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洪福天赐危于后
白福一副任凭发落的模样,倒还真唬住了一些人,但座首的周爷叼着旱烟锅一言不发,他们就算有话,也只能都憋在自己肚子里。
良久,在白福等的心里都快没底的时候,周爷开口了。
“白先生,先坐,今天这事已经比较复杂,老周我也没办法现在给你个确切的答复。
我们寒山寨只是希望安安稳稳过日子,如果和官府合作,能有条生路,那我们自然是非常愿意的。
我老周也活不了多久了,就想着过几年安生日子,纺丝织绸这事我没意见,但第二步的合作,等第一步踩实了再说,你看怎么样。”
“听周爷的,白福代表我家老爷,感谢周爷的宽宏大量。
您放心,我会把您的话给我家老爷带到,第一批丝绸的蚕茧、粮食还有技工,我下山后就让人运送上来。”
“那就先这样吧。地方偏僻、山路难走,我就不留几位了。”
“周爷您保重,我等就先告辞了。”
“嗯,后面详细的交易,你就直接找周礼,他和你们谈;我年纪大了,就不掺和这些了。”
“周公子年轻有为,真是虎父无犬子呀!
没问题,具体交易的项目,我会按照您的要求重新核实,不会耽搁后半年的交易。”
“那就好,我这身子骨不行,就不送你们了;智儿,一会替我送几位贵客下山。”
“是,爹”周智起身答道。
众人告辞后,刚还人声鼎沸的会客厅顿时冷清了下来,眼看四下无人,周爷起身蹲在木凳上,抽着旱烟若有所思。
听到楼下没了动静,一直在二楼的周爷老伴出现在了他身后。
“走了?”
“走了。”
“那我就把这些茶撤了。”
“嗯。对了!我左手边第一个碗砸了。”
“好好的碗,砸了怪可惜的!”
“姓白的用过的,砸了就砸了!”
周爷边说边起身,然后转身准备上楼,刚踏上楼梯,就听见厅堂里传来了一阵碗摔碎的声音。
周爷上楼的脚步都顿了顿,烟在嘴里憋了很久,最终,还是吐了出来。
“一会王争回来了,让他上来一趟。”
周爷老伴也不应他,老妇人此时泪眼婆娑,蹲在地上收拾瓷碗的碎片,一边捡一边小声的埋怨道:“还让他们进寨来干啥,两个儿子都白死了吗?”
。。。
“爹,您找我?”王争恭敬的问道。
看着独自站在窗边眺望山林的老丈人,王争低了低头,他知道这个老人有多难,他要考虑的东西很多,整个寨子的生死都操纵这个老人手中,压力何其大。
“都送走了?”周爷转过身来,依旧板着张脸。
“都送走,两只鸭子也亲手送给了秦刚。”
听到这话,周爷板着的脸才露出了笑意,他指着墙角的凳子,对王争说道:“拉个凳子,咱爷俩聊会。”
王争听话的拿过来两个凳子,放到窗边,一老一少坐在一起,周爷再也不复刚才会场时的霸道与诡谲,慈祥的就像是个普通的老头。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爹,咱们真的要和白家那些人合作?那些人。。”
王争的话刚张嘴,就被周爷打断了。
“争儿,你觉得寨子里的生活怎么样?”
“挺好的,比外面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好多了,每顿都能吃饱饭,每个人都有房住、有衣穿。”
“不错。至少你还知道记得外界。
六年以前,咱们寒山寨这几百号人,天天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那时候别说稻米了,草根树皮也得吃,不吃就饿死。
但这几年,好日子过惯了,人就慢慢变得不知足了。”
“爹!”
周爷伸手制止了王争的接下来的话,沉声说道:“你听过我说完。
我没有其他意思,好日子大家都想过,我也想天天吃肉。但寨里的情况你我都知道,我就怕有些人抱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应该不会吧”王争喃喃道。
周爷看了他一眼,说道:“不过今天这白福也提醒我了,这个世界终究是看拳头说话的。
这几年白家不动咱们,不是不想动,而是没有能稳稳拿下寨子的战力,要是寨子里没有能抗衡官府的力量,现在的和平安定终究是一场空。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我决定要和官府合作。
咱们寨子里太穷了,穷的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发展,秦家也只想让咱们活着牵制白家,他们也不敢放任咱们过于强大,你看他们交易的牲畜都是公的。
和官府合作的确有风险,但要改变现状就一定得敢下重注。
我不管他白家打的什么鬼主意,反正有个底线你我都必须保证,寨子里的稻田不能少,饭碗一定得端在自己手里,哪怕我顿顿吃糠咽菜,也总比被人掐住喉咙强。”
“我明白,爹。”
“还有,咱们那群小崽子也该重视起来了,之前刘璋就建议我教练民兵,甚至把家传的功法都拿了出来。
现在有了余钱了,就不能再耽搁了,让年龄合适的都去,你来教,吃穿用度都从寨子里出,看能不能选出一两个苗子。
这几年我还能撑,过几年你也要挑起大梁;我现在就担心十年后,刘渔他们这一辈没一个能成器的,要真如此,咱这寨子早晚都要亡。”
“没问题,爹,那场地呢?”
“场地从下寨的野地里选一块,反正这群小崽子天天精力旺盛地满山跑,学堂就让他们自己盖,回头你去找周木匠和刘瓦匠,就让他们带着这群娃娃,顺便也能学个手艺。”
“对了,学堂盖好之后,让老王头两天去一趟,起码得让这群崽子认识字,不求出个文曲星,都别成了睁眼瞎。”
“下寨的孩子也教吗?”
王争的问题让周爷陷入了沉思,上下寨的矛盾这几年随着下寨人员数量激增越来越明显,不过现在他还能控制得住,只要方回不傻,就不会搞事情。
说到底,寒山寨是他们上寨的人打下来的,和官军搏杀时也都是上寨人。
下寨都是后来加入的流民,做够三年矿工才转为了寨民,下寨主业是开矿,上寨主业是纺布和种粮,拿捏着粮食,下寨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这是6年前的政策,但随着下寨新来的人越来越多,利益集体越来越大,很多人就起了别的心思。
“教,干嘛不教。”
周爷说得十分笃定,他的目光看着窗外,呢喃道:“他们这一辈人肯定是融入不进寨子了,毕竟没有一起经历过苦难;但小一辈还有希望。
只要我们的小一辈和他们的小一辈能够目标一致,即使现在的一代勾心斗角,等十年之后这群孩子长大,寨子里人心也不会散。
而且,你要会引导。”
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周爷起身从凳子上坐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王争看着老丈人这样子,就知道准是在思考,他也不敢打断,就这么看着。
“争儿,我给你说。。。”
周爷在给女婿传授教学技巧的同时,刘渔他们完全不知道痛苦的日子即将到来,此时还有心情在后山约架。
一方是以小海为首的上寨的孩子,刘渔也在其中,他是上寨的支柱型力量;另一方则是下寨的孩子,他们虽然没一个能打过刘渔的,但不妨碍他们嘴臭刘渔。
“刘渔,你也不行呀,才几个回合就被那山下的小白脸打败了,我看呀,之前肯定是你们上寨人放水,哈哈哈。”
“方青,你放你的屁,你小子也就是嘴上功夫;刘渔就在这里,有本事来过两招,你们谁敢来呀?!”
小海虽然嘴碎且不咋靠谱,但他要骂起仗来也不比任何人差,特别是在硬实力能够碾压对方的时候,膈应人的话说出来都能硬气三分。
两边喷子的对喷还在继续,而今天的这场混战终究是没打起来,毕竟下寨的那些人也不想招惹今天明显心情不好的刘渔。
平常打打架也就算了,刘渔下手一般都比较轻,正是因为这点,下寨的这些孩子才敢没事挑事,双方打一架然后各有胜负。
但刘渔今天武斗输了,心情肯定不会好,要真把他的火撩起来了,拳头挨在自己身上,疼不疼只有自己知道。