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汰侈（二）
中京街道，秦昱秦晨同孟星河分开后继续向着点心铺子去。
去时还是晚了，门口已经排起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秦晨叹道：“果然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买到了水粉却吃不上点心。”
秦昱望了望，道：“现在还早，我看这队伍前进速度也不慢，不如先排着吧，省得你明日一大早又央着我来。”
于是二人站到队伍尾端去。秦晨排着无趣，眼睛滴溜溜的转向别处，瞧见新鲜花样了，便让秦昱排着，“哥哥，我想吃水晶饼、蓼花糖和甑糕！”
秦昱无语的瞥了她一眼，无奈摆手：“去吧去吧。”
“嘿嘿，谢谢阿昱哥哥！”小姑娘欢快的跑向其他铺子。
点心铺的伙计手脚麻利，虽然每位食客要的多，但为了不让后边的等急，皆练就了好的记性和敏捷的手速，食客的要求一报，立马给他用油纸装呈好了，往旁边递去，另一伙计飞快用草绳打个漂亮的结，恭恭敬敬的递给食客。
他家的点心向来卖的多，清早鸡不鸣天不亮就要起床做新鲜的点心，当日就卖完。存货卖到食时基本就没了，之后再想吃就得等着现做了。因此食客们都在早上来排队。
做点心的伙计多，帮忙的伙计也多，因而点心铺忙而不乱。
秦昱排着队，无聊就远远看伙计忙活，或者数一数前边还排着多少人。
等到他终于买着了，提着一大包的点心却找不着秦晨的身影。
他也不急，悠悠的往回走，让秦晨自己找回家。
秦晨把那一条街逛完了，又添置了许多东西才折回去寻哥哥。点心铺子前人少了许多，没见着，就知他已经买好往回去了。
没想到在半路见到抱着一个巨大点心袋子，被一群人围住的哥哥。
她大惊，给秦旭山发了一道传音，连忙站在他身旁，“阿昱哥哥。这些人是……”
秦昱面无表情，把点心递给她，“阿晨乖，先回去，哥哥一会就回。”
对方却笑：“你是他妹妹？你可知你哥哥是个连符师都打不过的废物？”
秦晨站在原地不动，眼神毫不露怯，不客气的回道：“我只知道你们是以多欺少的懦夫。”
吴氏的人一噎，可算是见识到北方姑娘的强势了。
秦旭山匆匆赶来，还未开口，秦昱就让他带秦晨回去。
“哥！我又不是小孩！”秦晨不满，“有什么事为何不能带我？”
秦旭山不明所以，“阿昱，这……”
秦昱却将点心往秦旭山手中一放，抽出了自己的长弓，不容置喙：“回去。”
秦旭山知道秦昱的实力，但还是担心，拉着阿晨站在他身后。
吴氏的人大怒，“区区世家弟子，上次不过是趁我没留意偷袭，你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正是上次在街头被一箭贯穿肩膀的那位弟子。
秦昱嗤笑，高挑的个子立在那，手从箭筒里拨出一只普通的羽箭，懒懒的搭在弓身，未开弓，“行，那这回让你先动，省的又一个没留意。”
吴江邈咬牙，双方皆亮出了武器。
街道人来人往，难腾出空地，但见着他们一副兵刃相向，并不大惊小怪。
毕竟这些时日在街头不少见了。
吴江邈提剑上前，一道剑气破空袭向站在原地的玄衣少年。那剑气薄如蝉翼，但因使出这一剑的人气性不稳，连带着剑气也在半空中飘忽不定，顿时削弱了其中蕴含的力量。
秦昱不慌不忙的将箭尾搭在弓弦上，拇指内扣，三指弯曲拉开，手臂因用力而肌肉勃起将衣服撑开轮廓，神态放松自然。
待时机成熟，离弦的箭以更快的速度冲向对面，箭镞上强劲的灵气轻易化开剑气，后不停顿的飞向对面显然慌乱了的剑修。
“叮——”
羽箭击碎了吴氏玉冠，而巨大的冲击力将吴江邈以极其狼狈的姿态推倒在地，原本华贵的装束不复存在。头发凌乱，外袍歪斜，神情呆滞，好一副丧家犬的败者模样。
他身后的其余吴氏弟子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继续替他迎战。
秦昱手里还握着弓，抬眸望去，眼神示意继续。
余下弟子哪敢继续，他们本就跟着吴江邈沾光，否则只能是世族里最不起眼最不被重视的弟子，没有资源，就没有强劲的实力。
而吴江邈是吴氏极为接近嫡系的一脉，家主是吴长生面前的红人，因此才能如此飞扬跋扈，性子得嫡系一脉真传。
吴江邈颜面尽失，愤恨咬牙站起，“上，都给我上！今日不叫这竖子跪在我脚下，我仇不解！”
这是打算耍赖以多欺少了。
秦旭山和秦晨见状连忙要上前站在秦昱身边。
“呵，秦家的小子别在意，吴氏的废物向来如此，脸皮厚如城墙。”人群中又站出来了一位少年，身后也随着三五个同样式云峰白弟子服的同伴，神情一致的轻蔑嘲讽。
白氏的人。
开口那位少年对他微微颔首，“早就听闻你这一身好本事了，如今亲眼见着，果真英勇非凡。”
秦昱并不熟悉他，闻言也只是淡淡的道了一声谢。
那少年不在意，心情好得很，见吴氏的弟子接二连三在大街上被打得落花流水，对秦昱印象极好，大约是本着敌人的敌人即朋友的心态。
吴江邈冷嗤，整理好仪容仪表，神情阴沉，反讽回去：“白汀雨，你还有心思笑？上次打输给我们吴氏的一个私生子，不知这仇，现在报回来了吗？”
自然是没报。
两方又打起来了。
这次是群战，范围过大，周遭路人避得远远的，还好心把早早准备在街角的牌子放置在打斗的前方：“斗殴危险，绕道而行！”
秦昱：“……”近距离观战白吴之争，只觉得四处飞溅的战火星子烫手。
人群大多为世家世族的弟子，世家人揣起袖子绕了道，白吴两家则二话不说提起剑冲进去，于是场面愈发混乱。
这场闹剧终止于韩氏弟子和巡城的赵氏护卫队到来，拉开了战区中央丢了剑扭打在一起的两人。
韩天水和同行的一起在一片混乱中撕开一条界线，用剑鞘拦着打上瘾的白吴弟子，沉声道：“冷静！你们看看这条街被你们弄成什么样了！不嫌给自己世族丢人也别丢了中京的脸面！”
赵氏的队长则是头疼地对为首两人道：“二位公子，挡着大家伙的路了，不若留着精力到金戈台上去打吧。”
二人要给赵氏和韩氏面子，虽没打出个结果，只能怄着气带人离开了。
秦昱松口气，招呼秦晨和秦旭山，“走吧，回居所。”
“秦公子。”
秦昱闻声脚步一顿，侧身望去，却并不认识他，只认得那一身青莲紫色的襕衫，于是抱拳行礼称呼道：“韩公子。”
韩天水还礼道：“白吴两氏弟子向来如此，望见谅。”
“好说。”
“近些天在中京还烦公子微微避开吴氏的弟子。吴氏弟子最不讲理，打斗能免则免为好。”韩天水提醒道，又见秦晨好奇的望着他，也不感恼怒，温和的同她和秦旭山行了一礼后，“祝各位在雅戈集蟾宫折桂，雁塔题名。”
秦昱亦还礼，“多谢。”
告别，韩天水带着师弟们继续往街道走去，秦昱三人则乘着未高升的日头回了秦家住所。
秦旭山全然不知事情经过，不知情的去又不知情的回。
“阿昱，你怎么招惹到世族的人了？”
秦昱坐下喝了口水，“有日我在街上，那人瞧见我就上前好一顿羞辱我，我又非软性子，直接将他打伤了。”
“打得好。”秦晨愤懑，“这些中京的人臭脾气，真当我们秦家好欺负？”
秦旭山则是叹口气，“世族人多势众，到底比世家强大很多，若是真被记恨了，免不了在金戈台上发狠。”
秦昱老神在在的喝水吃糕点，不打算将自己还得罪了赵氏世族的事情告诉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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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江邈回到族中后，加快脚步回自己的院子，却还是被吴若庭看见了。
“吴江邈，站住！”少年怒斥，“你和白家人打架了？”
吴江邈顶着满脸青紫面对吴若庭，倍感羞耻的垂首：“……”
“输了？”
“……没，赵氏和韩氏的人来了。”
吴若庭个子不高，年纪虽比吴江邈大，却稍矮于他，不过嫡系的气势还是十足：“废物！”
吴江邈被骂得不敢吱声。
吴若庭点头，语气沉沉带点咬牙切齿的意味道：“好啊，与白氏的仇又加一笔。”
“丢人，滚回去。”他嫌恶的瞪了吴江邈一眼，带着怒气回了自己的院落。
吴江邈一副低眉顺眼姿态。
等吴若庭走远，他才转身，心中不免也愤愤不平：“若不是嫡系的血脉，哪能任你在吴氏嚣张！自己技不如人经常输给白氏，好意思在这颐指气使？！呸！”
“啧，又被我那弟弟给欺负了？”
吴江邈停下脚步，好笑又轻蔑的望着不知躲了多久的人，“所以？你不也常被你那‘好弟弟’欺负的在嫡系抬不起头？”
那人付之一笑：“还好，毕竟我比他强。”
吴江邈闻言稍微扭曲了一瞬，但眼中的嘲讽不减，“呵，私生子。”
吴若阳好脾气的看着他，笑得意味深长：“也是一个你打不赢的私生子。听说你今日还拿我的名号去气白汀雨，我这虎威可好用啊？”
那旁系的弟子终于端不住架子脸色大变，阴鸷又愤恨：“你监视我？一个私生子怎敢？”
吴若阳无辜的眨着眼睛，耸肩道：“礼尚往来嘛。不过你们成日这般称呼我，我都快忘了我的名字，”他似乎又找到一个恶心人的方式，开怀道：“毕竟是族长和家主亲赐的名字。”
吴江邈勃然大怒：“你以为一个名字算什么？你永远改变不了肮脏血脉的事实！”
“当然改变不了，我也没有想去改变。但是我可以通过手段改变现状，获得更多资源。”吴若阳在这场辩论里极为有优势，他把玩着精致的剑鞘，“而你没有，这是你屈膝面对吴若庭的最根本原因。”
“……”
“你想要的我有，而我只需要一个让吴若庭感到麻烦的存在。”吴若阳笑道，“如何？”
吴江邈思绪百转，对方又抛出了诱惑。
“或许家主拥有的权力很多吧？你想要的，别人想要的。”
“私生子，你胆子未免太大了。”吴江邈怒火却退的干干净净，若有所思：“如果你说到做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