲的我还是有些没听明白,你不如趁现在再给我讲讲吧。”

    “好啊。”

    一旁的沈谊抱臂啧啧摇头,好笑道:“小吴公子功课这般认真?倒是我小瞧你了。”

    吴若庭生气道:“士别三日应当刮目相看,何况我在文学学堂有数月,早不是当初那个我了!倒是你,整日吊儿郎当,纠缠宸安哥哥胡言乱语,小心谢先生用戒尺抽你!”

    “嗤,我皮糙肉厚,哪怕他的戒尺。”

    话虽如此,沈谊并未被戒尺打过,毕竟谢先生的戒尺可不一般。

    谢先生本来平日里就爱研究些法器,将卜术覆在各个物品上,那戒尺同样暗藏玄机。持戒尺者,只需轻轻发力,便能发挥加倍效果。

    看似轻飘飘的一尺,真正打到手心时,才知道钻心的痛。

    挨过打的都没留在文学学堂了。

    学堂里已有来得早的晨读或者练功,清晨庭院的龙柏树间缀着颗颗雨露,空气也随之裹上了碧翠的色彩,宛如绿色的溪流,从身子缓缓穿过,沁人心脾。

    白汀风第一日与吴若庭争执时提及了二人旧事,于是独自生闷气到现在还不理白宸安。

    他望着庭院中有说有笑的三人,心中愤愤不平。

    白宸安明明是白氏的人,为何要同沈家那小子走这么近?他又不姓沈!还有吴若庭,第一日就揭白宸安的痛处,白宸安怎么还同他说话?!也不见他来跟我这个同宗血脉的表弟说说话!

    他气大人把宸安带走,也气宸安一点不留恋白氏和自己。

    院子里不知吴若庭说了些什么,白宸安一愣,随后忍俊不禁,唇畔弯弯,添了分开怀。沈谊则好笑又无奈的摇头,回怼了一句,把小吴公子气得跳脚。

    白汀风收回目光。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吴若庭这蠢货又整什么幺蛾子,净闹笑话。

    三人穿过柏树丛,进了学堂,各自找了位置温习功课。

    白日依旧是谢言兮讲授学识,不过会留出很多空闲时间给他们练习灵气,甚至请来能力出众的散修教导他们修习方法和诀窍。本来不屑于听从散修的公子们逐渐改观,竟也学到了几招。

    傍晚,暖黄的夕阳西倾,余光透过屋脊,无声地照耀,模糊了影子。

    沈谊被叶琼叫住问了些家族事务,便让白宸安先回去。

    回到斋舍,弟子们大多都未归,一片宁静中,宸安见到有一人站在廊下昏暗处,只能窥见对方衣物极佳的布料,细腻的绣花在余晖下闪烁着光芒。

    那人似乎特地是在等他,看到来人便向前迈开一步。

    少年的脸从阴影中显露出来。

    是白汀风。

    白宸安略微诧异,但还是很温和的微笑道:“风公子,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白汀风皱眉不愉道:“没有要紧事我就不能来找你?”

    白宸安一愣。

    白汀风移开目光,轻咳一声。

    半晌。

    “我与你分明血脉相近,却从不见你来找我说话。”

    少年清澈的嗓音在夕阳中晕开般喑哑低沉,藏着别扭,却也要将心思表达出来。

    白宸安未曾想过他是希望与自己亲近的,失笑道:“我以为你并不喜欢我。毕竟,我的身份终归特殊了些,我也没想好该怎么同你相处。”

    白汀风抬头又上前一步,脱口而出:“是担心族长责怪吗?”

    “……倒也不是。”白宸安将书册换了一只手拿着,“谢先生说,上一辈的恩怨不应该牵扯到下一辈,我们理应可以成为朋友。你还怪赛诗的事吗?”

    白汀风终于露出一个明朗而害羞的笑来:“本来就没有讨厌你。”

    ……

    白驹过隙,文学学堂设立已将近一年光阴。

    在临近末尾的一日早晨,谢言兮准时携着课本进来,见氛围不错,心情也颇佳,又点了几人检查功课,也都顺畅的回答了。

    “不错,这些时日来诸位的表现值得赞扬。再过五日,文学学堂将闭堂,最后一日我会选出弟子人选。”谢言兮站在堂前笑得亲和,旁边就放着他的戒尺。

    “……”如果没有戒尺在,真当这位是位温和的长辈。

    学堂的氛围并没有因此而沸腾,这些金枝玉叶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们在经历枯燥的半年后终于快得以解脱,听闻消息也仅仅只是松了口气。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大大颠覆了谢言兮对于世家人的看法。

    看来世家血脉的确强大,余下嫡系弟子确实是天赋品性皆上乘的。

    虽然其他弟子参差不齐。

    这位占卜师如是想。

    一堂课结束后,他携着书册往住处走,却见本应当再过五日来接白宸安的容止不虞地候在他的住所,见他回来,疾步将他拉进房子里。

    “具体说了些什么我就听不到了,等再见到谢先生时,就是匆匆忙忙告知暂停讲课。”一个目睹的弟子道。

    白宸安恍惚,道了谢。

    “宸安哥哥,你脸色好苍白!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闻言,四周的同窗围过来,关心的看着他。

    “宸安,你没事吧?”

    “要不要回斋舍休息一下?”

    白宸安谢绝了好意,撑起精神勉强笑了一笑。只是踏出庭院时脚步踉跄,本就清癯的身子愈显单薄。

    沈谊拔腿就追上去,扶住他:“宸安?!”

    他意识到这次容先生来找谢先生的事情并不简单,宸安是知道了什么?

    “我母亲她……”宸安清润的眼眸被茫然覆盖,“可能要离开我了。”

    沈谊错愕,“容先生要去哪?”

    “我不知道。”

    继被生父厌弃后,母亲也嫌自己是累赘么?

    见白宸安忧心忡忡的失神状态,沈谊咬牙,狠心道:“宸安,容先生她……对你太冷淡了,那你何必又纠结于此?”

    白宸安瞳孔一缩,愣愣的望向他。

    沈谊扶着他胳膊,都能感受到明显的颤抖。

    “等五日后,我们回到沈家,钰祺她们都在,就像之前那样。”

    “凭什么和你回沈家?!”白汀风不知从哪跑出来,也抓住白宸安的手臂,“他要回也是和我回白氏!”

    沈谊一脸“你在发什么疯”的表情,“白大公子,你在说笑呢?宸安去白氏赶着受欺负么?”

    白汀风一顿,随之坚定道:“我会护着他。”

    “嗤。你?”沈谊毫不客气,“你这个‘大公子’的名头占这么久了,怎么还是这么天真?”

    “沈谊!”

    白宸安头疼。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我去找谢先生。”

    “白宸安,我……”

    “别跟过来了!”

    等吴若庭听到消息而来时,只望见白宸安的背影。

    后来他才知道,白宸安去找谢先生时,谢先生难得严厉的批评了他,叫他回斋舍好好反思。

    回来后宸安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房门外站着几个担心他的少年。

    再后来发生了什么,吴若庭记不太清楚了,谢先生好像又失踪了几天,说好五日之后选出弟子也不了了之。

    文学学堂开设一年,笑话般匆匆结尾落幕。

    世家世族即便不满,却无处可发牢骚。所幸孩子在文学学堂的确也学了些东西回来,性格也乖顺许多,便不再追究。

    白宸安随谢言兮回到了沈家,二人足不出户,与外界的联系彻底断开了。

    就连沈家人也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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